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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与民俗(音频)丨鱼饭

林树宜 语言资源快讯 2020-01-18

鱼饭

【广东汕头话】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潮汕人傍水而生,饮食里自然少不了鱼。鱼的吃法很多,十根手指头数不过来。国人吃鱼,多取烧法:有干烧、白烧、红烧的,有酱烧、葱烧、酒烧的。除此之外,碳烤、清蒸、酸辣、生切,诸式各法,皆成其妙。不过,在潮汕人眼中,还有一法亦属上乘,那就是制成“鱼饭”。


鱼饭是鱼,不是饭。小时候,有一回听大人讲“今晚吃鱼饭”,端上来的却只有鱼,没有饭,和方才在脑海里精心烧制的“鱼香盖饭”一类相去甚远,断然不是一种东西。鱼饭之名,大抵有两种解释。一种以鱼为饭,认为煮好的鱼饭一篓篓盛着,好似一锅锅干饭,且新鲜原味、咸淡适中,吃起来往往像吃饭一样畅口,于是缀以“饭”名;另一种则考镜源流,说鱼饭与疍民的生活习俗有关。疍民是古代的“水上人家”,以鱼虾蚌蛤等海物为生,不依赖麦粟等颗粒粮食,宋代杨万里说他们是“天公分付水生涯,从小教他踏浪花。煮蟹当粮那识米,缉蕉为布不须纱”。两种说法,前者或许有附会之嫌,却着实叫人不禁联想这美味背后的奥秘。


(乌尖鱼饭


上好的鱼饭,制作不易。欲其甜美,须有鱼汤引路。所谓鱼汤,其实是配比适中的浓盐水。中国人做饭总是若干少许云云,不像西洋人崇尚以数字确化。如何为适中,聪明的做鱼人,目如厘秤,不论锅大锅小,分寸拿捏,全凭经验。


(秋刀鱼饭)


鱼汤烧沸,便可放入鱼篮。篮中鱼儿应排列齐整,布置均匀。通常大鱼行列,小鱼环列,但须注意鱼头朝外,以便层叠。摆放完毕,可轻晃鱼篮,以稳当致密为佳。舅公从前是鱼店的伙计,他常教导我们,摆鱼如同做人,马虎不得——“摆得好,像朵花,邋遢起来像烂瓜。鱼篮在汤里滚跳,任盐水裹挟着竹篾的清香,在鱼和鱼之间、骨刺和肉质之间一遍遍地撩拨、渗透、浸渍。潮起潮落,汤汁进出游走,或有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之趣。待鱼目突出,轻按有弹性时即可取出。这时应该再浇一遍鱼汤,冲去浮沫,以求鱼面美净。取出来的鱼篮,靠墙斜放,一来降温,二来沥水,保质保鲜。如此一番忙活,鱼饭就做好了。


(巴浪鱼饭)


吃鱼饭自然要吃好的,可也要会吃。好的鱼饭鳞鳍完整,鱼身光洁闪亮,用手轻按,坚实有弹劲儿。鱼肉洁白紧致,味道清甜微咸。干吃不败口,就粥有滋味。不过,要吃出极致,还得配上普宁名产豆瓣酱。用筷子挑起一撮,轻蘸酱碟,切勿贪多,只点一角。而后放入嘴中,小嘬,后嚼,嚼而再嚼,直到滋味漫遍唇齿龈颚,咂咂嘴,再慢慢咽下,淡而不寡味,鲜却不妖艳!凉冷的鱼饭透着一阵甘爽,回味无穷。


据说,鱼饭这般美味,最早只是船家为了及时保存渔获而就地取材想出的法子。旧时船小,本就不富余的空间用来装小鱼不甚经济,同时,小鱼易腐难存,因此用来制作鱼饭的多是身形较小、价值不高的鱼,一路航行,兴许就吃掉了。譬如巴浪,焖炒煎炸蒸,都不算可圈可点的东西,唯独做成鱼饭,原本的“急就章”,竟借此成为脍炙人口的美味。这点石成金的造化,延承下来,遂成千万烹鱼之法当中一绝,真是妙馔!

(文:林树宜,暨南大学文学院中文系

 方言点:广东汕头金平区)




图文编辑:张钟晶

责任总编辑:老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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