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景胜：俄罗斯、美国如何立法保护英雄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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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部分国家皆有充分健全的的英雄权益保护管理、立法和司法实践。其他国家在英雄保护方面的管理及法律实践为我们提供了有益的经验，值得我们了解和借鉴。如美国、俄罗斯、韩国等多个国家通过了保护英雄权益的立法。有些国家虽然没有直接的英雄名誉保护单行法规，但在有关爱国主义条款的法律法规中间接地规定了敬仰纪念为国捐躯阵亡将士的内容。凡是为民族、国家在政治、经济、军事、科技文化教育方面做出贡献的人物，各国政府都很重视对他们的宣传，并作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重要的精神财富加以珍惜，为他们建纪念馆、树纪念碑，出版著作或拍成电影、电视，让人们瞻仰，让青少年一代以英雄人物为榜样，学习英雄们为国奉献的精神。以下主要就俄罗斯和美国英雄保护管理、立法及司法经验做一些梳理。其中既有对英雄物质权益的保护也有对英雄精神权益（名誉、肖像等）的保护。
一、俄罗斯英雄权益保护管理及立法
苏联解体曾在俄罗斯社会引发震荡与裂变，俄曾掀起一股抹黑列宁、卓娅等英雄人物的声浪，一些人试图全盘否定苏联历史，特别是否定卫国战争时期的英雄们，俄罗斯出现过诋毁历史英雄的言论或破坏长明火等行为。但俄罗斯民族整体缅怀英雄的传统却未曾因此发生断裂，俄罗斯人的“英雄记忆”反而得到了加强，这为俄罗斯的民族复兴提供了强大的精神动力。为保护英烈名誉，俄罗斯先后出台多部法令，并加强对青少年的爱国主义教育。
俄罗斯政府颁布了《卫国烈士纪念法》、《关于俄罗斯军人荣誉日和纪念日》的联邦法、《关于苏联英雄、俄罗斯联邦英雄和光荣勋章满级获得者地位》的联邦法和《俄罗斯联邦刑法典》等法律文件。其中，《卫国烈士纪念法》确认了属于保卫祖国烈士的情况、明确了纪念卫国烈士的方式，并在最后强调，损毁烈士墓地、纪念碑和其他纪念设施，侮辱英雄声誉的人将受到行政和刑事处罚。《关于苏联英雄、俄罗斯联邦英雄和光荣勋章满级获得者地位》的联邦法列出了苏联英雄、俄罗斯联邦英雄和光荣勋章满级获得者应享受的地位和优待。《关于俄罗斯军人荣誉日和纪念日》的联邦法列出了法定的军人荣誉（战争胜利）纪念日。《俄罗斯联邦刑法典》单列了对于纪念反法西斯斗争或受法西斯迫害的牺牲者而建立的雕塑和建筑物或反法西斯战争参加者的墓地进行侮辱和损坏行为的刑事处罚。
1993年，时任总统叶利钦签署《卫国烈士纪念法》，规定纪念卫国烈士的方式包括：
1.保存和修缮墓地和军事建筑，保存和修缮保卫祖国中发生伤亡的遗址，设置墓碑，纪念碑，石碑，方尖碑和其他纪念物来纪念烈士；
2.保存和修缮历史上发生过保卫祖国战争的遗址；
3.寻找无名墓地和未埋葬的残骸，确认无名烈士的姓名并登记在册；
4.在有历史纪念意义战役遗址修建纪念馆；
5.发行纪念烈士的宣传材料，通过文学和艺术的形式歌颂他们的伟大事迹；
6.用烈士的姓名命名街道、广场、公园或者教育机构；
7.将烈士的姓名永久登入其所在部队或军事院校的名录；
8.以烈士的姓名设立纪念日。
该法还全面规定了：烈士下葬程序，确认烈士下葬和烈士墓重新和修缮的费用由国家负责；列出了寻找烈士遗体和战争遗迹和遗留物（武器）的程序；规定了具体负责卫国烈士纪念工作的组织和机构，国家提供财政保障和后勤保障的项目，包括举办纪念活动等，所有卫国烈士墓地、纪念碑和其他纪念设施均由国家保护；以及这些设施的破坏者将被追究行政、法律或其他责任等。2000年，俄上院议员普拉托夫建议，禁止在施工等活动中破坏英烈墓地等设施，同时要求加大对违法者的惩罚力度。
1993年1月15日，俄罗斯时任总统叶利钦通过了《关于苏联英雄、俄罗斯联邦英雄和光荣勋章满级获得者地位》的联邦法，该法规定政府应采取必要措施保障苏联英雄、俄罗斯联邦英雄和光荣勋章满级获得者得到服务，保证他们的经济和社会福祉，保障他们应有的社会地位和应享的权力和优待。该法在1998-2013年间被修订近20次，修订后的最新版本包括下列主要内容：
