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国际推广的若干理论和实践问题

（暨南大学华文学院汉语国际推广中心  广州 510632）

提要  汉语国际推广是新概念。他的基本含义应该是：为全球汉语言文化教学提供适当资源和全面服务，促进汉语言文化在全世界的和平传播。目前有五项工作应当特别加强：（一）孔子学院的实效；（二）专职教师（汉语专家）、志愿者教师的派出；（三）重视海外华人在汉语国际推广中的地位和作用；（四）改善服务，吸引来华留学；（五）树立汉语国际教育的大服务观。

关键词  汉语国际推广  理论  实践 

一、汉语国际推广——新概念

汉语国际推广是近两年逐步普遍使用的概念。政府、学术界、国内外相关机构和人士逐步使用这一概念并参与相关的活动。其中的标志性事件是国家汉语国际推广领导机构的成立。2004年，中国国家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由十二个部委组成：国务院办公厅、教育部、财政部、国务院侨务办公室、外交部、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商务部、文化部、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国际广播电台）、新闻出版总署、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组长为陈至立国务委员。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简称“国家汉办”。2008年，国家汉办并入孔子学院总部，名称目前仍沿用，称“孔子学院总部/国家汉办”。国家汉办的性质是：“汉办是中国教育部下属的事业单位，为非政府机构。汉办致力于为世界各国提供汉语言文化的教学资源和服务，最大限度地满足海外汉语学习者的需求，为携手发展多元文化，共同建设和谐世界做贡献。”国家汉办目前工作包括：1、制订汉语国际推广的方针政策和发展规划;2、支持各国各级各类教育机构开展汉语教学；3、指导孔子学院总部建设孔子学院；4、制定对外汉语教学标准并组织评估，开发和推广汉语教材；5、制定对外汉语教师资格标准并开展培训，选派出国对外汉语教师和志愿者，实施汉语作为外语教学能力认证；6、制定对外汉语教学网络建设标准，构建相关网络平台并提供资源；7、开发和推广各种对外汉语考试。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是在原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的基础上成立的。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政府重视对外汉语教学事业的发展，并且对国外的汉语教学给予大力支持。为加强对外汉语教学工作的领导，1987年中国政府成立了“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简称“国家汉办”），统一领导全国对外汉语教学工作。笔者认为，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的事业是在原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数十年事业的基础上的延续、提升和扩展。从国家汉办近几年的业务实践来看，国家汉办特别注重在多元文化共存共荣的理念之下为全球提供汉语言文化教学和传播提供支持和服务，为全球提供汉语言文化教学和传播做前所未有的推动工作。因此，汉语国际推广是一个新概念。他的基本含义应该是：为全球汉语言文化教学提供适当资源和全面服务，促进汉语言文化在全世界的和平传播。

    关于汉语国际推广和对外汉语教学的关系问题。汉语国际推广这一提法出现之后，部分人士有所疑惑：汉语国际推广是否取代对外汉语教学？对外汉语教学这一概念是否不再使用？对这一疑惑有必要加以解析。笔者认为：第一，作为一项事业，汉语国际推广是对外汉语教学的提升和扩展。过去对外汉语教学的各项工作纳入到现在的汉语国际推广事业中，而现在的汉语国际推广事业则是因应新时代的需要而展开的宏伟事业，其内容更多、范围更广、力度更大。作为一项事业，我们现在使用汉语国际推广这一更能反映实际内容的新概念。第二，对外汉语教学原来除了作为一项事业的名称之外还是一个学科的名称（语言学中的一个门类）。目前我国的科学研究目录分类、招生目录分类等有这一名称。这一名称是上个世纪中以来我国针对外国人士进行汉语教学实践的科学总结和理论建构。目前，对外汉语教学这个学科仍然在继续向前发展。因此，对外汉语教学作为学科门类仍要继续发展，而且对外汉语教学学科的发展必将为汉语国际推广事业提供更多的科学支持。

    关于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汉语国际推广领导机构成立之后的重要举措之一就是推动教育部门在研究生教育中试办汉语国际推广专业（2006年起）并在此基础上开办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点（首批大学24所）。有些大学目前是汉语国际推广（科学学位）和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学位同时招生（比如暨南大学等）。这两者目前在社会上被俗称“汉推”研究生。“汉推”专业研究生的培养目标是：造就一批具有汉语教学能力并同时具备汉语国际推广相关开拓和管理能力的专业人员。“汉推”研究生的培养为汉语国际推广事业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汉语国际推广事业既是我国根据国家发展和促进国际交流、提高中国国际地位的需要作出的战略举措，同时也是借鉴其他国家的相关经验采取的正确措施。世界上的具有重要影响的国家均有其语言国际推广机构。例如：

