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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与美食丨揭西味蕾·外婆和她的红桃粄

陈燕辉 语言资源快讯 2020-01-18

方言美食

天虽冷

但仍有很多暖心的方言、美食、故事……






 我来自一个客家小县城,揭西。回县城河婆镇上小学之前,爸妈外出打工,我跟着外公外婆在良田乡金坑村生活。菜园和果树,瓦房与灶台,柴火和烟囱,外公的烟,外婆做的食物,是记忆中最深刻的东西。和其他普通的农家妇女一样,外婆也能将简单食材的生命发挥到极致。在客家地区,通常将米制成的食品称作“粄”,红桃粄、碗粄、甜粄、酿粄、黄花梦粄、菜头粄、薯粉粄、包粄、煎堆、假起粄……每每想到这些地道的家乡美食,关于外婆的点点滴滴就会浮现在脑海里。自从前年外婆因肺癌去世后,我们很少再回到那个小村庄,也再没有吃过那口大黑锅蒸出来的食物了。




今年的除夕,家里照例要“拜公太”,我很惊喜,桌上竟然有妈妈自己酿的红米酒,印象中,外婆每年只会酿一次,妈妈也没有在旁学习过呢。红米酒的旁边,摆着一盘红桃粄,如果外婆今年还在世的话,她还会忙活着张罗着这些吧,只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帮倒忙的小屁孩了。

一直觉得,外婆的手有神奇的魔力,她只要一捻,就知道哪个是糯米粉哪些是粘米粉,红桃粄要用粘米粉。外公向来不插手做饭的事,都是外婆先将粘米泡好,放在天井旁边,下午就挑到下寨的叔公家去。叔公家有碾米机,全村的人都去他那里碾米。轰隆隆的碾米声,碾好米之后,外婆挑着它回家,我永远都跟在她身后“拈花惹草”。 




最期待的还是制作红桃粄的过程,对五岁的我来说自己印一个出来是一个小骄傲呢!外婆在大而扁的钵里和好了粘米粉,加上一点粄红,面团就变成了靓丽的桃红色。我要帮她摁住钵,跑跑腿去拿花生菜脯,洗个砧板。我最喜欢“掺和”印粄,虽然很想“大展身手”,但常常把包好馅儿的面团弄烂,里面包的菜脯和花生全都漏出来了,面团粘在粄印上又需要一番功夫才能弄干净,外婆总是嫌弃我:“去走去走,手和脚一样!”,我仍然死皮赖脸地拿着粄印不肯放,想要证明我可以印好。三番两次弄不好,外婆会有些小生气,耗了她的时间,她就随手捡了一小团面丢我手里叫我走“去料呢!莫来操手乱手!”。于是,我只能拿着那一小团面开始自己的创作了。没有馅,我可以任意发挥捏成各种形状,外婆最终还是会容忍一个奇形怪状的面团放在她的精美的红桃粄旁边。红桃粄出锅之前,我主动要求看着火,其实是打起了新主意,把小番薯和小芋头扔进火里烤熟偷吃,以为外公外婆不会发现,没想到他们走过就会说:“吃呀,上火!待会你就会吐红哦!”我在柴堆里傻笑,等待着红桃粄出锅,吃了一个还要一个,外婆又塞给我一个,“你真是食知味哩呢!”。

 其实,妈妈用煤气蒸出来的红桃粄味道和外婆用柴火蒸的一样,我也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手艺,外婆会的,她现在也都会了,或许等我成家,我也能在现代化的厨房里摸索出一样的味道。破旧的瓦房已经不能住人,没烧完的柴还堆在门坪长了蘑菇,只是炊烟不会再在外公浇菜的傍晚时分升起,因为他的老伴,我的外婆,葬在对面的山。今年寒假回金坑村,像小时候一样,我坐在门槛望着对面的大山发呆,然后拿出手机,写下这样一段话:

青山悠悠

村里的老人挥斧砍柴

喝劣质酒

后来

青山和老人都烧尽,烧尽

风在黄昏里得意忘形

 

勤劳的老妇学会了嗜睡

枕着土地入眠

今夜漫天繁星

天上的

地上的

土里的

反正我们

只有一轮月亮



不管是红桃粄,还是其他地道的客家美食,以及说着客家话的人们,从村寨到县城,从县城到城市,客家菜肴的味道在传承,仿佛也是外婆的生命,在子孙的味蕾中延续。万水千山,因为方言和美食,我们不会忘记,我们从哪里出发,又在远方最牵挂哪种味道。


(客家美食)

(文:陈燕辉 \ 图片:陈燕辉、风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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