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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民与屌丝

2016-12-12 枫叶君 精致小号

如果没有网络,屁民和屌丝这样的词是不可能迅速流行的。它们俗气,形象,就像臭豆腐,难登大雅之堂,可是,很接地气。群众对俗的东西有着天然的适应性,开门七件事儿,样样都是俗事儿,所以,屁民和屌丝不流行倒是不可想象的。


乍听上去,这两个词好像是新生事物,其实也是继承的产物。


在我小时候,人民一词随处可见,比如,人民银行,人民邮政,人民公安,人民公社,等等,凡是事关社会和民生的都冠以人民二字。孩子上学,最先学会的几个字中,一定有人民;文艺青年最喜爱的文学读物,叫《人民文学》;喜欢摄影?那就来本《人民画报》。总之,除了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敌人,满大街都是人民。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这句话出自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1945年4月24日)一文。该文既是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上所做的政治报告,也是对蒋介石1943年出版的《中国之命运》一书的回应。前者用“人民”,后者用“国民”,都是把普通百姓和国家的命运、前途联系起来。


近代中国的两个领袖人物都提到人民,可见人民之伟大。可是,在政治的版图上,人民又是很渺小的。


刘震云写过一部小说,书名叫《一句顶一万句》,讲人的孤独,主题是“找一个能说上话的人很难”。“一句顶一万句”不是刘震云的发明,而是林彪的专利。1966年2月至4月间,在林彪授意下,《解放军报》连续发表了7篇“突出政治”的社论,其中第五论集中表达了关于个人崇拜的观点:“毛主席的话,水平最高,威信最高,威力最大,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



一句话就是一句话,这是对说话人而言,对听话人来说,有的话一句顶一万句,而有的话一句顶一万分之一句,而后者基本上等于一个屁。某地因交通不便,令经济发展长期滞后,当地群众反映多年,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某领导视察后,发话要当地政府赶紧解决,结果问题很快解决了。一万个群众的反映不如一个领导的一句话,可见,一万分之一句等于一个屁的结论不错。


说的话等于个屁,说话人就离屁不远了。


2008年10月29日,时任深圳海事局党组书记、副局长的林嘉祥在深圳某酒楼喝酒期间,因“猥亵少女”与家长和群众发生争执,期间,林说了一句:“我掐了小孩的脖子又怎么样?你们这些人算个屁啊!”自此,屁民一词在网络间迅速传开。那些说话一句顶一万分之一句的人终于有了新的称谓,屁民。


在小说《移民》中,主人公鲁岩也是个屁民,他不想入籍的唯一原因,就是想保住他的中国屁民身份。“鲁岩爱国,尽管他在国内只是个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屁民,然而他希望自己回国时能够昂着头,向机场海关人员亮出那本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当对方询问时,他可以掷地有声地回上一句,屁民回来了!”


既然是阶级身份,那就与地域无关,屁民移居到国外又被称为People,总之,还是个P。


再说屌丝。何为屌丝?冯小刚说的最直白,就是JB毛。尽管冯小刚认为草民自称屌丝是“自贱”,可是,那些没有背景,经济困窘,望房兴叹的年轻人并没有拒绝这一称谓,无论男女都在争领这一称号,一来这个词契合他们的境遇,二来也可以作为缓解社会压力的阀门,如果混得不好,至少可以回一句:咱本来就是屌丝。


屌丝是一种生存状态,就像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有呜咽的低音区,也有铿锵的高音区。别人瞧不起你时,会说:你算个屌啊?可是当别人觉得你很了不起时,也会由衷赞叹:嗬,够屌啊!这就像傻B,一旦变成牛B,就彻底翻身了。所以,屌丝不必自卑,也不必沮丧,万一哪天真屌起来,不就逆袭了吗?


罗大佑写过一首《野百合也有春天》,屌丝不比野百合差,谁说就一定不能迎来自己的春天?



汉高祖刘邦可称得上是屌丝逆袭的经典范例。上中学时,语文课本里有一篇《高祖还乡》,通过一个熟悉刘邦底细的乡民的口吻,揭了街头泼皮的老底儿。老师说,这篇元曲揭露了刘邦早年的无赖行径,剥下了封建帝王的虚伪面具。当时觉得老师说得很对,认为刘邦很不地道。可是现在回头看,反而会觉得刘邦牛大了:开国皇帝,完爆各类CEO啊!成功了,当年的那些老底儿又算得了什么?自古英雄不问出处。至于那个贬损刘邦的乡民,用现在的话说,属于典型的羡慕嫉妒恨。


屌丝翻身不易,除了自身的努力,还要有贵人相助。一旦遇上贵人,屌丝同样能干出一番气势如虹的伟业。


1949年3月,中共中央、人民解放军总部机关离开河北平山县西柏坡前往北平,先坐汽车后坐火车。车过丰台站时,看到北平的城墙,56岁的毛泽东十分感慨,对身旁的叶剑英说了这样一段话:“我以前也到过北平,到现在整整30年了……还不错,吃了点苦头,遇到了一个好人,那就是李大钊同志……他是我真正的老师呀!没有他的指点和教导,我今天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当年,毛泽东在北大做图书管理员,每月薪水只有区区8元,而教授是每月两三百元。对于那段日子,毛泽东后来对美国记者斯诺袒露过心声:“我的职位低微,大家都不理我。我的工作中有一项是登记来图书馆读报的人的姓名,可是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我这个人是不存在的。”当时,毛泽东很想与傅斯年、罗家伦等新文化运动的头面人物攀谈,讨论政治和文化问题,可是人家都忙得很,“没有时间听一个图书管理员的话”。


罗家伦的父亲曾任江西进贤等县知县,属于县一级干部。傅斯年的父亲为举人,七世祖傅以渐为清朝首位状元,康熙的老师,顺治年间的兵部尚书,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属于中央一级领导。毛泽东的父亲毛贻昌只是个加工大米的富农,就家世来说,毛与罗傅二人不能比。


不存在,这就是屌丝的生存状态,穷并寂寞着。


可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在与叶剑英谈车上谈话一个月后,即1949年4月19日,毛泽东在和柳亚子的七律中写下这样的诗句:“三十一年还旧国,落花时节读华章。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1919年春,一个默默无闻的湖南青年离开北平,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1949年春,毛泽东率领解放大军进入北平,一个新政权的领袖即将登上世界政治舞台。这是多么酣畅淋漓的逆袭,又是多少屌丝心中的梦想!





诚然,伟人的成就对普通屌丝来说过于辉煌了,但是他们志存高远的奋斗精神却值得每一个屌丝学习。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只要能学习这种精神,即便不能逆袭,也能或多或少实现境遇的改善。


屁民和屌丝并没有本质区别,很多时候,两者是合二为一的。屁民和屌丝都不应自贱,屁民就是从前的人民,屌丝就是从前的革命事业接班人。对屁民来说,别人可以瞧不起你,但你自己不应放弃;对屌丝来说,别人可以忽视你,视你为空气,但是你自己却应卧薪尝胆,艰苦奋斗,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真的会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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