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歌谣 | 张盛开：童谣的语言与地域特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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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与歌谣 | 张盛开：

童谣的语言与地域特征（中）

（三）地域特征

童谣的地区特征很有意思，一个县内同一首童谣都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而相隔很远，方言也不同的几个地方却出现相同的童谣。这是因为童谣的传播比方言的传播容易还是童谣是通过文字传播尚不得而知。

1.各地类似的童谣

各地类似的童谣主要有如下这些。

点人定顺序的童谣“点点拙拙”（湖南平江）与 “点子点波罗”（湖南常宁），解释各种物体的叫与不叫之原因的“什么叫”（湖南平江、常德、新化，衡山；广东湛江）。歌颂月光明亮的“月（亮）光光”(客家，粤语，赣语，湘语，西南官话，土话）。介绍手纹的“十脶”（湖南平江，浏阳，长沙，宁远平话；广东潮汕地区；湖北宜昌；江苏江阴，常州；福建漳州）。讲解懒人学艺的“学艺歌”（湖南宁远平话，平江；客家梅州丰顺，台湾；闽语福建武平、漳州）, 嘲笑小孩的“哭哭笑笑”（湖南临湘、浏阳、平江；浙江嘉兴，四川，重庆；粤语；客家）。“萤火虫”（湖南岳阳、临湘、平江、邵阳；江苏江阴；山东；四川；粤台客家），颠倒事实的“颠倒歌”（湖南平江、衡山、常德、浏阳、常宁、江华、宁远；湖北；四川；陕西；江苏江阴），“三岁孩子穿红鞋”只见于湖南境内（平江、临湘、长沙、益阳），给姐姐打剪刀的“打铁歌”更是分布于全国各地。

（1）排排坐

众所周知客家人爱唱山歌，这从童谣也能得到旁证。别的地方四川、上海、江苏、湖南、广东都是“排排坐，吃果果”，只有客家梅州在“排排坐”的后面却是一家人“唱山歌”。如此看来客家人会唱山歌都是从小培养的童子功。其他地区的小朋友还在“吃果果”的时候，客家的小朋友已经在学山歌了。

1.天津 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弟弟在睡觉，给他留一个。／排排坐，吃果果，幼儿园里朋友多，朋友多，好唱歌，唱起歌来真快乐。

2.四川 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弟弟回来留一个。／排排坐，吃果果，幼儿园里朋友多，你一个，我一个，大家吃得笑呵呵。 

3.上海 排排坐，吃果果，侬一只，我一只，还拨妹妹吃一只。

4.四川 坐排排，吃果果；果果香，吃辣姜；排排坐，吃果果，妹妹睡了留一颗 。排排坐，吃果果，猪拉柴，狗点火，墨鱼担凳姑婆坐，坐烂屎忽无赖我。／坐排排，吃果果，果果香，卖干姜，干姜辣，卖水娃，水娃短，卖花碗，花碗花，（后略）

5.湖南浏阳 排排坐，吃果果，果果甜，买黄连。黄连苦，买鸡肚。鸡肚香，买辣姜。辣姜辣，买枇杷。批把软，买个碗。碗又深，买个针。针又尖，抛上天。天又高，落把刀。刀又快，好切菜。菜又甜，杀个猪儿好过年。

6.江阴 排排坐，吃果果，爸爸转来割耳朵，吃一半，剩一半，还有一半斋罗汉，罗汉勿吃荤，拖毛猪头囫囵吞。就剩一只小猢狲，步槛肚里滚嘞滚。（东乡）／你一个，我一个，姐姐家来割耳朵。称称看，两斤半，烧烧看，两大碗.吃一碗，剩一碗，门角落里斋罗汉，罗汉勿吃荤，豆腐面筋囫囵吞。（南乡）

