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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特刊】李东辉|我和母亲

2017-05-14 李东辉 东方散文


母亲节

MOTHER`S DAY

我和母亲2017.05.14



几年前,一群颇具专业水准的朗诵爱好者要给我在网上搞一个作品专场朗诵会。我把十几篇散文交给他们,大都是精短文章。只有一篇比较长,五千多字,题目叫《母亲的泪水是条河》。很快,主持人告诉我,其他作品都被朗诵者选走了,唯独这篇作品无人朗诵。理由只有一个,稿子太长,他们担心拿不起。我说:这篇作品必须有人朗诵,否则,我宁可这场朗诵会泡汤。理由也只有一个——我要把这场朗诵会献给母亲。

那晚的朗诵会很成功。《母亲的泪水是条河》感动了在场的所有听众。于我而言,最大的欣慰还是让母亲亲耳听到了这篇早就该听到的文字。我终于没像史铁生那样——“因了那些说不清的情绪让自己永远陷入不可弥补的愧悔遗憾之中”

三十年前的那场病来得有点突然且凶险,十八个月死去活来之后,一双好端端的眼睛就没了,这代价实在有点大,我难以接受。黑暗把我拉进深深地恐惧、愤怒和绝望之中。

光!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何抛下我独自走了?除了你,什么都可以躲进黑暗之中,而你是可以把黑暗照亮的啊,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没有了光,我二十三岁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面对我的恐惧、愤怒和绝望,母亲大气不敢出,终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守着我,陪着我。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她要帮我穿衣,帮我吃饭,接受我对她无端的刁难与发泄。当黑暗降临时,谁都可能袖手旁观,母亲却不会的,她会义无返顾地跟她的儿子在一起,即便不能把光明留住,也可以给儿子一分抵御黑暗与寒冷的温暖。即便连温暖也不能给予,即便儿子不领她的情,她也要跟我在一起。

我想,她那时一定用这样的话提醒自己——“我的儿太苦了,不管怎样,我都要守着他,陪着他,他想冲我发火就发吧。我是他娘,就该跟他在一起,死也好,活也好,反正我要跟他在一起……”。

那段日子里,吃饭成了一个问题。每当母亲小声问我想吃点啥时,我要么装听不见,要么就冲她大声叫喊“吃饭,吃饭,还有别的事不?我不想吃”。静默半晌,母亲又接着劝我,语调几近央求。我恼怒不堪,既为那非吃不可的饭,也为自己对母亲的无端伤害。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对黑暗之外的一切都想发火。其实,母亲哪里在黑暗之外!儿子没有了光明,母亲的光明又能在哪里呢!

实话实说,母亲做的饭算不上好吃。盐放的多,口特别重。每顿饭花样不多,量却特别大。然而我知道,所以如此,都是过去那些年月把母亲饿怕了。

母亲嫁到李家时,正是“瓜菜代”的年月。她嫁过来后,只吃了三天饱饭,之后便是糠菜掺草籽弄成的饼子,外加马齿苋、杨蓬菜等熬成的稀汤。作为新媳妇,母亲都是做在前、吃在后,往往是等她端起饭碗时,已经没啥吃的了。从那时起,饿怕了的母亲做饭时总是往多里弄。

口重的习惯也是在那个年月养成的。油水寡淡,有一点青菜,也到不了母亲的碗里。咸菜疙瘩、和着盐水泡饭是母亲经年累月的食物。

除了吃饭,我长久的沉默和阴郁就更让母亲揪心了。她不知道我在黑暗中都想些什么,但她知道,无论我想什么,都是一种苦。她多么希望能替我承受那苦,多么希望我不再一个人默默地想,她多么希望我跟她说说话,哪怕我跟她叫喊,使性子。可那时的我中了邪,总跟母亲较劲儿,她越是想让我开口,我越是不说话,任母亲如何心焦,如何忧虑。

尽管如此,我的每一个细小动作和表情都没躲过母亲的目光。她能从我的动作和神情变化里看出我的情绪是哀伤还是焦躁,是沉浸在过去的美好时光里还是碎裂在当下的绝望中。

如果我侧身左转,她会马上把一杯水端到我面前,病床的左边是床头柜,我转向那个方向,她便知道我想喝水了;如果我从床上坐起来,她就会马上问我:是不是想去厕所?如果我不作答,她就不再问了。然后,坐到我身后,轻轻为我揉搓后背。母亲的手很有力气,掌心粗糙,无论是给我搓磨后背,还是揉捏我萎缩的小腿,都令我倍感舒服、熨帖。

那是一个飘着细雨的暮春之夜,病房里很静,母亲小声对我说:“妈知道你心里难受,这么年轻眼睛就没了,谁也受不了,可咱总还得活下去!”“活,像我这样活着有啥用?”这是我几个月来第一次顺着母亲的话茬答言。像是受到更大的鼓励,母亲不加思考,脱口而出“咋没用,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和你爹下地回来能看到炕上坐着俺们的儿子,俺们心里就踏实,就有奔头……。”母亲的话必是早就想好了,只是我一直没给她说的机会。

九年前,母亲突发心肌梗塞。医生说要做支架,打听一下价钱,得十几万。起初,母亲坚决不做。那时,乡下人还没有医保,看病花钱都要自己负担。母亲知道我没那么多钱,她怕我为难。我跟她说:“钱儿子可以去借,妈我可借不来”。母亲就含泪笑道“其实,我真不想走,我想多跟你几年……”。

母亲还是放心不下我。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安分之徒,他的心魂会不时的出走,涉险,钻牛角尖。他总是会触碰一些莫名奇妙的东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她不清楚我为何如此,但她愿意陪着我,多走一程。

在一个小型聚会上,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对我说“读大学的时候,经常看见您,傍晚时分,您挽着母亲的手臂,在校园的路上散步。有时,您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想必那是您的儿子。晚霞余晖里,您一手挽着母亲,一手牵着儿子,真是一道风景呢……”


李东辉,男,1962年生。1984年大学毕业后不久因病导致双目失明。此后开始文学写作,发表散文、随笔、小说三百余篇,百余万字。散文随笔集《黑暗中的触摸》获廊坊市第八届“文艺繁荣奖”,首届全国残疾人优秀作品二等奖,散文集《在看不见的世界中》获首届“浩然文学奖”二等奖,第九届廊坊市文艺繁荣奖特等奖,散文《我没有草原,但我有过一匹马》获河北省第一届散文大赛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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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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