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甘于恩：汉语词、词汇和词汇学

汉语词、词汇和词汇学

甘于恩

我们知道，词在汉语中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单位，它在构句和语法层面，是一个基本的单位，如果没有了词（或者与词身份相当的等价物——短语），句法活动便无从谈起；而在词汇学中，单个的词，也是组成词汇的基本要素，倘若没有一个一个个别的词，那么集合的词汇亦无从谈起。从这个意义上说，词是汉语语法和词汇的重要元素，对于研究语法学和词汇学皆具有逻辑学的基础意义。

不过，由于汉语缺乏像屈折语那样的形态变化（这不等于说汉语没有形态），判定汉语的词，在技术层面上来说，有一些不利的条件。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们不需要去认识词，不需要去认识词汇的一些规律，从而无法建构汉语的词汇学。建构一个有特色的汉语词汇学，不仅是汉语语言学的内在要求，也是社会语言文字应用的迫切需要。

一、学习词汇学的意义

（1）认识每一个词，便是认识词所在的社会，认识其发展过程，其实就是认识所在社会的环境、演变及其蕴含的文化。有位语言学家说过，每个词都有其独特的历史，对词的内涵的准确把握，也关涉到言语交际能否顺利实现。

（2）辨析词的意义、用法，有助于提升学习者的语言运用能力（包括口头表达和书面表达能力）。

（3）词在域中。在具体语言实践中，任何一个词都不是抽象的、通用的，如果把汉语词汇视为一个总域，那么，词总是在分域中表现出来的，分域的概念要贯彻始终。

（4）人（学习者或话语者）在域中。任何人都不可能掌握所有的汉语词汇，对于个体而言，他掌握的只可能是：常用+个人域（专业或与个人相关的词语）。无数的个人域构成汉语词汇的总域。

（5）通过学习词汇学，了解、掌握学习、分析汉语词汇的科学方法，从而帮助自己建立系统的、多维的思维观，通过强化逻辑来提升分析语言的能力，提高研究的效率。

二、词汇的定义及其构成

什么是词汇？不同的学者、不同的教科书有不同的定义。按照一般的理解，“词汇是语言的建筑材料，是词和语的集合体。”（邵敬敏主编 2001）词汇是一个立体交叉的系统网络，这个系统网络又由三个子系统来组成：一是本体系统，二是来源系统，三是熟语系统，这三个系统互相区别但又互有关联。

（1）本体系统：所谓本体系统是指词汇的基础体系，包括同音词、同形词（形式角度），单义词、多义词、上下义词、类义词、同义词、反义词（意义角度）。

（2）来源系统：所谓来源系统是指词汇的生成体系，包括古词语（也叫古语词）、方言词语、社区词语、行业词语、外来词语5种，《现代汉语通论》把新词语也归入来源系统。似可商榷。新词语只是来源系统的结果，不是来源系统本身，新词语与旧词语相对，如果要分的话，可以放在时间系统中（虽然还暂时没有这样分），其实新旧都是相对的，在时间纵轴上，任何一个词可以说既是旧词，又是新词，绝对的新词是没有的（哲学意义上的新词是指当下产生的词，但一旦产生，就已经成为旧词）。

（3）熟语系统：所谓熟语系统是指词汇的衍生系统，也可以说是定型化短语的总汇。熟语是词语历时发展的结果，包括成语、惯用语、歇后语、谚语（以及格言）等。熟语也可以说是自由性的“短语”（包括句子）成熟化、常用化、定型化的结果。

以上只是对词汇做的最常规的分析。其实学术界对词汇的分析是多角度的，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得出词汇系统的不同结果：比方根据词汇的专业性，可以分出普通语词和术语（专业语词）；根据词语的流行程度，可以分出流行语和非流行语（包括普通语词和术语）；根据词语的新旧程度，可以分出旧词语和新词语；根据词语的结构，可以分出单纯词和合成词。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三、词汇学的定义及其分支