7.粤语 排排坐，食粉果，猪拉柴，狗烧火，猫儿担凳姑婆坐，坐烂个屎窟唔好赖我，赖翻隔篱个二叔婆。

8.客家梅州 排排坐，唱山歌，爷打鼓，子打锣。心臼(媳妇)灶背炒田螺。田螺壳，刺到家官(公)脚。家官呀呀叫，心臼哈哈笑，家娘骂佢冇家教。

（2）打铁歌

打铁歌流行于西南官话区（四川成都、重庆、湖北宜昌）与湖南地区的平江，岳阳，邵阳，益阳，常德，临湘，常宁，长沙等地。百度文库之四川方言童谣指出打铁歌流行于渝西。百度文库之闽南童谣指出闽南童谣比较有代表性的还有《打铁歌》，在台湾也念成《打手刀、剪铜锣》。流行地域广泛，内容形式也比较多样化。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学打铁”以这种形式开头的最为多见。这么多地区都流行同一个形式的童谣，确实比较少见。从笔者所考察的资料来看，其他的童谣都没有这么大的影响。而且除了四川有一个“打把刀儿送伯伯”之外，其他的打的都是剪刀，送的都是“姐姐”，为何会如此统一，那就是这些童谣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可能性非常高，或许跟时代与社会关系密切。

9.湖南平江 打铁，西打铁，东家留吃饭，西家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打毛铁，打把刀子快又快，割哒婆婆九蔸菜，婆婆去告状，撞哒老和尚，老和尚念经，撞哒观世音，观世音打鼓，撞哒一只老虎，老虎张开口，撞哒一只黄狗，黄狗打个屁，打哒你的肚子蒂。

10.湖南平江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学打铁。

11.湖南长沙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克学打铁

12.湖南临湘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子送姐姐,姐姐留我半个月,我要回去打夜铁。打到张家哩门口买茶叶，茶也香，酒也香，十个鸡蛋摆过江。

13.湖北宜昌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打毛铁。毛铁没打起，妈把我耳朵揪个缺。毛铁打了三斤半，娃娃婆娘都来看。

14.四川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刀刀儿送伯伯。伯伯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去学打铁。张来看，李来看，一睃睃斗个抱鸡婆，抱鸡婆，下个蛋，拿跟妈妈下稀饭，妈妈不吃臭盐蛋，拿在锅头铲两转，（后略）

15.成都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喊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切打毛铁。毛铁打了三斤半，娃娃崽崽都来看。

16.四川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起来打鞋（hai）底，婆婆起来蒸糯米，糯米蒸得喷喷香，敲锣打鼓接姑娘，姑娘矮矮，嫁给螃蟹（hai），螃蟹（hai）脚多，嫁给白鹤，白鹤嘴尖（后略）

17.湖南常宁 钉打钉，铁打铁，打把菜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在咯歇，我呵金古佬歇，金古佬有身毛，鲇拐子水里泡，鲇拐子两根须，泥鳅珠咯珠 ，泥鳅爱钻眼，蚂蝗水里撢，蚂蝗总爱缠，（后略）

18.四川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子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在桥洞里歇，桥洞里有根花花蛇，把我耳朵咬成两半节，回去爹也嗟，妈也嗟，嗟得我心里过不得，杀个鸡，我不医，杀个鹅，（后略）

19.四川 东打铁，西打铁，打个剪刀送姐姐；姐姐要我歇，我不歇，我在桥脚歇；桥角有条乌梢蛇，把我耳朵咬半截；杀个猪儿补不起，杀个牛儿刚补起！

20.四川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茅镰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忙起回去割大麦，割一箩，喂鸭婆，割一斗，喂母狗。

21.重庆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割燕麦。割一把，满坡撒，割一升，喂岩鹰，割一角，喂麻雀。

（3）摇篮曲

湖南有平江，益阳，邵阳，衡山，涟源，常宁；闽南，浙江嘉兴，杭州，苏州，常州；江西都昌；湖北宜昌；山东；天津；上海。湖南平江与涟源讲的都是将孩子摇大了可以去捡柴烧，即帮家里做事。是从成人的利益出发的。湖南衡山、苏州、常州、嘉兴、上海、天津的摇篮曲则从小孩的角度出发，说的是摇到外婆桥，外婆给我好吃的糖和糕。闽南的摇篮曲则描写了爷爷奶奶抱着孙子的一家幸福景象。

22.湖南平江 摇最摇，摇奶毛，摇大奶毛捡柴烧。一日捡一担，十日一礁，又有卖，又有烧，又有银子进荷包。

23.湖南涟源 摇摆摇，摇摆摇，摇者满伢唧捡柴烧，一日捡一道，十日捡一交，天晴捡柴买，落雨买柴烧。

24.湖南衡山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一只馒头一块糕。

25.浙江嘉兴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块馒头一块糕，吃仔就要跑。

26.江苏杭州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请我吃年糕。糖蘸蘸，多吃块；盐蘸蘸，少吃块；酱油蘸蘸没吃头。

