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田野杂记 |瞿建慧：记忆中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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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建慧：记忆中的微笑

      2006年的那个夏天，为了完成我的博士论文《湘语辰溆片语音研究》，我背着行囊，只身一人去了湖南省怀化市辰溪县。同学的同学帮我联系好了田湾乡的乡长。乡长很热情，亲自带着我去见发音人。在一间低矮的小木屋前面，我见到了我的发音人。他约莫70岁，看起来身体很不错，也很健谈。他家的木屋虽然简陋，但很整洁，也很安静，是个理想的工作场所，我决定就在这里开展我的田湾话调查。乡长临走前问我：“你要不要吃点心？”我心里想：再过一两个小时该吃午饭了，这点心就不吃了吧。于是，婉言谢绝了。等乡长走后，我就摊开《方言调查字表》开始调查了。两个钟头过去了，三个钟头过去了，四个钟头也过去了……我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却仍然不见乡长的身影。我决定不再等乡长了，自己请发音人一起吃午饭。我对发音人说：“我们找个地方吃个午饭吧？”发音人说：“我们乡下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吃得晚，晚饭吃得早，午饭一般就不吃了。你刚才不是跟乡长说不吃午饭了吗？”“乡长不是问我吃不吃点心吗？”我说。发音人一下笑了起来：“我们这儿把午饭就叫点心。”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点心”非彼“点心”啊！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调查完了辰溪，我转战溆浦县城所在地卢峰镇。溆浦县我人生地不熟，我先生早些年参加培训时认识了一位溆浦的朋友，我只有去“投靠”这位朋友了。见了面，我向他说明了来意，他也给我推荐了好几位，但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从乡下搬迁过来的，不是土生土长的卢峰人。找了两天，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发音人，我的心情极为沮丧。这天吃过午饭后，我独自去街上散心，八月的溆浦太阳毒辣辣的，没走几步，汗就下来了。走过街的转角处，有一处阴凉地，几位拉板车的人围在一起歇凉。我走了过去，一看，原来他们在下象棋。我冒昧地问了一下他们：“你们这儿有没有六七十岁的卢峰镇人呢？”“有啊！”他们齐刷刷地把手指向了一位看起来很精神的老人。一问，其他条件也都符合，于是我带着他回到宾馆开始了调查。这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回宾馆的路上，我感觉太阳似乎没有先前那么毒辣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后来，我们又去了溆浦乡下。但朋友早已联系好的发音人却临时变卦，躲着不肯来见我。朋友急了，马上打电话联系其他人，打了好几通电话，终于联系上她同学的爷爷，正合适。只是离我们所在的地方有好几里地，还要翻越一座山。很快，她的同学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说带我们去见他的爷爷，我们坐着他的摩托车上路了。山路七拐八弯，道路的一旁是悬崖峭壁。路面坑坑洼洼，人坐在摩托上一颠一颠的。颠得你心惊肉跳，生怕出什么事儿。果然，转弯的时候我们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还好都没伤着，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坐上那部摩托车了，我担心大家的安全。我们正准备下山，来了另一辆摩托车，车上那小伙子是朋友同学爷爷村子里的。朋友的同学说他经常骑这山路，没问题的。于是，我们坐上了这一辆摩托车，朋友的同学骑着他自己的摩托车，一起去见朋友同学的爷爷。那天是他爷爷的生日，爷爷却坚持把调查做完，还邀请我们吃了他的生日宴。吃过饭后，天色已黑，我们借着手机的亮光骑着摩托车下山了。下山其实比上山更危险，可不知怎么的，我没有原来那么害怕了。平安下山后，我们去朋友家住宿，去的那条路正在修，前面的车驶过后扬起的灰尘一次又一次地落在我们的头上、脸上和衣服上。等我们到朋友家后，下了车，相视而笑，原来我们都成了“灰人”了。

      田野调查少不了辛苦，也免不了遇上一些困难和挫折，但回想起来更多的是那些开心的糗事、意外的惊喜和可亲可爱的人们。

作者调查方言时与发音合作人合影

（作者：瞿建慧 任教于吉首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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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  金珊珊

文案｜  瞿建慧

排版｜  赵律言

审读｜  章   策

责编｜  老   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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