词汇学是语言学的一个分支，是研究语言中词和词的等价物的特点及其规律的一门学问。根据研究对象的不同，词汇学可以分为一般词汇学和特殊词汇学，一般词汇学是研究世界上所有语言的词汇的共同规律的科学；特殊词汇学则是研究某一种具体语言词汇的科学（如汉语词汇学）。

词汇学又有历史词汇学、描写词汇学和普通词汇学的不同。历史词汇学研究词汇的起源和发展的历史；描写词汇学研究某个时期的词汇系统的相对静止状态；普通词汇学研究语言词汇的一般理论。

依据研究范围的大小，可以分出狭义词汇学和广义词汇学。狭义词汇学即是一般意义上的词汇学，广义词汇学则还包括词源学、词义学（语义学）和词典学等。

如果根据词汇学的实用性，可以分出理论词汇学和应用词汇学（如万艺玲等《词汇应用通则》，春风文艺出版社1999）。

按照多种角度的划分，则可以分出更细致的分支学科，如汉语描写词汇学、汉语方言词汇学、英语历史词汇学等。

四、汉语词汇学的任务

（1）对词汇学独立分科要有足够的认识

尽管对于词汇学独立为语言学的分支，理论上似乎没有太大的争议，但是在观念上则存在一些分歧。表现为一些人在学科设置上将词汇学边缘化，例如暨南大学词汇学的设立早在上世纪80年代已是现实，但是长期后继无人（只招了一界硕士生和若干届博士生），以致被取消方向，2007年才恢复招生。另一种表现是对词汇学有种不正确的认识，以为词汇学是语言学中最缺乏技术含量的分支，搞不了语音学、语法学或者方言学的，那就搞搞词汇学，因为词汇学研究词语，谁都可以做。这种错误的观念导致很少人愿意从实践入手来构建真正的汉语词汇学，导致汉语词汇学理论深度的欠缺。再一种表现就是在具体措施上忽视词汇学的外围生存环境。如机构建设、资源分配、后备力量的建设、课程设置等方面，都没有给词汇学应有的支持和关心。以暨南大学在语言学学术上的地位和积累，建立有特色的词汇学是很有希望的。这说明对词汇学的学科地位重视还不够。

（2）构建汉语词汇学的基础理论

正如许威汉（2008，186页）所指出：“从汉语实际出发的词汇学理论模式现在还没有形成，要建立要建立词汇学的基础理论，必须在正确思想指导下，借鉴现代语言学的成就，对汉语词汇进行纵向考察和分期研究，揭示其内部规律，探求其发展轨迹，作理论上的阐明，并力求在实践中检验理论的科学价值。”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单凭某些个人要达致这一目标，不太现实，所以必须分阶段、有计划、有合作地开展研究。

（3）分析语料，深入揭示规律

现在我们拥有的语料，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所以仍然要大力提倡开展实事求是的调查研究，拥有第一手的资料。但是，另一方面，如何对现有的语料进行分析，也有讲究，不能抓住某些有限的材料，就大做文章，得出一些以偏概全的结论。要防止跳跃式、片面性、主观化和简单化的倾向。

（4）提倡科学的方法论

思维过程中的方法论包括归纳、演绎、分析、综合、抽象、具体、类比、假设、数据列举等。作为理论工具的方法论包括哲学方法、数学方法、系统论方法、控制论方法、信息论方法等。此外还有制定理论体系的方法论，有理论体系评价和检验过程中的方法论。许威汉说：“方法论的运用，对汉语词汇研究至关重要。运用得好，自为上乘；运用不善，可能适得其反。”（187页）可参《现代语言学方法论》一书（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

参考文献

[1]刘叔新1990：汉语描写词汇学，北京：商务印书馆

[2]许威汉 2008：汉语词汇学导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3]王立2003：汉语词的社会语言学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

[4]卞成林2000：汉语工程词论，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

[5]周国光 2004：现代汉语词汇学导论，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

[6]甘于恩 2006：纵横辞海，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7]邵敬敏主编 2001：现代汉语通论，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8]厉兵，1998：《现代汉语通用词》选词原则，《语言文字应用》第2期 "٫

编辑|唐嘉欣

审读|甘于恩

文章原创|甘于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