英国。“英国文化委员会”，1935年成立。2001年时有230家分支机构和138家教学中心。目前每年英语教学服务收入约130亿欧元。其主办的英语“雅思”考试在全球有重要影响。

    美国。美国国务院下属设有英语项目办公室。设于普林斯顿的教育考试服务中心主办的“托福”考试在全球具有重要影响。

    法国。“法语联盟”已经有100多年历史。2003年在138个国家和地区有1071个“法语联盟”机构。法国还有其他法语推广机构。

    西班牙。“塞万提斯学院”——西班牙语推广机构，20世纪80年代成立。

    德国。“歌德学院”。1932年成立。

    俄国。“普希金俄语学院”。成立于1973年。

    日本。日本有外务省之下国际交流基金等多个机构从事日语国际推广工作。

相对于以上国家及其语言国际推广工作来说，中国作为一个历史悠久、具有重要影响的大国在语言国际推广方面是落后了。因此，我国现在奋起直追、大力发展汉语国际推广事业是极为必要的。

二、汉语国际推广的重点举措

如前文所述，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办公室列明了目前的主要7项业务。这7项业务也就是目前汉语国际推广的主要工作。考虑到汉语国际推广是国家的重大战略举措，并结合一段时间以来的各方面实际情况，笔者认为以下工作需要特别加强：

（一）孔子学院的实效

孔子学院总院作为汉语国际推广的组织和协调机构于 2007年4月9日挂牌年成立。事实上有关孔子学院的工作此前已经展开。目前，全球已经有78个国家和地区设立了249所孔子学院和56所孔子课堂。孔子学院在全球的分支机构以孔子学院总院（国家汉办）、所在国某所大学、国内某所大学三方签约合作的形式运作。其中孔子学院总院（国家汉办）负责组织、支持和总体管理。所在国大学负责某个分支机构（某某大学孔子学院）的建立和运作。国内某所大学负责派出管理人员、教师并开展相关工作。目前，国内参与孔子学院工作的大学基本上是重点院校。这反映了国家汉办“高标准、严要求”的汉推工作思路。这样做为汉推事业的起步和发展提供了有力的保障。总体而言，在国家汉办的领导下，国内合作方大学的工作是积极和有效的，取得了很多成绩。所在国合作方大学的差别较大。有的是有名的大学，有的则不是。国外有关大学对于汉语推广的态度仍然存在差别：有的大学支持的力度大、成效喜人，有的大学支持的力度小、成效有限。有的大学将汉语推广工作做到校内和校外（面向大学以外的普通公众提供汉语培训等服务），有的大学则局限于校内的汉语课程。当然，有的大学处在人口稠密的地区，具有较好的推广汉语的环境。而有的大学处在人口稀少的地区，推广汉语的余地很小。因此，笔者认为，应当加强对各地孔子学院的协调和指导。各地孔子学院的工作应当根据不同的环境制定不同的工作目标。对于处在人口稠密的地区、具有较好的推广汉语环境的孔子学院，应当制定校内校外的发展计划，并将未来发展的重点放在向校外社区提供汉语教育服务上。只有这样，才能使孔子学院更好地完成其推广汉语的使命。

（二）专职教师（汉语专家）、志愿者教师的派出

    向世界各地派遣汉语教师、支持世界各地的汉语教学活动是汉语国际推广的重要工作之一。上个世纪初以来，陆续有中国人通过各种途径、以各种身份在国外从事汉语教学工作。到了近年的“汉语热”时期，从事汉语教学工作的人更多、身份也更复杂。这些人士（无论其身份如何）对汉语言文化的传播作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然而，专业化是当今世界对汉语教师的要求。国家汉办在这方面作了长期的努力。目前国家汉办派出的汉语教师大体上包括专职教师（汉语专家）、志愿者教师（世界汉语教师中国志愿者。作为国家汉办的重要举措，从 2004年3月26日起开始实施 ）两类。目前，根据世界汉语教学的新形势，应当在两方面进一步加强：一，提高派出教师的质量，二，增加派出的数量。关于提高派出教师的质量，笔者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控制。一是要求派出的汉语教师应当拥有相关专业的博士学位。二是同时要求派出的汉语教师具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在国外，博士学位早已是大学教师的“准入”条件。另外，我们派出的专业教师被视为汉语专家。因此，我们所派出的专业教师具备以上资质条件是理所当然的。至于志愿者教师，则应当要求具有相关专业的大学或研究生学历，并经过专业培训。目前，我国派出了大约 3400 名志愿者到 41个国家支持汉语教学工作。这些志愿者教师主要被派往中小学进行汉语“支教”。目前，国家汉办委托有关高校对志愿者教师进行了派出前的培训，这些培训收到了较好的效果。志愿者教师虽不是专家，但到了相关国家之后仍很受重视。在某些国家，志愿者教师被视为“准专家”，除了从事教学活动之外，有时还被要求上示范课、教师培训课等（例如 2006年暨南大学派到印度尼西亚的志愿者教师就应对方要求做了不少这样的工作）。有鉴于此，我们应当进一步提高志愿者教师的专业索养：从大学中文专业毕业生中挑选志愿者教师并加强派出前的培训。关于增加派出汉语教师的数量。目前来说，国外对于汉语教师的需求是很旺盛的，有部分国家甚至有很大的缺口。而派出汉语教师需要资金的支持。因此，必须进一步拓展资金来源的渠道，包括国家拨款、民间资助、外方资助等渠道。在增加资金的基础上增加派出汉语教师的数量，以便更有力地支持相关国家的汉语推广工作。