27.江苏常州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外公叫我哭死宝,妈妈叫我现眼宝,一宝一宝又一宝。

28.上海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我叫外婆蚕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吃仔就要跑。 

29.天津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乖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又是饼,又是糕，吃不完,就打包。

30.江苏苏州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一只馒头一块糕，宝宝闭眼睛快困觉，醒了以后吃糕糕。

31.山东 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上山采枇杷，枇杷园里刚开花……

32.闽南 摇仔摇，摇仔摇，小弟仔坐椅桥，安妈抱着微微笑，安公抱着吱吱叫，共伊放甲一身尿。

33.湖南常宁 摇啊摇，摇到太龙桥，百米馍馍，米汤淘淘，大人呷哒找事做，细家几呷哒摇摇。

34.湖北宜昌 竹摇窝，两头翘，窝里睡个小宝宝。摇啊摇，摇啊摇，我的宝宝快睡觉；鸡子鸡子你莫喊，狗子狗子你莫叫。摇啊摇啊摇摇摇，我的宝宝睡着了。 

35.江西都昌 嗬嗬，摇老乖，摇喔哪！哟，崽要鼾哦！崽睡，宝听话，气，鼾哦！等下嘚，猫来嘚哈，猫，咬崽。搖哦哪，哟，我个肝肠要鼾哦！.……

（4）虫虫飞

虫子飞来飞去，飞到菜园里、竹山上，大山里，捡到一颗蛋，回来给小孩做下饭菜 这是基本模式。湖南平江、涟源、临武、邵阳以及四川都有基本模式。这也可以算是原始状态，过去放养的鸡鸭鹅都是随地下蛋的，在各种地方能捡到蛋也不算是怪事。现在农村都很少放养了，这种现象也不多见了。同时这些地方指蛋的儿童用语都为“勃勃蛋”，虽然汉字不同，但都是不送气双唇音，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语言现象。

36.湖南平江 虫啧虫啧飞，飞到菜园里。捡个剥剥蛋，把伢啧派朝饭。伢啧吃得饱，身体长得好。

37.四川 斗虫虫，虫虫飞。飞到家婆菜园里，检个簸箕蛋，拿给家婆下稀饭。叮叮当，卖麻糖。麻糖甜，好过年；麻糖香，结婆娘。麻糖蚀了本，回去按到婆娘。／虫虫飞，飞到大山里，捡个卜卜蛋，回来咽冷饭，冷饭多 做一锅，冷饭少，做一口。／虫虫儿虫虫儿飞哟,飞到家婆门口来,家婆门口有棵菜,吃得家婆喊乖乖。虫虫飞，飞到果果园，捡到一个饽饽蛋（鸡蛋），不拿给嘎嘎（外婆）看。

38.涟源 点点虫虫飞，飞到竹山里，捡个爆爆蛋，拿赐某某伢唧咽早饭。

39.湖南临武土话 虫虫飞，咬壁里，壁里生只蛋，挨我宝宝送冷饭。

40.湖南邵阳 虫虫飞，飞到婆婆园，婆婆留我吃餐饭，帮我打只饽饽蛋，把我扒餐饭。

发展篇把虫子比喻成自己，飞到外婆家，外婆不给我好吃的，我就生气要回家。湖南岳阳、临湘两地相连，内容相似。这两个来源也差不太远。岳阳、临湘还有虫虫斗嘴的版本。

41.湖南岳阳 点点虫虫飞，飞到家家屋里去，家家不杀鸡，扯到虫虫的衣。家家不杀鸭，扯到虫虫的袜。

42.湖南临湘 虫虫点点飞，飞到家家哩去，家家不杀鸡，外外要回去，家家不杀鸭，外外要么哩呷，家家不杀牛。外外不要你留，家家不买饼，外外上哒岭。

43.湖南临湘 点点飞，飞到家家竹园哩，细来子呷个娘个甜甜奶，大嗒穿个娘个绣花衣，红荷包，绿撒须，哥哥带我玩把戏，哥哥打我三耳巴，我要回去透姆妈，（后略）／点点飞，嫁竹鸡，竹鸡矮，嫁螃蟹，螃蟹八只脚，嫁鸦鹊，鸦鹊尾巴长，嫁姨娘，姨娘吃个么哩饭，红米饭，姨娘吃个么哩菜，鲫鱼宴。

