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 ，再大再多的苦难，我也要接纳

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 ，再大再多的苦难，我也要接纳

——一位25岁滴滴司机身患尿毒症后的口述实录

口述：小科  整理  风铃

一、我身体的链条暂时断裂了，但是家庭的精神链条像地基一样，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我叫小科，今年25岁。若不是患尿毒症，住进了肾内科病房，我现在还在石新路、沙坪坝、解放碑、大坪、两路口、人和的路上往返，开着滴滴车，对乘客迎来送往。我热爱我的职业。我每天六点出门，手机上“你有新订单了”的声音响起，就像给我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我浑身充满了力量，我为自己的小家奔波着，工作着，快乐着，我也为一岁多的儿子打拼着，奋斗着，我想到我的家人，我再多的辛苦和疲惫，都觉得很值。

我的孩子很小，才一岁多，我的妻子没有工作，在老家照顾儿子，我们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我是全家人的主心骨，所以我拼命地接单，拼命的工作。饿了，就吃一块面包垫底。想上厕所了，但是遇到新订单，我就会憋着，把乘客送到了目的地，再找加油站上厕所。滴滴司机的工作很辛苦，持续时间长，但是也自由，便于我照顾好家庭。

今年7月15日，我5点过就起来了。我半夜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儿子两岁生日的时候，全家人坐在长寿湖边的草坪上，看夕阳如何挂在高峰岛上，又如何笼罩苍茫的大地。看湖中的水鸟，从天上扑棱棱飞到水面，又从水面扑向天空，儿子欢快地在草坪上打滚、嬉戏，我的妻子趁机为儿子抓拍。我的生活是如此的阳光，我的家乡是如此的美好,湖岸上的柑橘、沙田柚，是一个个灯盏，把长寿湖映得生动而有趣。梦醒了，但是我的梦还留在我的脑海里。我怀揣着这个美好的梦，在渝北人和的出租屋为自己煮了一碗麻辣小面，我就出门开始一天的工作。

我刚下楼，我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世界突然暗下来，我在灰色的世界中，看不清我的大重庆，更看不清我自己，我焦急地寻找出口，想把自己带进明媚的、有阳光的地方，但是无论我怎么呼唤，我被封闭在了灰色地带。我感觉自己陷入了迷宫，我在里面里转了很久，我转得越深，陷入越深。我转得越远，也被带入越远。

没想到我的视力模糊，就像地震的震中地带，为家庭带来了经济和心灵上的震裂。我的身体的链条暂时断裂了，但让我欣慰的是，家庭的精神链条像地基一样，牢牢地钉在原地。

二、我发觉我的人生，25岁是个分水岭

我以为是平时工作累了，身体出现的应急反应，熬一熬，就能挺过去。我准备给自己放一天假，视力突然受损，如果继续开车，对乘客和自己，都是极为不负责的。我回到出租屋，躺在沙发上，努力让自己镇定。

我在沙发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本以为休息好了，视力就立马恢复。没想到眼前依然模糊。我打电话给妻子，告诉了他我的视力出了问题。

“你赶紧回长寿。”妻子焦急的说。

当天下午，我在红旗河沟买了回长寿的车票，回到了家里。进了家门，妻子见我一脸沮丧，她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眼睛看不清楚，可能感冒了。我继续在家躺了一会儿，还是看不清楚，但我看清了妻子脸上的泪水。我的疼就是她的疼，我的好也是她的好。

“走，我陪你去诊所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妻子迫不及待的拉着我出门。

“那孩子怎么办？”看着还在熟睡的孩子，我问妻子。

这时，孩子醒了，妻子把孩子抱在怀里，陪着我一起去附近的诊所看病。

到了诊所，我以为是小小的感冒引起的视力模糊，医生为我检查了血压后，我的高压接近了200——“你这个病，我这里看不好，你最好到区医院去诊断。”医生很直接的告诉我。

医生的一席话让我苦恼不已。我发觉我的人生，25岁是个分水岭。25岁之前，我是健康快乐的。25岁之后，疾病会陪我走到生命的尽头。

 “难道输点液，吃点药，都不能好吗？”我继续追问。

“不行的，必须到上一级医院去检查。”我感谢诊所的医生，他的提醒与建议，对于刚刚发病的我，是多么的重要。

到区医院检查！区里离镇上有30多公里，我长这么大，从没去区医院看过病，总觉得区医院离我很遥远。我们农村的人，小病自己扛，身体不舒服就在诊所打针输液。在我的观念里，到区医院是那些大病、重病的患者去的地方。而我的视力下降，不过是离大病、重病很遥远的一段路程。我才25岁，我工作勤勉，生活阳光，平时没有任何的不适，重病不会降临在我的身上的。我这样安慰妻子。

