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又是阿里
「核心提示」
突如其来的疫情，凸显了中国服装产业的高库存积弊。
一个广为媒体报道的现象是：“中国服装第一街”杭州四季青服装市场的商家，一度在直播间“9.9元一斤”清库存。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淘宝直播商家“烈儿宝贝”。2018年底，“烈儿宝贝”与尚处于保密期的“犀牛工厂”合作，依托阿里巴巴“新制造”的柔性供应链能力，预售周期一举缩短60%，无货退款率显著下降。
犀牛工厂，启动的是一种“新制造”模式：小批量、快反应的柔性供应链，能最大程度降低试错成本，减轻商家库存成本，为抗风险能力较弱的中小企业提供更强的韧性。
“灯塔工厂”是世界经济论坛全球灯塔网络的成员，据世界经济论坛官方刊发的白皮书，入选者被视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指路明灯”。世界经济论坛先进制造与生产总监Francisco Betti说，“灯塔工厂的成功经验充分展示了如何通过采用和推广第四次工业革命技术来提高运营效率，增强供应链韧性，改善客户体验，同时提高劳动力技能，实现更可持续的生产系统。”
“灯塔工厂”门槛很高，初选者上千，经过审核后，名单还要提交给第四次工业革命专家组成的独立委员会进行终审，入选者凤毛麟角，强手如云。过去三年，全球只选出了44家灯塔工厂，今年扩容到了54家。无论是通用、西门子，还是海尔、美的、宝钢，无一不是制造业的中的巨头——除了阿里巴巴和它的“犀牛智造”。
头一回做制造就入选“制造业灯塔”，阿里凭什么？
1913年，福特汽车公司在美国高地公园工厂，完成了工业时代最具标志性的流水生产线，是为电力驱动大生产的成熟样板，开启了大批量制造的时代。
随着科技的日新月异，想要5分钟生产2000件相同产品，早就不是难题，但要做到5分钟生产2000件不同产品，从纯粹技术的角度或许不是问题，但如果再权衡经济效益，即便是现在可能也不容易实现。
犀牛工厂就是奔着这块价值而来。9月16日，阿里巴巴打造的全球首个新制造平台——犀牛智造正式亮相。当日，阿里新制造“一号工程”——“犀牛智造工厂”在杭州正式投产。拿淘宝天猫总裁蒋凡的话来说，“犀牛智造是一个定位于服务中小商家的智能化制造平台”。
C2M定制其实并不新鲜，此前凡客、京东以及拼多多都曾进行过试水，只是更多还停留在销售和营销层面的合作，尚未真正打通后台数据实现按需求灵活定制。
犀牛智造想做的新制造和简单的技术叠加改良不同，它的核心能力在于把数字洞察应用在制造环节中，实现真正的产销一体化，帮助中小商家解决生产供应链中的一系列痛点，实现按需定制，100件起订，比通常所见的订货量缩小了90%，最快7天交付。
这在现今的服装制造业中，是不可想象的。在互联网占据潮头的年代，制造业的艰苦、难挣钱并非秘密，其资产重的特性还往往为产业的变革设置重重阻力。而且，新制造不是简单的生产力或生产关系的优化，不是工厂实体，不是装备竞争，不是肉眼看得见的部分，更不是制造业的机械延伸，而是一种新物种，是融合了需求和生产的新范式。
阿里巴巴四年前提出“五新”战略，诸如盒马鲜生、蚂蚁集团、达摩院、阿里云……都是阿里在落实“五新”战略中布下的关键棋子，而新制造的代表“犀牛工厂”的亮相，则是五新中最后一块拼图的先锋。
然而最后的，往往也是最难的。不仅难在不挣钱，难在艰苦，更难在创新上。
“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这是伟大领袖曾经号召年轻人开垦北大荒时发出的动员令，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这句话让无数年轻人无怨无悔、浑身是力。重押制造业的阿里，就颇有忆苦思甜的意思。新制造要做到的是打通供需两端，通过消费洞察“按需生产”，以云计算、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实现柔性化、快速生产。考验的是企业对科技的深度融合能力。
即便是以技术实力见长的阿里，在推进新制造落地时也花了大力气。从筹备到面世，犀牛智造整整花了三年，如此漫长的筹备期在阿里内部是罕见的——盒马也只筹备了两年。
