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在书堆里静坐,不如去翻阅唐云这本大书
前言:有朋友提醒我不要在自己的号发这篇文章,怕对自己不好。我理解朋友们的用心,也知道在看不见的网络深渊,随时都有地雷,只要不小心或者运气不好踩雷了,要么文章被风刮走,要么所有的文章全军覆没。
我和唐云的交流仅仅只有1个多小时。这个曾在文学院的三尺讲台把学贯中西的知识给学生娓娓道来的教授,如今门庭冷落,守着一栋五层楼的“無界”山庄和清净的内心。我看到了一个知识分子的忧伤与孤独,也看到了人情冷暖就像烟花与绿灯,有的按下暂停键,有的只是潜入空中的虚无。
唐云和他的“唐摄廊”
风铃|文
一日,内蒙古的读者给我发来信息:你应该去拜访唐云,他的文章写得很好,读起来很有嚼劲。
这个读者是做特产批发的,他一半烟火人间,一半醉里挑灯。他在辛苦的营生中,关注文学与热点、时政,经常读唐云的文章,还要买“唐门白酒”酌以月光对影成两人,我认为他的情怀是在废墟上长出的嫩芽、花朵和春天,也像这个季节的银杏叶,从空中徐徐而来,带着一身的黄色与难得一见的太阳撞一个满怀。
我回复这个名叫石易荣的读者,我只是一个爱写点风花雪月的文字爱好者,唐云老师是研究鲁迅的专家,也是著名的文艺评论家,我和他的差距太大,他就像天上的星星,我只能仰望和欣赏。
当天晚上,我再次打开公众号“唐摄廊”,这是唐云的公号,我在几年前就关注了。“唐摄廊”在浩淼的互联网中,就像《南方周末》多年不变的办报理念一样,“可以有不说出来的真话,但绝对不能讲假话”。他的公号有风趣幽默的底子,还有书法、绘画、摄影的人间烟火气,更有设计、装帧的美学效果。但这个品质优秀的公众号还是逃不过浮浮沉沉的命运,经常一个闪电,一声惊雷,就找不到影子,于是又复重来。太阳刺破云层后,“唐摄廊”又春回大地。
几经颠沛流离后,依然因为文字的真诚、率直、天真和硬气,在多如牛毛的公号中,一个知识分子的风骨与气息,一嗅便知。
正如一枚园地的文友风吹沙所言,“我们的一生会遇到过8263563人,会打招呼的是39778人,会和3619人熟悉,会和275人亲近。”我想,这亲近的275人,除了家人亲属,就是朋友。而朋友的概念,并不只是生活周边。那些从远处找来的,冥冥中的“一见如故”的人,如同失散重逢,多么不容易又多么欣慰。一生的275。
气息相投,磁场相似。“唐摄廊”像一枚指南针,把我镇住了。
我本想让自己的文字与思想再修炼数年后再去拜访唐云,我怕面对面无法与他交流的尴尬让我望而却步。但我在千里之外的朋友的提醒下,我决定鼓起勇气去拜见这个离我不到五公里的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唐云。
他的工作,他的仕途,他的浮沉,不是我关注的,我只关注他这个人和他的文化磁场。
与其在书堆里静坐,不如去翻阅唐云这本大书。
远在美国的一枚姐说,“唐老师一直是我钦佩的坚持讲真话的人,帮我带去问候,送一束鲜花给先生,送去园地读者的问候与敬意。”
我很爽快的应承了下来。
虽然这几天重庆的阴云笼罩,天空想哭又哭不出来,老是板着一副愁绪,但今天是我打狂犬病疫苗的最后一针,我从10月初在孕期23周被猫袭击,11月初随着疫苗针剂的完善,我也从这个意外的伤害中解脱了出来,我今天的高兴程度像我手中捧着的鲜花一样,花儿对我笑,我也对花儿笑。
精神的自足会挡住一切雾霾。
唐老师在山上。我捧着向日葵、玫瑰和满天星,泥土和露珠的气息让我心旷神怡,就像捧着山上的植物、乡野与乡关在此的赞美。
这是一个在寂寞的大山中,独一无二的山庄。司机带我穿过了一排整齐的,白色的农家房子。那些房子如今用于经营,有的像给一个胖子穿上了紧身衣,营造成了80年代怀旧的房子,但是“四不像”。有的直接竖起了“柴火鸡”、“烤全羊”的招牌。从这些农家院子走过,我看到的仅仅是喝酒划拳,吃喝玩乐,就是人本身最初级的欲望。
这排白色房子的后面,有一条用水泥硬化的小路,像一棵老树的分枝,直接抵达“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一个山村,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寂静,也有胭脂巷柳的繁华。
“就是这里。”司机说。