44.湖南常德 虫虫虫虫飞，两个虫虫斗嘴嘴。大的跟娘走，小的要背背。背一个，抱一个，屋里还有十三个。

45.湖南岳阳 虫虫飞，两个鸟鸟斗嘴嘴，大的跟娘走，小的要娘背。

粤语广州则是虫虫飞到荔枝树下。这跟本地盛产荔枝有关。

46.广州 点虫虫，虫虫飞，飞到荔枝基，荔枝熟，摘满屋，屋满红，陪住个细蚊公。

47.江苏常州 抖抖虫，虫虫飞,飞到高高山上吃白米。

48.湖南长沙 点点虫虫飞，山上捉一对，捉对花花虫，咬哒手背背。

（5）月亮

以月亮开头的童谣有很多，如“月光光”、“月亮巴巴”、“月亮亮”、“大月亮，小月亮”、“月亮走我也走”等。

月亮的童谣中，以“月光光”分布的地区最为广阔。湖南各地有“月光光”，客家地区也有很多方言点有“月光光”，粤语中也有。

湖南省平江城关地区的“月光光”有好几种版本，但基本上都是指月亮出来，照亮了四面八方，池塘里的鲤鱼都看得清清楚楚，能捡得到了。之后就是对所捡到的鲤鱼进行分配的结果。头部、腰部、尾巴、肠和胆都分配得有条有理。作为一家之主的爸爸，要吃最重要的部分-鱼头。童谣之中也显示了爸爸的权威，儿子只能吃腰部。捡到的东西除了鲤鱼之外，还有刀、崽（儿子）、针。捡到的物品不同，之后的结局也有差别。捡到刀之后切菜菜好直接过年。捡到针之后，则发展到做好衣裳给小孩子穿了走亲戚。捡到鲤鱼一般是自己吃，但是有一个版本是将鲤鱼卖掉，再买回家里所需的盐与糖。该版本中的鲤鱼有“扁担长”，可以算是稀有的特大号鲤鱼了。或许这也是鲤鱼被卖掉的原因。

49.月光光，照四方，四方暗，跳下墈，捡只鲤鱼三斤半，爷吃脑，崽吃腰，留个尾巴（把毛伢啧）做三朝。

50.月光光，照四方，四方暗，照下墈，下墈脚里一口塘，捡只鲤鱼扁担长，爷吃脑，崽吃腰，留下尾巴做三朝。

51.月光光，照四方，四方暗，跳下墈，捡只鲤鱼三斤半，爷吃脑，崽吃腰，留个尾巴做三朝，留根肠，送干娘，留个胆送老板。

52.月光光，照四方，四方暗，照田墈，田墈高，捡张刀，田墈矮，捡个崽。伢啧伢啧你莫哭，我带你去看新屋。新屋哩一口塘，捡只鲤鱼三斤半，爷吃脑，崽吃腰，留个尾巴做三朝，留根肠，送奶娘，留个胆送老板。

53.月光光，照四方。四方暗，照田墈。田墈高，捡把刀。刀又快，好切菜。菜又甜，好过年。菜又苦，好过端阳二十五。

54.月光光，照四方，四方暗，跳下墈，墈又深，捡包针，针又长，做衣裳，做块衣裳花又花，毛毛穿着走人家。

55.月光光，照四方，照见塘里水汪汪，塘里鲤鱼扁担长，捉哒鲤鱼街上卖，买回盐来买回糖。

湖南平江的“月光光”跟闽西武平的“月光光”的开头四句只差了一个字，“月光光，照/走四方，四方暗，照田墈”，有意思的是武平县也是捡到针，不过跟平江版不同的是，捡到的是一枚针，而不是一包。而且结局也跟湖南平江的针不同。武平在捡到针之后，开始了懒人学艺的故事，有变成了学艺歌。粤语“月光光”表达了父母希望孩子早点儿长大帮忙干活的愿望。河源与衡山的“月光光”中又出现了针，跟湖南平江的捡针版本又连到一起了。

