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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不知何时被拆的街
一颗炸了十多年的油糍
我们的城市改造和更新
是不是也偷走了些什么
没有详细地址,没有地图指引,我们在龙岗老街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到这家店。两人站在摊档对面,还纠结一会怎么开场,一声招呼打破了沉默。
——“要吃点什么?”
——“唔…额…这糍粑是只有一种口味吗?”
——“一种是花生,一种是花生芝麻。”
我们各买了一个,没想到,老板拉出小凳子给我们坐,这才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老板姓周,五华客家人,听他讲的白话很亲切,我们就很自然喊他阿叔了。
十多岁从老家来到深圳,做过装修,卖过衣服,后来老婆一句炸油糍好,就这么一炸十几年,从5毛钱炸到了2元1个。
哈,原来还是个听老婆话的主。
阿叔每天早上7点起床,8点开始炸油糍。一勺面糊,一把萝卜,几步功夫就送进油锅,变出一个个金黄色的小圆墩。
这炉子也是阿叔自己搭的,好像长大之后就没在深圳见过。
我要了一个萝卜油糍,阿叔用小纸袋包好给我,还有股热乎的烫手劲。咬开就是一窝柔软的萝卜丝,咸咸的。
阿叔说,客家人喜欢用简单的盐和葱腌萝卜,腌出水了,萝卜就熟了。
番薯油糍有扁的有块的,一般人都会买块的,因为真材实料一眼就看到。
但阿叔自己喜欢吃扁的那种,整个番薯切片,裹一层薄薄的面糊就下锅炸,嘎嘣脆。
——“你们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哒?”
——“是啊,在网上看到,坐了2个小时地铁来的。”
——“哦,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个?”
说着,他拿出手机,翻出文章给我看,脸上满是得意。
——“噢~那个人给他拍了好多照片,还是别人告诉我才知道的,哈哈哈。”
从店里走出一位阿姨,端着饭菜,应该是阿叔的老婆了。
——“吃饭咯!你们要不要一起,家乡带的咸菜,很好吃。”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吃过了。”
适逢午饭时间,邻居朋友陆续聚到这,店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好几位还开阿叔玩笑,让我们把他拍帅点。
客家人,真的是很好客了。
饭后,阿叔又坐回了炸油糍的小板凳。
阿姨看糍粑快卖完了,忙着准备馅料和面团,默默在店后面包起来。
阿姨的糍粑都是自己做的,面团自己揉,花生芝麻自己炒。
我说阿姨你包的糍粑很大个,阿姨笑笑,说都是这样的。
阿姨的糍粑卖得好,做好一盘,还没来得及清理,先把糍粑放在门口玻璃柜里,走过的人都忍不住买几个。
据说,每年农历十月初一是个什么节日,很多人会找她预订,一天要做上百个。
糍粑有花生和花生芝麻两种馅,缺点是太饱满了,没有一丝丝防备就洒了半身。
还有自家包的粽子,猪肉绿豆馅的,貌似还有蛋黄,不是很记得。炉子用的是蜂窝煤,隔段时间就要加水。
味道应该很好吧,可惜那时太饱,想到就遗憾。
看我一直在拍照,阿叔有点害羞了,我便收起相机,坐下聊天。阿叔点起一根烟,话匣子打得更开了。
我们聊到了阿叔跟阿姨的爱情,听到他们二十出头就结了婚,开玩笑说阿叔你早恋。
——“那时结婚都比较早,不像你们现在年轻人呐,到30还不结呢。”
还聊到了他的三个子女,大儿子和女儿都成家了,就差二儿子,年龄跟我们差不多。同伴嗅到了微妙的气息,连忙转移话题,我偷笑。
阿叔在老街这也挺长时间了,很多事问他都知道。
——“你看,那是怪楼,听说是个60多岁的有钱人,娶了个18岁的姑娘,现在没人住咯!”
——“以前榕树头底下是个市场,现在改成了小公园,不能摆摊,卖油糍也就剩几家。”
——“前几年我还是在路口摆摊的,后来不给了,才搬到店门口。”
做旁观者的这几个小时,我一直都被感动着。
拄着拐杖的老人家,带着老伴儿来买油糍,这味道他吃了好多年了,忘不了。
刚下班的姐姐,领着同事来找阿叔,说萝卜油糍最好吃。
推着婴儿车来的妈妈,买完油糍,临走时又塞了两个粽子。
有时客人会问阿叔,老街什么时候会拆。
——“不知道啊,这里拆了的话,我们也不知道会去哪啊…”
后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深圳各地都传出“拆”的声音
香蜜湖要拆了,白石洲要拆了,湖贝旧村要拆了…
虽然惋惜,也是发展必然
幸好还有阿叔阿姨们在坚持传统的味道
飞奔的深圳
如果可以,能不能放过这颗油糍?
原路口老牌档口
地址:深圳市龙岗区上街与圩肚街交叉口东50米
文案&摄影 | 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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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龙岗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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