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5年10月,17岁的马克思离开故乡特利尔小镇,到波恩大学攻读法律。虽然学的是刻板的法律条文,他却以诗人的眼光来打量世界,以至于一向欣赏儿子天赋的老马克思不得不写信劝告:“你不应当要[求]法律课程温情而富有诗意。”父亲的劝说似乎没有起多大作用,马克思在诗作中依然埋怨所学的课程,“把全世界都画满了线条,但是却把精神忘得一干二净”。实在劝说不住,开明仁厚的父亲不得不认可了儿子的诗人之梦,还诚恳地加以引导:“你的天分着实使我感到高兴,对它我寄予很多期望。但是,如果看到你成了一个平庸的诗人,我会感到伤心的。”
当然,青年马克思从不怀疑自己的诗情才华。他为自己设定的目标是“左右诗歌和艺术”,并围绕这一目标来安排自己的学习和社交。这个法律系一年级学生选修的十门课程中,有四门是文学艺术方面的,并且参加了一个拥有一些小有名气的诗人的文学团体。
1836年10月,马克思转入柏林大学。这个普鲁士都市的文化氛围更为浓厚,马克思的文化活动也更加活跃,他结识了一批作家、诗人和批评家,还准备编辑出版一本戏剧评论方面的杂志。当然,诗歌创作仍然是青年马克思的最爱。目前留存下来的有他自己编定的四本诗集: 《爱之书》 (一)、 《爱之书》 (二)、 《歌之书》和《献给父亲的诗册》,此外还写了幽默小说《斯科尔皮昂和费利克斯》和悲剧《乌兰内姆》。在姐姐索菲娅的纪念册和笔记本中,还保存有他的两本诗集。
这些作品写于1835年马克思17岁到1837年19岁之间,后来均收入中文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
青年马克思的抒情诗,基调是自信和进取,总是赞美人格力量和个性解放。这位不到20岁的抒情主人公仿佛是一位不安于平庸生活的战士,渴望着超凡脱俗、轰轰烈烈的生活场景:
我的命运就是投身于斗争,永恒的热情在我胸中沸腾,我感到生活的圈子太窄,随波逐流使我觉得可憎。(《感想》)
不凡的志气,进取和搏斗的渴望,在这首诗中还显得有些含混和空泛。而在《海上船夫歌》里,则有了比较具体的描绘:
当我还只是个毛孩子,他就把船儿装备驾驶,冒着危险奋勇前进,可船儿却触上了礁石。对着那一望无际的海空,我向你们发誓,一片诚心,——我要一辈子替他报仇,鞭打得你们痛苦泪流。……我在与风浪搏斗中锻炼成长,并不指望上帝来给我帮忙,我扬起船帆信心满怀,仰赖可靠的星辰引航。
要向大海复仇,因为它无情地吞噬了亲人的生命;人的伟大刚强源于搏击风浪的锻炼;对自我力量的崇拜可以把上帝撇在一边。这是一个征服自然的英雄形象的成长轨迹。青年马克思以乐观的态度来审视人与环境的冲突,很少陷入悲观性的思考,他甚至揶揄说:“一幕幕悲剧如今已被人遗忘,悲剧绝不会使人们腰粗体胖。”他还写过一首《厌世者》来嘲笑那些皱着眉头看世界的人。或许,作者对人格力量的无比自信,对搏击对象的极度蔑视,在于他还没有清晰地确立自己真正的“复仇”对象。
自由,这个千百年来无数诗人高扬的主题,也反复出现在青年马克思的笔下。奔向自由的钟声,被他如此敲响:
房屋在摇晃,睁开眼一望,似碎片在飞扬,突然间四周围都向自由冲,冲破枷锁和牢笼。(《钟楼上打钟人之歌》)
如此描绘和赞美冲破枷锁牢笼的自由力量的觉醒气势,多少传达出一些现实方面的信息。19世纪30年代法国的“七月革命”,在德国唤起了自由民主运动的回响,作为天性活跃的大学生,马克思敲响的钟声,算是这回响浪潮中的一个音符。
不过,在几十个诸侯公国专制统治下的德国,究竟是什么力量阻碍着人们的自由?应该说,不到20岁的马克思还没有多少独到的思考。在题为《乌兰内姆》的剧本中,他从哲学角度触及到人们被动存在的物化状态,提出:“我们不过是盲目机械的钟表,是时辰的历本。我们活着,只因世上总要有所生,我们死去,只因世上总要有所死!”这一认识,大概和德国古典哲学重视异化问题的传统有关。
由此出发,青年马克思追求的是摧毁压迫主体的外在世界,把人从异己的力量中解放出来:
面对着整个奸诈的世界,我会毫不留情地把战挑,让世界这庞然大物塌倒,它自身扑灭不了这火苗。那时我就会像上帝一样,在这宇宙的废墟上漫步;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行动,我是尘世生活的造物主。
人是主体,人的智慧和力量是创造世界的动力,不应该也不可能拜倒在一切异化力量面前;如果愿意,他还可以摧毁世界。这种毫不妥协的精神个性,正是马克思一生奋斗进取的强大支撑。他还为这首诗起了一个十分恰当的题目——“人的自豪”。
自信、自由、自豪甚至自狂,是青年马克思人生观的真实传达。他在给父亲的信中甚至透露:“我看到的岩石并不比我的感情更倔强、更骄傲,广大的城市并不比我的血液更有生气,旅馆的饭食并不比我所抱的一连串幻想更丰富、更经得消化。”
在1837年写的诗歌和小说戏剧中,马克思对现实社会的具体描述和机智批评便多了起来。小说《斯科尔皮昂和费利克斯》漫画式地描绘出世俗生活片段:主人公裁缝默滕,默滕的儿子斯科尔皮昂,学徒费利克斯和女厨师格累特,各自要做什么和怎么做都显得相当模糊,一切都由青年马克思在那里操纵。他实际上是借小说形式来表达自己在政治和哲学方面的严肃思考,于是嘲笑默滕和他的裁缝世家,唯一的技艺就是“截手裁脚,截掉人间的幸福”。
保守的宗教徒和庸俗的小市民时常表现出来的偏狭、愚昧、刻板和自私,后来一直是马克思思想上的敌人,这在《斯科尔皮昂和费利克斯》中便已现端倪。这篇小说还直接抨击了普鲁士当局试图恢复的长子继承法,嘲笑说:“长子继承权是贵族政体的浴室,因为浴室只是为了洗濯才存在,而洗濯能使东西发白,也就是说能给被洗之物增添一层淡白的光辉。”
在马克思1837年的作品中,八首题为《讽刺短诗集》的组诗很引人注目。他在这组诗里,对当时德国社会因循守旧、空谈理论和爱好幻想的世相进行了辛辣的解剖。其中第一首说:
(作者: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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