1、苏联英雄、俄罗斯联邦英雄和光荣勋章满级获得者应享有最高荣誉，是履行俄罗斯宪法规定的公民和军人义务的楷模。本法涉及的与苏联英雄、俄罗斯联邦英雄和光荣勋章满级获得者相关事宜拥有优先处理权。针对苏联英雄、俄罗斯联邦英雄和光荣勋章满级获得者的公益组织将享有优待措施。
2、规定苏联英雄、俄罗斯联邦英雄和光荣勋章满级获得者在退休保障，缴税，医疗保健，购买、建设住房或者获得公共住房，使用交通工具和支付票款，使用通讯和文体娱乐服务，就业、休假和接受教育等其他方面享受优待，并按等级每月领取津贴。
3、违反本法者将依照俄罗斯法律被追究行政和刑事责任。
1995年俄国家杜马通过联邦法令决定将2月23日“苏军建军节”更名为“祖国保卫者日”。
1995年2月10日，俄罗斯国家杜马通过了《关于俄罗斯军人荣誉日和纪念日》的联邦法 ，该法在2004-2014年间经历了近20次修订，修订后的最新版本确立了下列军人荣誉（战争胜利）纪念日：
1月27日解放列宁格勒纪念日（1994年1月27日，列宁格勒大围困彻底结束）
2月2日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胜利纪念日（1943年2月2日，苏联军队粉粹德国侵略军）
2月23日祖国保卫者日
4月18日楚德湖战役（冰湖大战）纪念日（1242年4月18日，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大公带领将士击败十字军）
5月9日卫国战争胜利日
7月7日切什梅海战纪念日（1770年7月7日，俄国海军打败了土耳其海军）
7月10日波尔塔瓦战役纪念日（1709年7月10日，彼得一世指挥俄国将士打败了瑞典军队）
8月9日俄罗斯第一次海战胜利（甘古特会战）纪念日（1714年8月9日，彼得一世率领俄国海军战胜了瑞典海军）
8月23日库尔斯克会战胜利纪念日（1943年8月23日，苏联军队粉粹德国侵略军）
9月8日博罗金诺战役纪念日（1812年9月8日，库图佐夫率领俄国将士击败了法国军队）
9月11日坚德拉岛海战纪念日（1790年9月11日，乌沙科夫率领俄国舰队打败土耳其舰队）
9月21日库利科夫战役纪念日（1380年9月21日，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大公带领将士击败金帐汗国的军队）
11月4日民族团结日
11月7日红场阅兵纪念日（1941年11月7日，红场举行了纪念十月革命24周年的盛大阅兵式）
12月1日锡诺普海战纪念日（1853年12月1日，纳希莫夫率领俄国舰队打败土耳其舰队）
12月5日莫斯科保卫战苏联进攻德国战役开战纪念日（1941年12月5日，苏联军队开始进入进攻战役阶段）
12月24日伊兹梅尔战役纪念日（1790年12月24日，苏沃洛夫率领俄国将士攻下土耳其堡垒伊兹梅尔）
2月15日在祖国境外尽职军人的纪念日
6月22日纪念日和哀悼日（1941年6月22日卫国战争正式爆发）
6月29日游击队和地下工作者纪念日
8月1日阵亡将士纪念日（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去牺牲的俄罗斯将士）
9月2日二战胜利纪念日
11月7日十月革命胜利日
12月3日无名烈士纪念日
12月9日祖国英雄日
该法规定可以通过建立军事博物馆，纪念碑，保护和展览战役所在地，军舰、坦克等军事装备等方式纪念俄罗斯军人的荣誉。并在纪念日举行阅兵式或燃放礼花等仪式。纪念活动的资金来源是政府预算和社会捐款。
1996年6月13日，俄罗斯颁布的《俄罗斯联邦刑法典》 第244条“亵渎死者遗体及其埋葬地”（修订后最新版本）规定：
1．亵渎死者遗体或毁灭、损坏或玷污埋葬地、坟墓上的构筑物或举行安葬或悼念死者礼仪的公墓建筑物的，处数额为4万卢布以下或被判刑人3个月以下的工资或其他收入的罚金；或处360小时以下的强制性社会公益劳动；或处1年以下的劳动改造；或处3个月以下的拘役。
2．上述行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
（1）团伙、有预谋的团伙或有组织的集团实施的；