（三）重视海外华人在汉语国际推广中的地位和作用

 目前，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华人约3500万人，华人比例较高的国家有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泰国等。有的国家华人比例很少。可能因为海外华人是“非主流”社群，我们在汉语国际推广工作中在如何发挥海外华人社群的作用的问题上似乎有不一致的认识。事实上，无论比例多少，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华人都是对汉语国际推广最敏感的社群。华人公众是非常重要的汉语国际推广的社会基础。在华人比例较高或华人经济、政治地位较高的国家，华人已经是当地“主流社会”的一部分。就如同对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感到自豪一样，海外华人对汉语热也深受鼓舞。海外华人对汉语国际推广普遍持支持态度。除了民族自豪感之外，汉语热有可能给他们带来新的机会。因此，年轻一代学习汉语的动力增加了。一部分国家的华人社团利用拥有的财力和社会基础兴办汉语学校，积极参与到汉语推广的热潮中。在这样的情况下，应当充分重视海外华人学习汉语的愿望，尽可能支持他们的汉语学习活动。同时，充分发挥华人社团利用拥有的财力和物力从事汉语推广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借以增强汉语推广的力量。做好了血脉相连的海外华人社群的汉语推广工作，就会有更好的条件做好其他社群的汉语推广工作。

（四）改善服务，吸引来华留学

 如前文所述，汉语国际推广是为全球汉语言文化教学提供适当资源和全面服务，促进汉语言文化在全世界的和平传播。目前人们讨论得最多的是如何在国外开展汉语国际推广工作。但要达至促进汉语言文化在全世界的和平传播的目标，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国内的工作，即改善服务，吸引来华留学（学习汉语）的工作。我国由政府主导开展对外汉语教学半个多世纪以来吸引了众多的外国人士来华学习汉语。笔者认为，在目前的国际环境下，来华留学（学习汉语）事业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们做好了国内的来华留学生的汉语教学工作，才能做好国外的汉语教学服务工作；我们吸引了众多的来华留学生（学习汉语），才可能推动各国的汉语教育。这便是汉语国际推广的“内外互动”关系。我们应当树立吸引来华留学（学习汉语）是汉语国际推广事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观念。从这一观念出发，我们应当在半个多世纪以来对外汉语教学工作取得的成就的基础上向前开拓，进一步改善国内办学条件，提高国内对外汉语教学的质量和效率，吸引更多的来华留学生（学习汉语）。

（五）树立汉语国际教育的大服务观

 我们前面讨论汉语国际推广的定义时强调“为全球汉语言文化教学提供适当资源和全面服务”。“推广”的要义是服务而不能有任何强制的意味。汉语国际推广必须通过服务而达到促进汉语言文化在全世界和平传播的目的。因此，我们一定要树立汉语国际教育的大服务观。大，首先是范围之广大。汉语国际教育是面向全球的：全世界平等、友好待我之国家和民族都是我们服务的对象。我们已经在全世界 78个国家和地区设立249所孔子学院从一个方面说明了我们汉语国际教育范围是多么广阔。当然，世界之大，仍有很多地方等待我们去开拓和服务。可以说，我国从来没有那一项事业的服务范围如此之广大。其次，是服务对象之众多。全世界任何平等待我之人士以及学生我们都准备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务。树立汉语国际教育的大服务观还应当包括：我们应当向全球的汉语学习者提供有关汉语教学的资讯、教材、教学法、测试方法、技术手段等全方位的服务。孔子曰“有教无类”，又曰“诲人不倦”。可以说，树立汉语国际教育的大服务观并努力实行正是对孔子教育思想的最好传扬。

参考文献

张西平、柳若梅2008:世界主要国家语言推广政策概览[Z],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作者简介]：班  弨，男，广西南宁人，暨南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社会语言学、少数民族语言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