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人 | 汪平：珍贵的调查【转发】
学生和老师是有距离的，层次越高的教学，师生距离越远。对研究生来说，学习内容比较专门，讲解的场合和气氛不免严肃庄重，老师板着脸讲，学生板着脸听，实在顾不上交流感情。一讲完课，学生立刻告退，不宜再打扰老师，更谈不上跟老师聊天，说笑。
但是，带研究生作田野调查，情况却不一样。调查要一定时日，一般来说，一个星期或更多天。在这段时间里，无论调查如何专业、严肃，总得有暂时的停歇，这时师生就要在一起生活、休息，无分彼此。
回忆多少年来，和学生共同调查方言，甚至包括最初自己当学生，被我的老师带着调查的情景，无不历历在目。人手一册《方言调查字表》，放在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请发音人说，边听边记。当老师的，要向发音人反复询问，又要向学生反复讲解，常常说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
热诚的态度终于激起学生们的兴趣，大家也都认真起来，尽管他们专业各异，有的专业跟方言学没有密切关系。
调查工作的安排是宽松的，每天上下午调查，晚上对白天的记录做些核对、补充，并无更多的任务。剩下的时间，只是在一起吃饭、休息、闲聊。没有美味佳肴，天天共进粗茶淡饭。一时高兴起来，也会和大家对饮一两碗土烧。这叫同甘共苦。
有特色的方言往往在交通不便的农村，远离尘嚣。湖南桃花江、湖南汨罗江、湖北嘉鱼长江、山西祁县祁奚故里、江苏高淳固城湖……多年来，一次次与年轻人徜徉于这山间、水滨，在辛勤工作之余，从青山绿水中接受大自然的慷慨馈赠。我们无拘束地彳亍步行，信口闲谈，跃出方言话题，谈爱好，谈人生，谈随便什么偶然想到的事。师生间的距离在交流中靠近，感情在靠近中油然而生。学生性格各异，开朗乐观的，沉稳谨言的，大胆活泼的……无不在自然中流露出来，带着青春的朝气。这朝气进入我的胸中，带出我也曾有而本已消褪的朝气，与学生共舞。
从学生无拘束的言行中看得出，他们发现了这个老师原来不是只会讲枯燥的ao、bp的学究，也有好恶喜怒，也有血有肉，可亲可近。
在我这里，则有信心相信，我的形象将能长远地留存在学生心中，不至于很快消失。
第一手活的语言材料是语言研究的珍贵资源，它保存在我的录音机和笔记本里，将永久珍藏；而难忘的师生之谊，则保存在所有参与者的记忆中，更显珍贵。这一切都是课堂上完全不能得到的。
在非专业的外人眼里，方言专业是稀奇古怪、枯燥乏味的。我学金融的老同学们始终弄不清我改行干什么去了。一位当银行行长的老同学说汪平在天上，不食人间烟火。他们怎么会想到，我在这个新的领域里纵情驰骋，竟然如此自在舒畅，真是乐在其中。这哪里是外人轻易可解的！
注：本文转自“眼界”公众号
本期编辑 | 和树美
本期审读 | 姜迎春
本期责编 | 甘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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