研究智能制造的专家对阿里新制造的观感是“实”。宝钢研究院原首席研究员、走向智能研究院首席研究员郭朝晖说：“犀牛智造、新制造并没有为技术而技术，而是把技术落到实处，做的很扎实，因此它很适合中国大量需要转型的中小企业。”
这就是犀牛工厂背后的初心。
业界总需要吃螃蟹的人，即便这只螃蟹可能暂时并不好吃，但作为一家大科技公司，阿里选择成为吃下这只螃蟹的人，这和其向来秉持的长期主义或许不无关系。而其中的垂范意义，也帮助阿里成功入选灯塔工厂网络。
世界经济论坛发起全球灯塔网络的初衷不是为了评奖。他们通过调研发现，不少制造商正向着技术转型大步迈进，但仍有多达70% 的企业还是陷第四次工业革命的 “试点困境”。如果不想让行业陷入鸿沟拉大、“非输既赢”的局面，领跑者的经验推广非常重要。
“因为这些工厂不仅展示了数字技术、运营系统的创新可以如何改变制造业，更展示了在不确定性陡增的时代帮助制造业复兴的领导力。”
从最难啃的骨头啃起
制造业千千万万，阿里选择服装行业切入的背后逻辑是什么？能为行业提供什么价值？
首先，犀牛工厂看准了服装行业的顽疾：高库存率。高库存率在服装行业是长期的痛点，而疫情的到来，让这个痛点被进一步放大——高库存率，让服装产业的沉珂完全暴露出来。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1-8月份全国纺织服装类零售总额6936亿元，同比下降15%，虽然较1-7月有所收窄，但还是低于同期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增速6.4个百分点。数据的背后是千千万万个服装厂商亏损、关店。
在此背景下，一些服装企业火速上线淘宝、天猫、京东、拼多多等平台，试图挖掘线上流量缓解库存压力。但这样的做法同样存在消费者退单、退货的风险，数量一多，还是会造成库存积压。
淘宝直播商家“烈儿宝贝”就曾饱受库存之苦。“我们采取的直播预售模式，预售当天常常卖爆，我们忙着加单补货，后续又因消费者过久等待退单、不合适退货，造成库存积压。”烈儿宝贝产品经理曾扬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如是表示。
如何减低退货、退单率？当然是卖用户真正喜欢、想要的产品。解决也很简单：定制。只是在实际的工业中，中小企业和代工工厂之间往往存在订单数量难以协调的问题。此时，市场急需一个组织者来打通核心环节，让各个链条的效率最大化，以最好的产品、最优的价格来更好地满足消费者。阿里适时浮出水面。
阿里，决心啃下服装行业这块“难啃的骨头”。
“在新制造战略设计之初，制造行业是链路很长的行业。我们必须在行业真正创造出价值，因此要选一个垂直行业垂直做深，把价值真正做出来。逍遥子当时定了三个方向：得做一个很大的行业、赛道的痛点要很突出、做阿里的优势领域。”犀牛智造CEO伍学刚解释称。
“经过大对比调查，阿里决定从服装行业切入。一是因为这是非常大的行业，在中国已经有3万亿的规模；二是服装行业特有的时尚属性，决定了产品生命周期非常长，浪费非常突出，值得阿里去改变；三是对阿里巴巴来讲，服装类目是最大的垂直销售类目，平台销售过万亿，我们有机会运用平台的数字化技术进行消费洞察，进行精准开发和精准设计。”伍学刚说。
在世界经济论坛给出的10个灯塔工厂新成员概况中，阿里也带着一股子不一样的劲儿。美国莱克星顿的施耐德电气，目标是“保持业务和技术优势”，丹麦的制药巨头诺和诺德投资数字化、自动化和先进分析，解决“销量增长、复杂性上升和成本压力”，阿里的目标则是“助力小企业在快速发展的时尚和服装市场获取竞争力”。
传统制造业是大规模、批量化生产，起码5000件起订，1个月交货。相当于“期货”制，新的流行趋势出现时，难以对市场做出快速反应，当市场环境变化时，要么出现爆款准备不足，要么出现滞销成为库存。
犀牛工厂则灵活得多，通过自研柔性制造系统及物联网布局，可做到100件起订，7天交货。品牌商还可通过淘宝天猫上新销售，来判断是否追加订单，还是调整款式。对品牌商来说响应流行的速度变快了，风险也降低了。
通过人工智能技术，洞察出淘宝天猫、社交资讯以及潮流趋势中的消费需求，犀牛工厂甚至能给到品牌商“该款式下个月能卖出多少件”级的销售预测建议，指导品牌商生产爆款产品。