三、我躲过了上半年的疫情，我却躲不过尿毒症对我的伤害

第二天一早，我和妻子，带着儿子，乘坐班车，抵达了区医院。我的儿子，一岁多一点，就知道心疼父亲。一路陪伴着我，让我倍感欣慰。

我把身体情况给导检进行了描述，“挂心内科”。护士用专业的水平为我进行了分诊。

抽血、尿检、做彩超，妻子陪我做了一系列空腹检查。等待结果的过程，是焦心的，我期待身体只是给我开了一个玩笑，期待检查结果全部都正常。

我不能倒下。我休息一天，就停止一天的收入，儿子需要奶粉、尿不湿，一家人需要吃饭，我要为我的小家拼尽全力。

我手里的化验单和条码，在半空中漂浮。这些给我生命“定性”的指标，就像大海中飘摇的帆船，在狂风巨浪里冲刷。

我和妻子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住下来，当天无法拿到检查结果，我们就住下来等待。儿子也跟着我们住在简陋的房间里，这是他第一次陪父亲看病。我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神，喊着“爸爸、爸爸”，随后娇嗔着双手伸向我，我把孩子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第二天中午，我和妻子在医院的门口吃了盒饭。重庆的太阳，把所有的力量都使了出来，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和妻子到医院的等候区找位置坐下来休息。下午三点，等抽血的结果。还有一个半小时。这一个半小时，我不停的看钟表，我想时光能够停滞，也想时光快速溜走——我为自己祈祷，也为家庭祈祷。

“肾功能衰竭。”听到医生对我的宣判，给我当头一棒。我虽有心理预期，以为是眼睛的问题，结果肾脏坏了。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我被拖入了无尽的深渊。我才25岁，大好的年华啊，我的儿子才一岁多，我曾为儿子许诺，以后要带他去重庆动物园玩，看里面的熊猫、河马、猴子、孔雀如何与大自然相处，我还要陪妻子去磁器口、洪崖洞、民国街转转。我和妻子结婚两年多，我还没陪她出过远门。

“最好转到重庆的大医院去。大医院对治疗尿毒症有丰富的经验。”听了区医院医生的分析，我懵了，我整个人都在发抖。我为人父，为人夫，我也是父母的孩子，我站在天平的两头，我是家庭的中流砥柱。我倒下了，一大家人的生活，该怎么办？我躲过了上半年的疫情，我却躲不过尿毒症对我的伤害。

“肾功能衰竭、高血压性肾病、视网膜脱落、高血压3级、高血压心脏病”，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深深地刺向我，刺向我并不富裕的家庭，刺向我二十五岁的人生。

我和妻子回到了长寿湖的家中，我们抱头痛哭，我们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我的工作刚进入正轨，我却病魔缠身。未来的路，举步维艰是我的生活的常态。

四、哪怕前方只有一根火苗在燃烧，我也要去接住这根火苗，去燎原我的家庭

虽然心情沉重，但我自己和家人的不放弃，不抛弃，让我绝处逢生。我和妻子回到长寿湖老家，第一件事就是筹钱。诗人陈年喜说过，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再艰难的路，再不堪的身体，听到儿子喊我一声“爸爸”，妻子对我不离不弃的陪伴，我的父母、岳父岳母对我的关心，哪怕前方只有一根火苗在燃烧，我也要去接住这根火苗，去燎原我的家庭。

母亲说，儿啊，我们本是农民出生，我没有多大的本事挣钱。但是我会继续在餐厅刷盘子，我活着的每一天，都要为你挣钱治病。我跪在母亲的面前，心生愧疚，我不能让母亲安度晚年，我遭遇重大疾病，还要让母亲的晚年继续为我操心。

我去重庆看病的前夕，我的亲人、朋友，都给我鼓励和安慰，有老家的亲戚给我送来了二十个鸡蛋，也有村里人给我提来了水果。更让我感动的人，我的父老乡亲，他们说看着我长大，不忍心我被疾病带走，他们为我筹款，你家五十，他家一百，他们从不多的生活费用中，抽出一些钱来，为我续命。我的同学们纷纷发信息鼓励我，我的妻子对我说，哪怕砸锅卖铁，我也要救你。浓浓的友情、亲情，让我感知了人间的珍贵，活着的美好——我要活下去，我要配合医生的治疗，我要坚强起来，我要陪伴我的妻儿，我要赡养老人，我热爱我的长寿湖，我热爱我的大重庆，我还要继续开滴滴车。我想到7月1日那天，我送一个乘客到望江支路，我只是帮乘客搬了箱子，乘客下车后就为我买了一瓶脉动，而乘客自己买的是矿泉水。世间的美好与相遇，总是令人动容。我渴望重返工作岗位，我渴望听到“你有新订单了”的声音。

