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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科大】 居家饭香

臧群858 瀚海数据说 2021-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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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期


【作者前言】

每逢被问到为什么喜欢做饭,我就说:嘴馋呗。我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究其根本,我是认为饮食也是一种媒介,就如同文字,语言,音乐,色彩,不同的媒介利用不同的感官,最终的目的是交流-人与人,人与自然。升腾的人间烟火里,有关爱,有眷恋,有离愁,有相思。天下的筵席,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心有千千结,聚散两依依。


民以食为天。离家多年,对家最直接的记忆就是饭桌上的家常菜。


从出生开始跟着姥姥长大,并不是因为父母年轻时工作忙得没时间带我。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有一些年头里知识分子是属于需要被教育改造的一批人。妈妈是六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按规定被要求去了五七干校若干年,说是下乡锻炼。这样,我只好被留在城里的姥姥的身边。到妈妈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七岁,还不清楚她长的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叫妈妈。


其实,我在那段母亲空缺的童年时光里谈不上吃了什么苦。姥姥对我娇惯异常,百依百顺,用妈妈的话说,就是养成了一身的坏脾气。最突出的问题是我非常挑食,不吃最普通的白菜萝卜土豆,也不吃韭菜芹菜以及葱蒜这些味道重的东西。东北的蔬菜种类很少,尤其是在冬天,所以我那时基本吃不来什么蔬菜。姥姥为了顺应我的要求,把每个月阿姨舅舅们孝敬她老人家的零花钱几乎都给我买了零食。


妈妈返家之后,千方百计想让我改掉偏食的毛病。当然,就是学做菜,她要做一手孩子们喜欢吃的菜。东北人擅长做面食,喜欢吃带馅儿的食物。记得妈妈会把包子做成很多动物的形状,像是刺猬,鲤鱼,小猪,还在和面时掺入菜汁而添加颜色。那些小动物包子惟妙惟肖,一出锅就被马上瓜分了,当然里面包的是什么就无需再计较了。


提到妈妈做饭不得不提她做的饼。不管是发面还是烫面,那些饼都是做的喧腾腾的外焦里嫩。当年去我家串门儿的亲戚朋友都会点妈妈做的饼吃。那时候物质匮乏,带肉的馅饼都是逢年过节才能做,而且烙饼也不能用很多油,但是妈妈的饼从没让我失望过,虽然,她在平时的烙饼里面放的都是素馅儿。妈妈最拿手的饼是一种甜甜的酥饼,用油面和水面掺在一起擀皮,用熬荤油剩下的油渣加上花生碎和糖做的馅儿,是我儿时的最爱,只有在家里有人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得上。


大概对妈妈来说最难学的是炒菜。北方人做菜以炖菜居多,各种荤的素的搭配在一起,讲究一点儿的用砂锅,炖出来的一大锅菜可以连吃几顿。可是,我喜欢吃口感爽脆的菜,所以对炖菜里面炖得软软的蔬菜兴趣缺缺。因为这样,妈妈找到我们那个居民楼里住着的一个南方来的阿姨学炒菜。她做炒菜的时候总是很紧张,怕火候掌握不好把菜炒过了头。我吃饭的时候她就拿个香油瓶子在旁边,如果觉得不好吃就滴几滴香油。这个习惯一直到我上大学后离家,这个镜头也一直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读高中的时候我在寄宿学校,只有周末回家。妈妈担心我在学校食堂吃不好,每周都要到我们学校两三趟,给我送一饭盒她特殊准备的饭菜。学校离家很远,坐公共汽车要一个小时,妈妈上班的单位离的更远,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她做。现在想起来,真不知道妈妈当年是怎样奔波的。


上大学的时候我去了南方,离家有三千多里。妈妈鞭长莫及,而我嘴刁的习性依然没改。所幸南方的食物种类很多,在学校吃食堂并没有感到多少委屈。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还可以逛逛校园里面由当地的老乡摆的小吃摊,烤红薯,烤饼,糖藕,卤鸭,馄饨,茶叶蛋。尽管如此,出门在外,对妈妈饭菜味道的思念总是如滔滔江水,一到快放假的时候,就会给妈妈写信,记下我回家想要吃的东西。每次回家,妈妈也都会把信上提的几样东西准备个够,吃到我不想再吃的时候才返回学校。