（2）出于政治的、意识形态的、民族的、种族的、宗教的仇恨或敌视的动机实施的，以及对为纪念反法西斯斗争或受法西斯迫害的牺牲者而建立的雕塑和建筑物，或对反法西斯战争参加者的墓地实施的；
（3）使用暴力或以使用暴力相威胁而实施的，处3年以下的限制自由；或处5年以下强制性劳动；或处3个月以上6个月以下的拘役；或处5年以下的剥夺自由刑 。
2006年1月22日，时任总统普京签署了《关于卫国烈士纪念问题》总统令 ，该总统令规定：任命俄罗斯国防部全权负责烈士纪念工作与烈士纪念设施的修缮与维护工作；俄罗斯国防部全权负责参考本总统令第1条内容，向国家杜马提交《卫国烈士纪念法》修正案；提交将境外卫国烈士墓地开放用以军事纪念活动的可行性建议；为执行本法提供资金支持；根据本总统令内容制定相关法律规定。
2007年确立了12月9日为祖国英雄日。2007年之后，俄罗斯陆续跟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签订了保护境外俄罗斯军事墓地的协议，俄罗斯与爱沙尼亚合签的《军事墓地保护法》 规定，爱沙尼亚本国和外国烈士的墓地保护由爱沙尼亚国防部直接管理，损毁军事墓地的行为将直接汇报给该部。
2012年12月,俄罗斯又通过法律，将8月1日定为一战阵亡军人纪念日。俄罗斯还通过立法确立卫国战争胜利日、国家主权宣言通过日、（国庆日）、人民团结日（纪念莫斯科打败波兰入侵）、军人荣誉日、宇航节（1962年苏联为纪念加加林首次太空航行而定）等节日彰显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
俄罗斯不仅开展大规模英雄烈士权益保护立法，且积极开展英雄主义教育活动及相关基础工作。2007年，俄教育部根据总统要求重新修订历史教科书，并由“胜利”委员会负责其审订工作，旨在客观、真实地反映俄罗斯历史，加强对中小学生的爱国主义教育。此外，俄罗斯还充分利用纪念碑和纪念馆开展爱国主义教育。莫斯科市中心的新圣女公墓矗立起一块用深灰色大理石雕刻而成、为卓娅而造的墓碑，莫斯科州鲁斯区的彼特里谢沃仍保留着一座为卓娅建的纪念馆，在明斯克公路86公里标记处的一座纪念碑底座上镌刻着这样一句话：“卓娅，万古流芳的苏联女英雄，1923-1941年”。为了重塑卓娅的英雄形象，在卓娅遇难地建立的纪念馆，还专门设计了一个面向青少年的爱国主义培养方案，向他们介绍包括卓娅在内的苏联英雄们的光荣事迹。纪念馆每年举行以纪念卓娅为主题的接力赛、汽车拉力赛，以让更多的青少年了解英雄，学习英雄为国牺牲的大无畏精神。
苏联英雄马特洛索夫服役过的步兵第254团的番号依然被保留并一直以他的名字命名，马特洛索夫被永远列入该团第1连的名册。在乌法立有马特洛索夫的纪念碑，一些村镇、集体农庄、轮船、学校和少先队组织也以马特洛索夫名字命名，英雄之荣光终得以彰显。
俄罗斯清醒地看到了历史虚无主义的危害，2015年7月俄罗斯成立了“与以危害俄罗斯利益而篡改历史行为斗争委员会”，普京签署法案，把否定苏联二战胜利成果、歪曲战争性质、歪曲历史事实认定为违法行为。
二、美国等国家英雄权益保护立法及管理
美国以美国独立纪念日、阵亡将士纪念日、退伍军人节等爱国节日纪念英雄，弘扬为国而战的英雄精神。美国2001年10月26日颁布了《爱国者法案》。2006年5月，美国国会制定颁布《尊重美国阵亡英雄法案》，该法案明确规定，在葬礼举行前后一小时内，禁止在国家公墓管理局管理的任何墓地入口90米内举行游行示威活动，违反者处10万美元罚款和一年监禁。此外美国通过爱国主义立法保护宣传爱国节日来宣传英雄主义及尊重军人。如美国最主要的爱国节日有：美国独立纪念日、阵亡将士纪念日、退伍军人节、国旗制定纪念日等。每逢节日、庆典或集会，家家户户、四面八方，包括汽车上都要悬挂国旗。在许多汽车的尾部，都贴着美国国旗，国旗旁边贴着标志性口号“支持我们的军队”、“上帝祝福美国”等。国会还通过《全国追思时刻法案》《尊重美国阵亡英雄法案》等法案鼓励公众参加活动，对亵渎英雄烈士的行为进行严厉惩罚。国防部、退伍军人事务部对阵亡、受伤官兵及其家属给予优厚待遇，形成全社会敬仰烈士、崇尚荣誉的良好风气。