“無界”两个字是专门设计过的,有一种艺术和美学风格在里面。这个在众多刷着彩粉的农家乐、油腻的烤全羊餐馆占据了沙石村后山的地方,脱颖而出。蓝色打底,是天空的颜色,墙壁上有涂鸦,是云朵的行云流水。木制与玻璃组合的一面墙上,攀爬的藤蔓野性生长,就像唐云的文字,上接天空,下接地气,在顶天立地间,把“人”字写得很立体。
后来,我才知道,这栋农家小院以前是一个毛坯房,现在像童话一样在重庆以西的乡村与森林中,完成了自己的美学意义,这是唐云亲手设计的。一个人的艺术气息是可以投影到生活、建筑上去的。
我在院坝外,通过玻璃窗,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在大厅靠窗的位置写作、沉思。
这人一定是唐云。
我走进大厅,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唐老师,我是风铃,这是一枚园地读者送给你的鲜花”。
“谢谢风铃,谢谢一枚园地”。唐老师起身站起来,欣然地请我坐下。
这是一个不是面朝大海而是面朝乡野的书吧兼咖啡馆,唐老师坐的地方靠窗,窗外有芦苇、水池与庄稼,偶尔有白鹭在低吟与飞翔,大自然的生态在这里是一副山水画,像唐云的文字和思想,自然生长在他的“唐摄廊”里。
唐老师立即把手中正在写的文章放下。我想,“唐摄廊”的文字能在如此静气和儒雅的环境中养成,有大自然的浸润,有思想的结晶,有审美的趣味,有诗歌、散文、随笔的心灵色彩,一定会和植物一样生生不息地蔓延。
唐云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香烟、绿茶,是他的标配,他的标配还有无法复制的思想,自由的精神和言谈中的犀利、一针见血与风趣。
汉语的尊严在唐云的笔下得以复活,文字的凝练在他的思想里张弛有度。
那些一波三折的日子吞噬了他的教师资格,但是桃李满天下的事实与下自成蹊的繁荣,还有无法带走的独特的思想,与对鲁迅的深入的研究以及无人取代的教学品质,让他活出了另一个自己。仙风道骨的学者气,心怀慈悲的文人气,睿智独立的思想家,这才是真实的唐云,一个在学校图书馆与“無界”中“漫游”的唐云。
是的,漫游的灯盏虽然离别了三尺讲台,虽然依靠图书馆基本的工资、销售唐门白酒、受疫情影响的“無界”山庄维生,但是物质的受限控制不了唐云精神的漫游。就像他的“無界”山庄,诗无界、笔无界、汉语无界、精神无界。
文字无涯,照亮大地。孤独行走,星光伴随。
唐云是“無界”的灯盏,“無界”是唐云的问候。
园地的作者明若水说,唐云老师带着酒香的文字,豪气与柔情兼备。我认为那一个个经过时间窖藏的文字与思想,都是独立的,无界的,也是一个个橡皮擦,擦拭着天空和人间的雾霾。
回到家后,我想把“無界”山庄推介给我的朋友们,于是不常发动态的我随手发了一个朋友圈,并配了简短的文字和图片。
唐云说,不能这样发,怕对你有影响。
我的心一阵悲凉。这个复旦大学研究生毕业的唐云,此时很像一个刺猬,不论言行、还是文字,都小心翼翼的。刺猬的活动半径很小,唐云也是,只在图书馆和“無界”来来往往,只在这两、三公里的,一半是城市、一半是乡村的路上漫游,只在懂他的,气息相投的朋友中交往。
我突然想到了我和他交流的这一个多小时,他对世态的洞察、他对“人走茶凉”的清醒,他对朋友们来访后,又忍不住担心是否对对方有影响的关切,让我有了惆怅的心绪。两、三年前的经历让他变得慎独又孤单。他用自己的盔甲谨小慎微的保护着自己和朋友,也用自身的定力和学识从黝黑的隧洞里,探出一丝阳光。
刺猬没有侵略性,还喜安静,它只怕黄鼠狼。无处不在的黄鼠狼,喜欢隐藏在深山中,一旦你锋芒毕露,一旦你来不及防备,就会走进你,伤害你,这种伤害像毒汁一样侵袭你的身体,让你半辈子的努力,让你曾经的荣誉,毁于一旦。
我翻阅了“無界”的前身,“云树聚”的公号,里面的宣传文章很多都是重庆小众文化的“雅集”。有学者、画家、作家、评论家等各门类的艺术家来来往往于小院,那份自得与雅致,在森林小屋里“谈笑有鸿儒”的潇洒,如今不复存在。
那是唐云还没有走下三尺讲坛前。
唐云成为唐云本身后,“云树聚”换了名字,改为“無界”,这个童话山庄成为文化界的一个隐喻和都市的隐者,在寂寞的大山中,孤独垂钓,笑看风云。
我回到家后,我的微信上冒出了“红色”的符号,这是添加好友的提醒。我下午去拜访唐云前给他打过电话,并把他的电话存在了手机上,微信就有了实时提醒。我看到了五个惊人的字浮现在我的眼前。
“下课的唐云”!
半生修炼,沧桑难料。人生海海,几多浮沉。
祝福唐云老师,祝福“無界”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