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见多识广的猪
题图摄影 吉它木影
其实对猪使用暴力解决不了它自由活动的冲动，对人也是，但人没有猪那么扛揍。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村的人还不兴出去打工，村里人家家户户都养猪。大石头垒得方方正正，上面排放几根洋槐木，再铺层干苇子就是一个猪圈。到了收地瓜的时节，妇女们就用柳条筐装上半筐地瓜，挎到附近的水塘或者自家的井边洗干净，也不论扁的、长的、粗的、细的，一股脑全扔进大铁锅内煮了。模样好的人留着吃，剩下全喂猪。那时候，人和猪吃的其实差不了太多，最大的差别无非就人先吃、猪后吃。
猪必须被圈起来，要不然就会乱跑。农村人基本不懂自由是啥意思，更别提猪的自由。没有猪圈，就找根绳子把猪拴在家门口粗一点的柳树上。从猪圈里跳出来的猪和咬断绳子逃跑的猪下场都是一样的，一旦被追回来就会被家主用柳条子狠劲地抽。此时，追猪的那个人一般会一手叉腰，一手甩着柳条往猪身上乱抽，嘴里反复质问：“我让你跑！你下次还跑吗？”但猪还是会跑，只要腿还在。所以，猪圈要经常翻修，细绳子没用就换成粗绳子或铁链子。也有例外，据高老头所说，他家曾经养过一头很大的老母猪，用铁链子拴在老柳树上，从来没跑过。不过这头让高老头得意的猪后来被雷劈死了，顺带着那棵长了二十多年的老柳树。
猪还是会跑，不管谁养猪，即使到了九十年代也还是这样。老王的女儿、女婿进城打工，他则留守在家，种地、养猪。猪圈没多大变化，猪的伙食倒是有很大改善，因为人吃的比之前好了。有一次老王和女儿吵架，新蒸的白面馒头全倒给猪吃了。猪哪里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口一个。过了一会，猪光张嘴，竟不继续吃了，仔细一瞧，原来是噎着了。不知道是不是猪吃了馒头的缘故，老王抡起铁锹就打。猪跳圈逃跑的瞬间，尾巴被老王铲掉了，这也是村里唯一一头没有尾巴的猪。
自我记事起，还是有猪会跑。况且一头猪一旦见识过外面的广阔世界，又怎会甘心继续呆在小小的圈内呢。猪圈不像以前那样简陋，因为猪值钱了。白猪比黑猪便宜，所以白猪只能吃糠，黑猪可以再加碗玉米面。猪跑了也不能随便打，打坏了可卖不出好价钱。其实对猪使用暴力解决不了它自由活动的冲动，对人也是，但人没有猪那么扛揍。如果猪跑了，一个人追不回来，两个人就可以，实在不行叫上邻居。邻居十有八九都会赶来帮忙，毕竟谁人不养猪，谁家猪不跑？
一到农忙的时候，村里人只顾忙地里的活，家里就疏于防范，猪此时最容易逃跑。有亮家的猪就跑了。从屋前赶到屋后，窜进了高老头的院子里，又从院子冲进老王的菜园子里。穿过马路，竟然一猛子扎进河里去了。
你肯定没见过猪游泳吧？我见过——刚发过大水，河面暴涨，水深起码六七米，河宽四五十米，那头逃跑的小猪仔在水中像一只粉红色的游艇。有亮家的只能站在岸边干瞪眼……
这只猪第二次不在圈内，人人都以为它被偷走了，能找的地方邻居都已帮忙找过。后来猪被找到时，大家都觉得万幸。不过却是一头死猪，一头淹死在自己便池中的——猪。
～the end~
作者简介：
简平：记忆源自悲悯而博大的心二湘：她的名字叫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