如今，烈儿宝贝已初尝甜头。这个商家在犀牛智造柔性供应链的支撑下，预售周期缩短60%。“12个星座，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尺码，只生产5000件，市面上几乎找不到能接这个单的工厂。”烈儿宝贝的品牌负责人称，直播预售之后，他连夜下了一个200件的小单，“7天后这些衣服就会穿在全国天南地北的消费者身上，正好赶上秋装上新。”
IoT的角色也很明显，而这恰好也是阿里的强项。“端到端”是犀牛的要点之一，通俗解释即设备、流程和能力的全面互联互通，这使得工厂超越工厂本身，具备了可延展的平台属性。看灯塔工厂2020年前的分布，“端到端”灯塔的数量明显少于单个生产场所的灯塔。“通过数字连接，端到端‘灯塔工厂’能打通整个价值链，消除各职能间的壁垒，并拓展工厂内的数字化运营规模。端到端‘灯塔工厂’在最大化地利用技术进步，不断突破实体工厂的范畴，重塑整个客户旅程。”
照此来看，以犀牛智造为代表的“新制造”的出现，不仅是行业提高效能的需要，或许更是未来的必然。作为阿里巴巴探索新制造打造出的一个样板工厂，犀牛智造在服装行业究竟能砸出多大水花，值得一看。
灯塔光下，阿里的野望
C2M模式能够去掉库存、物流、经销等诸多中间环节产生的效率浪费，价格也更合理，对消费者和厂家来说自然是利好消息。而对于体量巨大的淘宝天猫来讲，小卖家及背后小企业的供应链能力跃升是生态厚度进一步扩大的条件。
问题是，有了巨大的用户基数，靠着浅层模式创新同样能够赚钱，大投入做又苦又硬的制造业，阿里想做的仅仅是服装吗？
显然不止于此。
麦肯锡公司资深专家侯文皓认为，犀牛智造不仅是“灯塔工厂”，更是利用云端智造重构了一个完整的生态体系，前端连接用户和淘宝天猫的中小商家，后端连接原材料、物联网和物流供应商，真正打造了一个 “灯塔网络”和“灯塔生态”。这个云端智造的生态系统代表了以消费者为中心的按需定制模式，它势必拉动整个产业链，建立一个生态体系。
“生态体系”的思路是制造业和零售业之间的一条蹊径，一个更大的新物种。
“过去几亿件衬衫换一架飞机的时代一去不返了。”在侯文皓看来，犀牛工厂的新制造实现了三个重构：重构产销关系主体角色，重构端到端的价值链，重构制造业的生态体系。
未来的服装行业，灵活的库存和供应链将是标配，中小企业从繁重生产活动中解脱出来后，创业者将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专注自身优势和业务创新。同时，犀牛工厂解决了商家的供应链之忧后，创业门槛降低了，资金风险也相应减小。
郭朝晖认为，新制造最大的亮点是它的技术、模式是有可拓展性的。我们不要把犀牛智造看作一家工厂，而是要看成一个实验工厂，它不是在生产服装，而是在生产技术和模式。未来在中国相当多的行业中，新制造都可能成为工厂技术孵化器的角色。
换句话说，阿里是奔着重塑服装乃至整个制造行业去的。但是，制造业的智能化方向势必是无人化吗？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阿里巴巴犀牛智造负责人伍学刚特别谈到了这个问题。
“第一，犀牛智造的出发点首先是来帮助中小企业降低创业门槛，也已经在帮助大量的创业者、直播达人，降低他们的创业门槛，让他们可以更好地在淘宝、天猫获得繁荣的发展；第二个，通过这个工厂，很多辅助设备、自动化设备的一些应用，大幅降低了对于员工技能的一些依赖，就业门槛其实是极大降低了。”
此外，这可以放在一个更大的视野中来看。柔性制造并不是新概念，至少近十年来不是。但真正能把这种能力系统化、规模化的，仍然是极少数。如果能从服装业做起，以灵敏的反应能力、质量和合理的成本形成一种整体性优势，向外流失的制造业订单可以回流到中国。
从重塑服装业到影响整个制造业，从解放创新到释放就业，阿里入选灯塔工厂的原因开始变得清晰起来。阿里是例外的，阿里又不例外。
一个最新的数据是：犀牛工厂已经和200多个淘宝中小商家、产业带商家、直播主播展开合作。未来，阿里究竟会在新制造上投入多少资源、掀起多大浪花，犀牛工厂的表现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参考尺度。
灯塔是海浪中最稳的一点。阿里动物园的犀牛，或将跑出新制造的新故事。这个故事属于阿里，也属于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