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老郑的人生第二春（上）

老郑今年38岁，其实说老也不老，身材高大挺拔，没有半点中年发福的感觉，看起来还算是在青年之列。虽然他心里觉得自己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浑身是劲的小伙子，可随着单位里一茬接一茬的新人来报到——今年来的毕业生已经是94年出生的了，他的这种感觉愈加变得不自信起来。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后浪赶到沙滩上的前浪，再也扑腾不起来什么漂亮的水花，徒剩下一堆白沫；他甚至悲观地想，再过不几时，恐怕连这点白沫也要被沙子吸干了，消失了。于是，渐渐地，大家对他的称呼从小郑叫成了老郑，小郑自己也习惯了。小郑变成了老郑。

老郑在这个单位干了十几年了，虽是机关单位，大小事却不少，又因属于科技口，面临日益变化的外部环境，因此绝无半晌午可以喝茶聊天看报纸的悠闲。得益于这么多年的经验积累，老郑也算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同一职能科室的同事有五个，比他资历大的只有一个四十开外的林大姐。其他两女一男，都是85后、90后。老郑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因为他跟大姐实在没有共同语言。林大姐每天不是张家长就是李家短，要不就是打听三个小年轻的个人生活，因此也“关心”不上老郑，两人倒落得井河两不犯。

三个年轻人当中，90年的闹闹，算是老郑的徒弟了。其实她本名也不叫闹闹，这是她的微信名，三个年轻人之间互相叫多了，俩中年人也就跟着叫了。闹闹毕业这五六年，从一个起草文件都要改上十来遍的傻白甜，长成了能跟科长独立汇报工作，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小骨干。老郑每次看到闹闹的进步，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成就感，因为这不仅得益于闹闹的聪明伶俐，跟他这几年手把手耐心培养也有很大关系。

闹闹喜欢跟老郑搭档，因为老郑性格沉稳，经验十足，因而总能发现自己的粗心马虎；而老郑也喜欢跟闹闹在一起工作，因为闹闹还算是个勤奋认真的苗子，同时又被她那种青春的活力所感染，跟她在一起自己也觉得年轻了好几岁。

不过最近几个月，这两个师徒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关系。开始源于闹闹有几天工作状态特别差，每天像没睡醒一样，精神也不像往常一样充足。开始老郑也没想过问什么，可是这样持续了一周后，当闹闹交上了一份错误率比平时高很多的材料时，老郑再也忍不住了。午饭时，他单独跟闹闹坐在一张人少的桌子上，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最近好像心思没在工作上啊。这一说不要紧，闹闹的眼泪一下子像洪水决堤般地哗哗往外流。

老郑第一次见到女孩子在他面前这么哭，连老郑的妻子都没有过。老郑的妻子是个乐天派，嘻嘻哈哈的时候居多，不高兴了就板着脸冷战一场。因此，当看到闹闹的大泪珠冒出来的时候，老郑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人的眼睛里可以突然生产出这么多的水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了林黛玉。其实闹闹一点也不像林黛玉，她没有那么阴柔、多虑、敏感，平时的闹闹还是比较“正常”的。

可是眼前这个闹闹，带着一种特别异样的女性气质，是老郑从没有碰到过的，他心里一紧，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有种错觉，是自己把闹闹惹成这般伤心欲绝的样子，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不哭。直到闹闹带着重重的鼻音问，你有餐巾纸么？老郑这才想起来，早应该给她递过去。

五分钟后，等闹闹的眼泪不像小溪汩汩流出，老郑才敢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了？”

“我男友跟我分手了，最近我妈经常问我俩怎么样了，说差不多的话该准备结婚了。”

老郑“哦”了一声，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回应。

闹闹倒是不问自答起来：“你知道，我们是大学同学，本来就认识的，其实到现在也谈了有五年了，基本是相互了解。之前因为他在外地，几乎每天都会通电话，两三个月也会见一次面。今年他终于换了工作，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可是这没几个月，他就提出分手了，说我俩不合适。我都不敢相信他又喜欢上了别人，他本来是个连跟女生说话都会脸红的人。”说着，闹闹眼睛里的小溪又开始汩汩往外冒眼泪了……

老郑有点尴尬，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感情特别丰富的男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闹闹。他只是想，如果林大姐在就好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挤出来一句：“别伤心，过去就好了，你这么好的女孩，肯定好多人抢着要呢。”

闹闹擦了擦眼泪，倒是哭得轻了。好像这话真起了点速效救堤的作用。

从此，老郑和闹闹之间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虽然他们再没有就闹闹的感情问题有过任何实质性讨论，但老郑对闹闹的工作指导却更加细心了。可不管是闹闹，还是老郑自己，都隐约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多了一点工作之外的熟悉和默契。不过这种默契只存在他们心里，谁也没有想要说清楚过。

直到几个月后的情人节前夕……

未完待续，明天见！

除有特别说明，本文所用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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