56.闽西武平 月光光，走四方。四方暗，照田墈。田墈尾，捡枚针。针有眼，交畀伞。伞有头，交畀牛。牛有角，交畀桌。桌有桄，交畀罂。罂有口，交畀狗。狗有尾，交畀鸡。鸡有髻，两子同年绷大锯。大锯没老婆，不如学补箩。补箩篾割手，不如学蒸酒。蒸酒酒会酸；不如学打砖。打砖砖对截；不如学打铁。打铁会生镥，不如学迟猪。迟猪难讲价，不如做叫化。叫化难擐筒；不如入泥窿。泥窿会必坼，不如钻石嚹，石嚹好种瓜。种个瓜子大，不如拿来买；种个瓜子细，拿来喽大细；种个瓜子黄，留来喽婿郎 。

57.粤语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听朝阿妈要赶插秧咯，阿爷睇牛佢上山冈。虾仔你快高长大，帮手阿爷去睇牛羊。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听朝阿爸要捕鱼虾！阿嫲织网要织到天光。虾仔你快高长大，划艇撒网就更在行。

58.湖南衡山 月光光，照四方，梭罗树，滿山冈。东一拜，西一拜，拜到明年好世界。世界恶，杵牛角。牛角尖，尖上天。天又高，买把刀。刀又快，好切菜，菜又深，买根针，针又秃，买只鹿，鹿又花，买只瓜。瓜又圆，买只船。船又漏，好装黄豆。黄豆发咑芽，接起姑娘回来晒旱茶。旱茶晒起不好吃，打口估坛子罐子冒一只。

59.河源客家 月光光，照四方。四方矮，照老蟹，老蟹王，跌落塘。塘东心，有枚针；塘壁下，有条蛇，吓死先生俩子爷。

60.临武土话 月光光，照津江，月圆圆，照西垣。西垣女子槌白衫，槌得白松松，西垣女子嫁老公。唔要媒人唔要轿，拿块帕子吊下吊。三支香，两支烛，打串铳子就入屋。

湖南（临湘、江华、宁远平话、浏阳）以及四川、成都还有“月亮光光”。四川的月亮光光之后为芝麻大姐烧香，而湖南的宁远平话、浏阳是姐妹同拜，月亮光光之后的内容与四川的差别很大。

61.成都 月亮月亮光光，芝麻芝麻烧香，烧死麻大姐，气死幺姑娘。幺姑娘，不要哭，买个娃娃打鼓鼓。鼓鼓叫唤，买个灯盏；灯盏漏油，买个枕头。枕头开花，接个干妈；干妈脚小，一脚踩到癞疙宝。／月亮月亮光光， 芝麻芝麻烧香。烧死麻大姐， 气死么姑孃。么姑孃，矮又矮， 嫁给盘海。盘海脚多，嫁给八哥。八哥嘴尖，嫁给犁辕。犁辕笑死，扯根头发来吊死！

62.四川 月亮月亮光光,芝麻大姐烧香,烧死麻大姐,气死幺姑娘,幺姑娘,不要哭,买个娃娃打鼓鼓.鼓鼓叫唤,买个灯盏,灯盏漏油,买个枕头,枕头开花,结个干妈, 干妈脚大,打个胜卦;干妈脚小,一脚踩到癞疙宝。／月儿光光，姐妹烧香，烧死麻大姐，气死幺姑娘，幺姑娘，会包脚，一包包个弯牛角。牛角弯，弯上天；天又高，好耍刀，刀又快，好切菜；切到手，不要怪。

63.湖南江华 月亮光光，月亮球球，江边乃仔养水牛，水牛过沟，踩死泥鳅，泥鳅告状，告到和尚。和尚念经，念到观音，观音担水，碰到海鬼。海鬼摸鱼，摸到团鱼。团鱼生个蛋，留着明日做朝饭。 

64.湖南临湘 月亮光光，骑马张张，张在何处，张在墈里，墈里打鼓，撞到老虎，老虎瘦牙，撞到蛤蟆，蛤蟆撑脚，撞到鹦哥，鹦哥生蛋，生个鹅蛋，鹅蛋抱崽，抱只蛹崽，蛹崽过河，跶死个老婆婆。（贺畈）／月亮光光，骑马装香，骑到何处？骑到畈里，畈里打鼓，撞到老虎，老虎瘦牙，撞到蛤蟆，蛤蟆撑脚，撞到乌梢，乌梢尾巴长，下屋哩嫁姑娘（桃林）。

