【人文科大 小小说】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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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唐鹰于1980年考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生物系，1985年毕业后赴美留学，获圣母大学（Univerdity of Norte Dame) 金融硕士学位。之后曾在数家公司任职，保括西门子和 eBay，现定居加州硅谷。曾以“淑女司令”网名活跃在文学城等网站，写下大量随笔、评论等文章，也创作了不少诗歌和小说。目前专注手机摄影。本文照片均由作者提供。

她摸着自己火辣的嘴唇，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仍然难以置信。

天亮了，窗外的阳光慢慢移动了过来，直照到眼睛里，她才醒了一样的移动了一下身体，

“真像只小兽”，她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今年冬天特别的冷，几个月前，正是第一场雪要下不下的当口，在离她家不到五站路的街拐角新开了一家流浪儿童收容所。她每次路过时，看着白地红字的大牌子，心里都会轻轻地悸动一下。 

她最近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小孩子，哪怕是长得丑丑的，他们的小手小脚笨拙的动作和那种毫无掩饰的清澈目光特别的打动她。

“母性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她心里想，

“在丈夫和孩子身上用了那么多，还是有许多剩下来”

一天晚上，在第三次路过这家收容所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走进去。

她发现这是一间大房子被隔成三部分，最前面是间小小的办公室一样的地方，有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半旧的小木头柜子，办公室里并没有人，她很诧异，就继续往里走，中间的部分地方挺大，横横竖竖零乱地放着十几张小床，一色的草绿色棉被，倒都是簇新的，床上或躺或坐着大都是些从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看到她突然进来，很多小脑袋一下子都转过来。

她有点窘，觉得自己这么贸然地闯进来很不得体，只好拼命冲着孩子们笑着，这时她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床上坐着几个更大些的孩子，应该有十几岁了。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回应她的笑，大约看出她不会是坏人，他们看她的目光从戒备变成好奇，她发现后面还有一处大约是涮洗上厕所的地方。

她清了下嗓子，正想说点什么，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冲了进来大声朝她吼起来，好像她是什么坏人似的，她脸红红的急忙解释着说是想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忙，因为前面办公室里没有人，就进来了，接着说了几遍对不起。

那胖女人的神色缓和下来说：“照顾这些孩子责任重大，你知道吗”

她说：“当然，也挺辛苦的”。 心里有点不以为然：“知道责任重大，还唱空城计”。

胖女人看出她说的勉强，叹口气说：“这里本该是两个人轮班的，可另一个最近怀孕请假，就我一个人忙，都快把我累死了”。

她赶紧接着问有什么她能帮着做的，胖女人眼睛转了转说：“我们这里下属政府福利机构，你倒是可以去填表申请作义工，但走程序审查不知到猴年马月呢，官僚主义你知道吧？我看你人挺好，要是能帮帮我就好了”。

她问：“怎么帮？”

“很简单呀” 胖女人说，“我白天值班，到五点左右你来替我，照顾这些孩子们睡觉，到九，十点你就可以走了，夜里外边有专门守夜的，还有警察巡逻”

她想了想说“行” 。

就这么着她每天晚上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她发现那个涮洗的地方可以接热水，就去买了个莲蓬头，每天晚上都哄骗加逼迫那些孩子们冲个澡，第一天，有个猴子脸的男孩愤愤地大声对她说，

“为什么要洗？我一点也不脏，十几天前刚洗过！” 别的孩子都哄笑起来，

她不知怎么解释，只好说：“洗干净了明天我带好吃的糕点来给你们吃，行了吧”。

到第三天，大部分孩子都开始和她亲近起来，几个小女孩睡觉前喜欢拉她到床边说几句话，男孩子会做出些举动吸引她注意。

“真是和小猫小狗一样，对他们好他们还是能觉出来的” 她很满足地想。

她发现有个十几岁的孩子总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但从来不和她说话，就是背着那孩子的时候她也能感到好像有两道热光刺到背上。那孩子的下巴很尖削，头发剪得短短的，两只眼睛很大，眼神既热烈又冷漠。她最初以为大眼睛是个男孩，问起别的孩子，他们告诉她，她是个女孩，十二岁，叫小青，在街上混了四五年了，虽然瘦但很厉害，很多比她大的男孩子都打不过她，因为她会下狠手往死里打，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但喜欢扮男孩。