我现在躺在医院七楼的病房。虽是秋天，但这几天秋老虎威猛，窗外白花花的太阳照了进来，给安静、压抑的病房，带来光明。窗外还不时有蝉的歌声传来，这和我老家长寿湖林间的声音，形成了合音。我听到了熟悉的乡音，也感知了初秋的细微之美。每天夜幕降临，地气下沉，母亲搀扶着我来到医院前区广场，我看到病友们在广场聊天、舞蹈，我看到夕阳从歌乐山的方向下沉，我看到华灯初上的新桥，是如此的迷人。烟火的人间，是如此令人沉醉。

我在重庆住院期间，妻子在老家带孩子，我的母亲天天陪在我身边。每天，妻子都要给我发来短信。老公，哪怕卖房子，我也要救你，你是我的天，天不能塌。我们以后租房子住，一家人在一起，蜗居也幸福。比我小一岁的妻子，是我邻村的，她过早地懂得了人情冷暖，人世沧桑。

五、我所有求生的欲望从我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我在住院期间，结认了一些病友，我们都是因为肾——这个生命之源，而走到了一起。我们相互打气，相互鼓励。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掏心窝子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倾听与倾诉。人与人之间的情深，朴素又真诚。

我在重庆的同学晓刚是个文艺青年。今天上午，他给我送来了陈年喜的诗集《炸裂志》，我读着这些从灵魂里蹦出来的诗句，我泪流满面。

早晨起来 头像炸裂一样疼

这是大机器的额外馈赠

不是钢铁的错

是神经老了 脆弱不堪

我不大敢看自己的生活

它坚硬 玄黑

有风镐的锐角

石头碰一碰 就会流血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

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

借此 把一生重新组合

我微小的亲人 远在商山脚下

他们有病 身体落满灰尘

我的中年裁下多少

他们的晚年就能延长多少

我身体里有炸药三吨

他们是引信部分

就在昨夜

我岩石一样 炸裂一地

我在诗句里，读到了生命的力量，我感觉我所有求生的欲望从我的身体里爆发出来——身体里的路，是黑暗还是明亮，需要靠自己去平衡。我悲，身体也悲。我平静，身体也平静。我和我的身体是一个整体，我和我的家庭，也是一个整体，为了这两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无论我跌倒在多么空旷、孤寂的深渊，哪怕我只有一口气，我也要抓住生命的绳索，爬也要爬起来。我走一步，我的妻子就搀扶我一步，我们夫妻相互搀扶，尽管路途还会遭遇风暴和冰雪，但我们前进的步伐，坚定不移。

后记：小科的故事，是英子告诉我的。英子是我写非虚构口述实录《一个80后乡村女人的爱与恨》的主人翁。她给我打来电话，很着急的样子。她说，她们村里，有一个名叫小科的男子，才25岁，患了尿毒症，儿子才1岁多。小科的妻子对他不离不弃，一家人想尽办法为小科续命，让人非常敬佩。英子说，我的命很苦，没想到还有比我更苦的人。

昨夜，得到小科患病的消息，我辗转难眠，我觉得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但我的能力有限，我只能把小科的故事记录下来。今天上午，我拜托在医院上班的神经外科唐龙英姐姐，请她去病房看看小科，才有了这篇小科的口述文章。

从肾内科病房走出来，唐姐姐给我发来微信。小科才25岁，就得了这么重的病，他的孩子那么小，真让人揪心。得了尿毒症，长长短短的一生将会和疾病周旋，双手合十，为他祈祷和祝福。唐姐姐是一个善良和慈悲之人，也是一个资深的护士。我和她经常相约，去病房探访陌生的人，需要关爱的人。而这次，我因别的事情，缺席了，唐姐姐代替我，把我的祝福带给了小科。

唐龙英姐姐还给我讲了一个小插曲。今天上午，小科和眼科医生约好了，他要去看眼睛。眼科医生说，要不断的为小科测视力，不能等到小科的眼睛完全看不清了才发现。唐龙英看着小科的母亲搀扶着小科走出了病房，感慨万分。龙应台说，所谓的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唐姐姐在肾内科病房看到，所谓的母子一场，是母亲搀扶着儿子，这微微胖的母子，在今天上午的肾内科病区，留下了很珍贵，很温馨，很真实的画面。