到了高年级的时候在实验室做毕业论文,课业不是那么紧张,我和宿舍的好朋友便琢磨着用小电炉自己学烧菜。那时候,我们买了一本薄薄的菜谱,用比做实验更高涨的热情来切磋厨艺,既犒劳了自己,也顺便把宿舍变成了同学同乡小聚的场所。


负箕海外,第一站就是闻名遐迩的国际大都市纽约。说是国际化,绝不浪得虚名。大街上挤满了来自五洲四海的各色人等,各种风味的餐馆琳琅满目。可是当年的留学生囊中羞涩,动不动就说去下馆子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最好办法就是自己下厨。其实,纽约的唐人街可以买得到国内四面八方的道地食品,做饭也不是件很难的事。记得小时候听姥姥说过,炉台饭锅不能假他人手,这是女人的本分。所以,也就耐住性子,循规蹈矩地研究起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几年之后,在学校里熬到博士毕业,家里的菜谱也翻破了几本,厨娘的高帽子戴的当之无愧。


日复一日,锅碗瓢盆进行曲在厨房里周而复始,只是曲目不同而已。有中式,有西式,有不中不西式;有简式,有繁式,有不简不繁式;有山寨版,有创意版;很多成功版,更多的成功之母版。直到有一天,终于发现埋锅造饭其实也是一条上去就下不来的贼船,想收放自如又谈何容易。有时候想偷个懒,说我们一起去餐馆,家里的少爷小姐们拉长了声音说: Do we have to? I want to eat at home, please.


孩子们继承了我的口味刁钻,喜欢吃家里的饭菜,但时不时的对餐桌上的内容指手画脚,吹毛求疵。妈妈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对外孙子外孙女的溺爱绝不亚于当年姥姥对我。每逢听我说到孩子们的无理,老太太总是呵呵的笑着说:恶人还需恶人磨,轮到你了吧?他们可比你小时候强多了。


妈妈总说:孩子喜欢吃妈妈做的饭是莫大的福气,孩子的福气,妈妈的福气。现在,妈妈每年来陪我们过暑假,临走前总是把冰箱塞的满满的,里面是一袋袋包好的饺子,包子,馅饼,袋子的外面还用粗粗的记号笔写着里面是什么馅儿,做的日期,然后打电话的时候唠叨我赶紧吃,时间久了会不新鲜。


家里的大公子就读高中,一想到过两年他就会如同当年的我一样离家求学,心里难免不舍。我试探着问:到时候我去看你好不好?公子答曰:噢,这样啊?不好说吧?我会很忙的。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我不打扰你,就去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饭,怎么样?这大概算是个诱惑吧,公子沉吟半晌,继而贴心地说:Fedex has a service, same day delivery.


(以下烹饪和摄影均来自作者自家厨房)




【作者简介】臧群(笔名素霏,清风识字),籍贯辽宁省沈阳市,满族。1985年考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生物系,毕业后入纽约城市大学亨特学院攻读生物学博士学位。1996-1999年在哈佛大学医学院血液研究中心完成博士后研究工作,之后就任于Biogen公司从事抗炎症药物研发。2002年随夫迁居德克萨斯州达拉斯市,在德州大学西南医学中心从事败血症方面的研究工作,现任外科系和系统生物学专业助理教授。业余时间喜欢阅读文学和历史,码字,绘画,烹饪,及旅行。


【编者后记】

学问之道,先知而后行,饮食亦然。作者以做学问的严谨,见其饮食境界,知雅懂俗!其做菜的过程,行文的字里行间,是人生经历的沉淀。


吃是人生一大乐事,小小厨房,方寸之地,刀案之间,尝酸甜苦辣,显人生百态。


(责任编辑  王惠983  黄振南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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