她还注意到小青虽然和谁都不大说话，但大家都把她当头似的，几个大点的男孩做什么前都会看她眼色，小青要是什么不说就是可以，要是摇头就是不行。

那次她带糕点来，几个小女孩高兴地都去拿了吃，猴子脸的男孩也馋馋地跑过去，手就要抓到一块蛋糕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缩回了手，怯生生地看着小青，小青破例冲他点点头，他像得了奖似的笑起了，赶紧抓起蛋糕大口吞咽着。

她发现这一切都很有趣，便对小青更好奇起来，一闲下来就会有意无意地观察小青，小青则更关注地观察她，很多时候她们两人目光会直直地对视，但最后总是她先把眼睛转到别处。

小青看她时，她很紧张，白天很多时候都会想起小青，以至于这几天连着梦见这孩子，梦里的小青，头发变长了，还穿着裙子，对她笑得很妩媚，她开始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去看孩子们之前，她想出个主意，和小青像和其他女孩一样随便谈谈，多和她熟悉起来肯定就好了。

她去的时候，孩子们都在高兴地盼着她来，胖女人像得了大赦般飞快地跑了，她给孩子们分了水果。小青却没在，问其他孩子，他们告诉她，刚才还在的。等大家都洗过上了床，她发现小青已经躺在床上了，但没有像往常一样注视她，而是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快到九点了，她走到小青床边，轻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了，或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小青把目光从天花板慢慢地移向她的脸上，然后定定地看了她很久，却并不说话。过了大约有两分钟的样子，她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小青仍然盯着她。她有点慌神：“到底怎么了小青，你告诉我呀？”

小青嘴动了动，小声念叨着 “我要勇敢，我要勇敢。。。”

她更糊涂起来，问 “勇敢什么小青？”

小青忽然双手抱住她的头，拉向自己的唇，死命地亲吻了下去。

她一下子就懵了，挣扎着想脱开，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小青你别这样。。。”

没想到小青力量很大，她挣了几次都挣不脱，她觉得嘴里咸咸的，小青的牙齿在咬她的唇。。。

她身体里所有的血一下子都蒸腾起来，可头脑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小青松开了她，她回过头发现很多孩子都坐起来看着她。她呻吟起来：“怎么会这样，小青你怎么了？”

那猴子脸男孩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她跟前很认真地对她说：

“小青爱上你了，有好几天了”

她转过头对小青说：

“我是你阿姨，爱不是这么爱的”，旁边另一个男孩扑哧笑起来，小青飞快跳起来，一拳打在那男孩脸上，然后慢慢走回来，眼神坚定地对她说：

“就是这么爱，我知道”。

看着小青的样子她忽然想起以前看的一部瑞典电影，里面有个男孩，好像父亲走掉了，母亲生病照顾不了他，就把他送到乡村他舅舅那里，他遇到一个打扮像男孩一样的女孩，喜欢拳击，用布条把自己刚发育起来的乳房缠裹起来，和这小男孩很要好，刚见到小青时就觉得她像谁，终于想起来了。。。。。

她甩了下头，认真地对小青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咱们好好谈清楚”，小青带点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在猜明天她到底要谈什么，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丈夫今天出差回来，她要告诉他自己要正式领养小青，然后再去查怎么办手续。晚上她会和小青讲：“她也爱她，但是母亲对女儿的那种爱”。

太阳继续在升，她忽然想起自己一夜都还没睡，躺在床上蒙蒙眬眬的她心里充满了幸福，好像那些母爱忽然一下子都有了去处。。。。

（编者： 张红 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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