65.湖南宁远平话 月亮光光，火烧毛山，三粒大姐，出来装香，你一拜，我一拜，拜出年好世界，世界银子多又多，买粒好煴锅，煴锅要勿着，归来叫“哎哟”。

66.湖南浏阳 月光光，夜光光；梭罗树上好装香。两个姑唧同拜，上拜拜，下拜拜，拜到明年正月有世界；世界不奈何，捡只金珠坨；金珠坨上开花，有女莫对张家；张家柴又远，水又深，外婆炒菜， 开锅哩，（后略）

67.嘉兴 月亮亮，家家囡囡出来白相相。拾着一只钉，打管枪；凿杀官人呒肚肠。肚肠还勒枪头浪，老鸦啄去做道场。

“月亮走我也走”见于四川、湖南常德、山东、河南与陕西等地。四川与湖南常德的内容都是说三个姐姐。苏州的月亮荡荡亦类似如此。山东、河南则是跟着月亮走了去买东西。

68.四川 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打烧酒。烧酒辣，卖黄蜡；黄蜡苦，卖豆腐；豆腐薄，卖棱角；棱角尖，尖上天；天又高，好耍刀；刀又快，好切菜；菜又青，好点灯；灯又亮，好算帐，一算算到大天亮，桌子底下有个小和尚。／月亮走，我也走，走到我娘家门口。我娘倒杯油，大姐梳个分分头，二姐梳个妹妹头；只有三姐不会梳，黄毛辫子甩悠悠。（后略）

69.湖南常德 月亮走，顽也走，顽跟月亮提笆篓。笆篓洞里三斤油，顽要姑儿梳油头。大姐梳的盘龙髻，二姐梳的插花头，三姐不会梳，梳一个螺蛳鬏。大姐抱的金娃娃，二姐抱的银娃娃，三姐不会抱，抱一个癞蛤蟆。哇呀哇，开开后门呀它。

70.苏州 月亮荡荡，姐妹双双，大姐嫁在上塘，二姐嫁在下塘，三姐无人要，一顶花花轿，抬到和尚庙，和尚看见甩虎跳，道士急得双脚跳，你养伲子我来抱。／月亮月亮荡荡，姊妹姊妹双双，大姐配了上塘，二姐配了下塘，三姐配了海滩上，四姐配来配起无人要，爹爹转来寻人家，寻着洞庭山上第一家，方砖皮皮石子家，歪角水牛养两排，大小米屯堆不光，爹爹看自哈哈笑！

71.山东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赶牲口，买只鸡啄豌豆，买个猴翻跟头，买个棒槌打滴溜，买个柿子一吸溜，七十二条街走遍，喝碗清汤往回走。

72.河南 月亮走，我也走，一走走到马山口，买个鸡儿叨豌豆，买个猴儿栽跟头儿,一栽栽倒嫂子门里头.

73.陕西 月亮月亮跟我走，一下走到场门口，场门口，一斗麦（mei），送到石畏（wei)子没人推，公鸡推，母鸡簸,剩下鸡娃拾麦颗，老鼠擀面猫烧火，（麦娃）坐在炕上捏窝窝！

“月亮巴巴”仅仅见于湖南（岳阳、长沙、平江、浏阳）。浏阳之外的三个地方的童谣内容基本相同，而且四个地方都跟平江交界，平江有可能是该童谣的发源地。但从平江境内只有跟长沙交界的地方有这个童谣，其他的大部分地区通行前面所说的“月光光”来看，平江应该不是“月亮巴巴”的发源地。从长沙发出，通过平江传到岳阳也有可能。

74.湖南岳阳 月亮巴巴，里头坐个妈妈，妈妈出来买菜，碰倒奶奶。奶奶绣花，绣块糍巴。糍巴落在井里，变只蛤蟆。蛤蟆抻脚，变只喜鹊。喜鹊上树，变只斑鸠。斑鸠咕谷咕，打他的狗屁股。

75.湖南长沙 月亮巴巴，肚里坐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奶奶出来装香，肚里做个姑娘，姑娘出来绣花，绣只糍粑，糍巴跌得井里，变只蛤蟆，蛤蟆伸脚，变只喜鹊，喜鹊上树，变只斑鸠，斑鸠咕咕咕，和尚喫豆腐，豆腐一蒲渣，和尚喫粑粑。粑粑一蒲壳，和尚喫菱角。菱角溜溜尖，和尚上哒天。天上四个字，和尚犯哒事。事又犯得恶，抓哒和尚砍脑壳。 