美国精神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对自身历史的尊重和对本国英雄的崇敬。在其短短的200多年历史中，英雄主义已内化为美国的文化价值观，甚至成为美国人心中的信仰。美国前总统里根曾说，“美国是在英雄主义和崇高献身精神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多年来美国承袭着传统的英雄祭奠模式，从法定纪念日、英雄纪念碑到国家公墓，从总统、军队到普通民众都恪守着祭奠礼仪。近年，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美国对英雄主义价值观的推崇已突破单纯描写英雄事迹的传统模式，它充分利用自身文化软实力优势，通过信息时代的影视网络等媒体资源向全球宣扬自己的英雄，进而推销美国的价值理念。随着影视媒体和互联网的飞速发展，美国英雄主义的宣传模式也被注入新的活力。由军方和企业合作推出的以历史英雄人物事迹为题材的影视、网络小说甚至网络游戏等，成为美国捍卫英雄形象、颂扬英雄主义的重要手段。
由于美国在此方面的完善立法营造了美国主流社会浓厚的爱国主义和崇尚英雄的文化传统和社会氛围，曾有一美国女子在阿灵顿公墓前竖中指卖弄，激起众怒，遭到网络抨击，国民唾骂，几年内都得不到公众原谅，很多公司不录用，也没有律师为其辩护“言论自由”和“名誉权”。
法国对英雄的敬仰之情贯穿始终。法军作为培塑爱国主义的重要力量，通常以英雄的名字命名主战装备来纪念英雄。20世纪80年代，法国陆军研制的新一代坦克被命名为“勒克莱尔”，用以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首先率军进入巴黎的法国陆军菲利普·勒克莱尔元帅。2001年，为纪念二战时的英雄戴高乐将军，法军将其自主建造的第一艘核动力航空母舰命名为“戴高乐号”。法国还将第一个支援北美独立战争的英雄拉法耶特的名字用以命名新式驱逐舰。可以看出，法军主战装备始终带有民族英雄的印记。
英国在每年的一战、二战胜利纪念日，都要举行全国性的大规模纪念活动。在规定时刻，英国各地敲响教堂钟声，上至王室成员和政府高官，下到普通民众，都要向战争英烈和遇难者默哀，向为国捐躯的英雄们表示敬意和怀念之情。其间，如果有体育比赛，全体参与人员赛前要向英雄致敬。同时，人们还会自发前往烈士陵园、纪念碑、纪念广场等向烈士敬献花环，为他们祈祷、歌唱，甚至守夜。晚间，全国还将点亮从纽卡斯尔到康沃尔郡的百余座灯塔，为英雄“引航”。
英国从官方到公众都十分重视烈士纪念，政府官员、社会名人带头在烈士纪念日当月佩戴小红花，官方举办隆重的哀悼和游行活动，女王亲率王室成员出席。国民在烈士纪念日当天上午11时11分自发停止活动，肃立不动，手抚前胸默哀2分钟，成为一道独特的人文风景线。
三、俄罗斯侵犯英雄权益诉讼案例
俄罗斯对违反历史共识和诋毁民族英雄的人或事件，由当地检察机关公诉，如2013年2月23日，祖国保卫者日当天，阿斯特拉罕州5个年轻人在1943年阿斯特拉罕近郊战役纪念广场熄灭了长明火，当地法院依据《俄罗斯联邦刑法典》第244条2（2）条文宣判，该案件主犯1人处一年半剥夺自由刑，从犯2人拘禁13天。
2015年4月，俄罗斯新罗西斯克6名舞蹈学院女生在卫国战争纪念馆旁赤裸上身跳舞，当地检察机关以“行为不检”罪名追究其中5人的法律责任，3名女生被拘留，2名女生被处以1000卢布罚金，另有1名学生家长也被罚款。俄罗斯媒体认为，这是对英雄“不敬”的惩罚。
2015年6月弗拉基米尔州检察官通报对本州烈士陵园的检查结果，本州有包括穆尔曼斯克、科夫罗夫、戈罗霍韦茨和佩图什基在内的多个地区都存在烈士陵园管理不力的现象，军事墓地损坏严重，有2人因此受到纪律处分。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西方言论自由与保护公民人格名誉，包括英雄名誉，二者从来就不矛盾，并在在世界各国形成共识。例如，《欧洲人权公约》第10条，《世界人权宣言》第29条，《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20条，都明确规定，言论自由，不得侵犯他人个人名誉，不得影响国家安全和社会公共秩序，不得违反社会公共道德。
（作者： 吕景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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