在回家的路上，唐姐姐触景生情，把自己在神经外科病区工作时发生的故事，写了一首诗，献给自己，献给医护人员，献给患者。

抢救一则

快快快，马上推监护室

随着护士长一声令下

大家立刻上前

松刹车

床头床尾就已经有人

凌而不乱的

迅速将病床推至了监护室

抢救病人

肺栓塞

快通知医生

话音未落，人已到位

氧气

心电

迅速建立静脉通道

急救车已推至

医生迅速取下床头床档

俯下身子为患者进行气管插管

太好了

气管插管顺利、插管成功

紧急连接上呼吸机

患者呼吸

心脏骤停

说时迟那时快

呼三联

心三联

胸外心脏按压

一瞬间

监护室内空气凝结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都为患者捏了一把汗

争分夺秒

生死时速正在进行着

有了有了，心跳有了。窦性

患者大动脉搏动恢复

呼吸回来了

胸廓有了起伏

有同事喊道

患者心跳呼吸恢复

抢救成功

这不是电影电视里的镜头

在医院也是常态

这是一个典型的病例

一个真实的故事

每天上午八点以后到九点之间

正是医生护士查房的时候

这一天也不例外

护士长带着护士们正在交接班查看患者

当查看到一位鞍区术后的患者

护士长正与坐在病床上的她交流着的时候

患者突发呼吸急促、面色紫甘伴有大汗淋漓

于是就发生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一例鞍区术后的患者并发严重的肺栓塞

经积极抢救和治疗

患者转危为安

中午，小科给我发来消息，不管是换肾也好，透析也好，他都对生活抱有很大的希望。唐姐姐也说，他在小科身上，看到了90后小伙子的坚强与乐观。

普列姆昌德曾说，希望的灯一旦熄灭，生活刹那间变成了一片黑暗。我和小科交流后，我看到挂在小科心中的灯盏，是通往他和他的小家希望之门的路灯。路遥也说过，人的生命力，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强大起来的。尿毒症剥夺了小科的健康的身体，但活着的勇气与信心，是任何力量都不可摧毁的。这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精神的指南针。

千言万语，都不能表达我对小科的祝福。千般阻万般扰，也阻挡不了小科的理想和远方。

（写于2020/8/12）

写在最后

 昨晚，一枚园地刊发了我写滴滴司机小科患尿毒症的文章。从昨晚到今天，我被深深的震撼，那么多陌生的，爱心人士，加我的微信，转款给小科。在功利化、冷漠化、信息碎片化的当下，还有那么一群人，心里有光，认真读我的文章，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伸出援手，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记住了这些发光的名字——薇薇、上海的田莉立Lily、湖北的乐逍遥、青岛的耿明、河南的皇甫、青岛的小雨滴、邹健、重庆杨家坪的我住长江头、星哥、雪莲、南宫大姐等等。他们把爱发散出去，像春雨滋润万物，星光普照大地。我所知道的小雨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小家需要她去承担的地方有很多，她把自己的稿费贡献出来，为和她儿子一样大的小科的孩子买吃的。河南的皇甫，心和月光一样柔软，去年家里遭受不幸，需要他拼尽全力，他却从微薄的收入中挤出爱心款。为我提供信息的冯菊，今天她的父亲中风晕倒，送到区医院抢救，她一直牵挂着小科的病情。同时，好多陌生的朋友，心如明镜般纯真，我非常感动。他们把这份爱托付给我，这是沉甸甸的信任，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风铃）

自从医生告知我患有肾衰竭五期。

恶性高血压，高血压心脏病。

我当时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我妻子已经忍不住流下最真情的眼泪。

我当时也很想哭，但是作为男人，家里的顶梁柱，我不能在妻子面前表现得自己很柔弱，让妻子为我担心。

本来不富裕的家庭，根本禁不起病魔的折磨。

无奈只能通过水滴筹，希望广大的社会好心人，能帮助我，战胜病魔。

虽然病魔无情。但是人间有真爱。很多社会好心人，给我鼓励，给我信心，安慰我，让我重燃希望之心。

后来冯阿姨，通过写文章让更多的好心人，知道我这个事情。大家都纷纷伸出援手。让我特别的感动。我内心真的很感谢社会有这么多的好心人。

如果我这次我能战胜病魔。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回报社会。

我由衷的感谢大家的关心，

感谢各位好心人的关心，愿您们一生幸福平安，健健康康。

              罗科祝上。

（2020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