76.湖南平江 月亮巴巴，里面坐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里面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绣个娃娃。娃娃跌到井里，变只蛤蟆。蛤蟆出来伸脚，变只喜鹊。喜鹊叫唧唧，变只野鸡，野鸡草里伏，变只斑鸠，斑鸠咕咕咕，捉哒和尚打屁股。

77.湖南浏阳 月亮粑粑，到我门前吃腊渣，腊渣脆，跟娘去，娘上街买青菜，爷下浦带信来，多带绫罗少带花，打发妹妹送人家。人家婆婆做得丑，碓堂舂米碓堂守。糠也量，米也量，赖我偷米送爷娘。爷娘不是穷爷娘，金打柱头银打梁。（后略）

对自然物体使用亲戚称呼是汉语方言中常见的现象。如太阳公公。月亮也有亲戚称号。山东、四川用月亮奶奶、月亮婆婆，湖北则用“月亮哥”，陕西用的是“月亮爷”。

78.陕西富平 月亮夜，明晃晃，我在河里洗衣裳。洗得白，捶得光，打发娃娃上学堂。读诗书，写文章，一考考上状元郎。喜报送到你门上，你看排场不排场。

79.陕西 月明爷，亮晃晃，开开城门洗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的，捶得邦邦硬硬的，打发哥哥穿整齐，提上馍笼走亲戚。

80.湖北 月亮哥，跟我走，走到南山卖笆篓，巴篓巴，卖琵琶；琵琶软，卖竹匾；竹匾高，打把刀；刀又快（锋利，好切菜；菜又苦，好过端午；菜又甜，好过年。

81.山东 月亮奶奶，好吃韭菜，韭菜hou辣，想吃黄瓜

82.四川 月亮婆婆，买把锄头，锄头落了，外婆捡到，外公告状，告到和尚，和尚偷牛，偷到黄牛，黄牛耕地，耕到沙地，沙地点麦，点到大麦，大麦喂猪，喂到母猪，母猪下儿，下到葩儿，葩儿叫唤，给妈妈看看。

大月亮小月亮，哥哥学木匠、篾匠。嫂嫂～这是基本模式，四川是哥哥嫂嫂忙活准备迎接回娘家的姑娘，湖南长沙接的却是姨娘，湖南临湘则说的是嫂嫂虐待哥哥，做好的米饭不给哥哥吃的故事。

83.四川 大月亮，小月亮，哥哥起来学篾匠，嫂嫂起来蒸糯米，蒸的篷蓬香，打起锣鼓接姑娘，姑娘接到门口田坎上，栽高梁，高粱不结籽，栽茄子，茄子不开花，栽冬瓜，冬瓜不长毛，栽红苕，红苕不牵藤，饿死他妈一家人。／大月亮，小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嫂嫂起来打鞋底，婆婆起来蒸糯米，蒸的蓬蓬香，敲起锣儿接姑娘，姑娘矮矮，嫁给螃蟹，螃蟹脚脚，嫁给白鹤，白鹤嘴尖，嫁给白鲢，白鲢滑滑，她就是你妈妈。

84.湖南长沙 大月亮，小月亮，哥哥起来做木匠，嫂子起来煮荼饭，茶饭煮得喷喷香，打锣打鼓接姨娘。姨娘掉了红丝带，哥哥捡来作袜带。

85.湖南临湘 大月亮，细月亮，哥哥在堂屋里学篾匠，嫂嫂在厨屋蒸淘饭，淘饭蒸得喷喷香，不把得哥哥呷，不把得哥哥尝，背起包袱跑他哩娘。一跑跑到谢家塘，谢家塘，狗哩恶，咬巴嗒哥哥个脚，回来敲笸箩，笸箩敲断嗒把，回来呷腈把把，腈把把冇放油，把哥哥胀得屁直流。

（原载《方音传异域，与析有同声——第七届海外汉语方言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黄高飞、陈晓锦主编，中山大学出版社2021年第一版）

【张盛开，任教于日本静冈大学】

注：本文受日本学术振兴会学術研究助成基金助成金“移民语言的发展与变化之动力的结构性研究”17K02720资助，亦为汪涵资助项目“湖南方言调查‘響應’计划”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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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张盛开

本期编辑：叶祎祎

本期审读：黎巧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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