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谁来拯救金正恩的孤独危机？

金正男在马来西亚机场被杀害，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也成为举世关注的焦点。随着马来西亚警方调查的深入，诸多的疑点指向了朝鲜驻马来西亚大使馆，由此在朝鲜和马来西亚之间引发了一场外交危机，马来西亚召回了驻朝鲜大使。

马来西亚是朝鲜为数不多的友好国家，金正男之死让朝鲜进一步陷入了外交孤立。对金正恩来说，金正男之死引发的危机不亚于第六次核试验，连锁反应刚刚开始，看起来，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捞金正恩无限的孤独感了，在可见的未来，金正恩也许只能闭锁于朝鲜国内了。

东南亚是朝鲜邦交关系比较好的地方，但是这次金正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杀，而且嫌疑犯涉及好几个东南亚国家，对于朝鲜的外交来说无疑是一次重创。马来西亚警方认为至少有四名嫌疑人已经回到平壤，还有两人躲避于朝鲜驻马来西亚大使馆，所有这些证据都指向了平壤。

而朝鲜驻马来西亚大使姜哲不但拒绝与马方合作调查，还指责马方与敌视朝鲜的势力勾结，拒绝接受马方的调查结果。不能不说，这是朝鲜外交风格的体现，但是对于金正男之死，朝鲜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强硬只能带来更大的孤立。

金正男之死的调查可能会延续数月，甚至数年，也许，几个月之后，没有人再关心这件事情。问题的要害在于，经过10多天的发酵，朝鲜几乎难以洗脱与金正男之死的关联。事件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事件赋予的意义和解读。韩国已经成为这件事情最重要的相关方之一，三八线上的高音喇叭重新开工，向朝鲜民众传递金正男被害的消息。

高音喇叭是朝鲜非常反感的反朝宣传的手段，但是，韩国之所以如此公开地做这件事情，也是要利用金正男事件。下个月，美韩3月即将进行大规模的联合军事演习，如果朝鲜做出回击的话，擦枪走火就难以避免。金正男之死也为韩国提供了“朝鲜崩溃论”的佐证，在当下的国际舆论环境中，金正男之死无疑让金正恩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金正男对金正恩的威胁已经不存在，尤其是在2013年金正恩清洗张成泽之后。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对一个身边没有保镖的兄长动手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从肉体上消灭金正男的命令，应该是很久前就下达的，虽然朝鲜政局已经大变，但是没有人敢向金正恩进“谏言”。

这一事件与金正恩最近几年的政权逻辑很难契合，金正恩秉持的一种严酷的现实主义，稳固自己的政权，处决张成泽其实也是巩固了白头山血统，不顾一切地发展核武器和导弹能力以提升政权生存能力。

虽然这两件事情都引起了国际上很大的反弹，但是对于金正恩政权来说，又是合乎逻辑的。而杀死金正男能给金正恩带来什么好处呢？并没有实际的利益，甚至会打乱金正恩发展核武器的既定计划。

2月12日，朝鲜发射了固定燃料装填、可以移动发射的中程导弹，核导一体越来越成为现实，朝鲜在美韩军演之前发射这枚导弹也是一种战略威慑。换句话说，朝鲜要抢先一步形成核威慑力，以阻断美韩可能的“先发制人”，一劳永逸地解决朝鲜政权生存的问题。

金正恩之所以如此偏执地发展核武器，也是以一种补偿心理摆脱“自卑”和孤独感。虽然上任之后，没有走出国门，但是却成为半岛乃至东北亚外交的“操盘手”，最近一两年金正恩越来越游刃有余，2017年新年致辞中提出，朝鲜的洲际弹道导弹的发射已经就绪，朝鲜已经成为核武国家。

金正男之死压倒了舆论对朝鲜射导的关注，也打破了金正恩的外交节奏。朝韩之间的外交主动权易位，韩国代总统黄教安也声言，金正恩之死为朝鲜所为。韩国的“急统”政策有了新的理由，加上朝鲜核导一体的紧迫感，美韩对朝鲜动武的可能性飙升。特朗普政府的对朝政策和认知也会因为金正男之死而受到冲击，如果金正恩被定格为“残害手足之人”，很难设想特朗普会跟他一起吃汉堡。

中国商务部近期出台了制裁朝鲜的政策，在2017年度停止进口朝鲜煤炭，这一政策只是执行联合国的制裁决议，与金正男之死没有直接关联。但是，金正男之死，让朝鲜成为一个不能也无法交往的国家。朝鲜代表团也被传将赴美与卸任美国高官举行会谈，即便会谈如期举行，也是“无效沟通”，舆情汹涌，除非金正恩在核武的问题上做出实质性让步，否则，特朗普政府难以对朝鲜软化立场。

金正男之死未必会引起朝鲜内部的反弹，甚至说，这一消息也很难传入朝鲜。朝鲜大使姜哲声言，金正男死于心脏病，这也意味着朝鲜在国内可能进行反向的宣传。金正男之死，未必是金正恩的战略，但四名嫌疑犯回到平壤，那朝鲜政权又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也许金正恩面对的孤独感不仅来自国际的压力，还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独。金正男之死所带来的危机，只是刚开始。

作者是中国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