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的杜丘，一定会遭到追捕
这两天在家看《阳光下的法庭》。剧一开始，上诉方律师王玉芝就突遭车祸，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联想到剧中的化工环境污染责任纠纷案，让人不由不猜测，这起蹊跷的车祸会不会是一场与诉讼案有关的阴谋？
这样的桥段让人很自然联想到另一部国产电视剧《人民的名义》，第7集中，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局长陈海，在准备去见重要举报人之前被一辆卡车撞倒，因伤重成了植物人。
一个律师，一个检察官，在案件调查过程中都遭遇了来自幕后黑手的暗算。
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从本质上说，它是那些追究事情真相的法律人，甚至是普通人的宿命。日本电影《追捕》中的东京地方检察厅检察官杜丘也遭遇过类似的暗算。
在东京新宿的繁华闹市区，正在打电话的杜丘遭到一名陌生女子的指证，被警察带到派出所。这个自称水泽惠子的女人说，杜丘深夜闯入她的房间，偷了她刚取出来的20万日元，还侮辱了她。
在电影人物脸谱化的70年代末，中国观众很难相信仪表堂堂的杜丘会是坏人。可是，杜丘遭到他从未谋面的水泽惠子的指证，后来又在警局遭到一名叫寺田俊明的男人的指证，说杜丘曾潜入他的寓所行窃。
就是这个人！绝对不会错，是他，就是这个人！寺田俊明的满脸愤怒，杜丘的一脸惊愕，给观众留下深深的记忆。
在人世的悲催中，善良人们的这类懵逼总是周而复始地上演着。躺在拘留所的床上，杜丘苦苦思索：两个人都认错人了？难道有个人长得跟我这么像？哪有这种事？哪有像得让两个人都认错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呢？
在对杜丘住处搜查时，水泽惠子的项链、寺田俊明的照相机先后被发现。杜丘此时已完全明白，这是别人给他设下的圈套。
逃出警察控制的杜丘，在奥能登半岛惊讶地发现，水泽惠子的真名叫横路加代，而在警局指证他盗窃的寺田俊明，其实就是加代的丈夫横路敬二。而此时，加代已被人勒死在家中，横路也失踪了。
在寻找横路的过程中，杜丘受到追杀，他已经清楚：他遭遇陷害，与他调查朝仓议员自杀案，怀疑朝仓之死另有内幕有关。有人为掩盖阴谋，要将他置于死地。
真相，从来就是一把危险的快刀。陈海想搞清真相，结果被撞成植物人，杜丘想查明真相，结果被不明身份者一路追杀。事实上，想弄清真相，在很多时候，就已经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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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杜丘而言，他一方面遭到追杀，一方面遭到追捕，政界幕后人、阴谋者长冈了介想杀死他，负责调查杜丘案件的矢村警长要将其抓获归案，以便弄清案情。尽管矢村推测杜丘是被冤枉的，但是，在全部案情搞清之前，他对杜丘的抓捕，依然是警方对一个通缉犯的追捕。
但是，杜丘很幸运，他得到了美丽善良的富家女真由美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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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总是和不法利益结合在一起。长冈控制的东南药厂制造用于控制人意志的药品AX，朝仓议员发现医生堂塔用人体实验造成多人死亡后，借机敲诈东南药厂，长冈就用此药控制了朝仓意志，使其从酒店7层跳楼自杀。
当年看《追捕》时，很为杜丘的毅力所折服，为找到横路，杜丘不惜化名进入精神病院，而此时横路已经被中枢神经阻断药弄成了傻子。化名井杉康夫的杜丘，其实从刚一住院就被堂塔识破，堂塔给他灌AX，想把杜丘弄成和横路一样的傻子，但是每次都被杜丘用呕吐的方式吐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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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善良的人自己控告自己。比如，医生堂塔在病房里对杜丘所说的那段台词：
你照我说的写好了。写到哪儿了？我杜丘东人，根据本人的意志供述犯罪行为如下：一，在横路加代家抢劫、强奸，二，在横路敬二家盗窃，三，杀死横路加代。作为检察官，犯下如此罪行，我追悔莫及。好，很好，接下去写：我，杜丘东人，决定就此结束我的生命，决定就此结束我的生命。
堂塔和两名彪形大汉把杜丘带到医院顶楼，堂塔对杜丘说出那段著名台词，那个年代的年轻人几乎人人都能背出：
杜丘，你看，多么蓝的天呐，走过去，你可以融化在那蓝天里，一直走，不要朝两边看。明白吗，杜丘？快，去吧。
杜丘走到楼顶边缘转过身，在堂塔惊愕的表情中，把朝仓议员自杀真相和长冈的阴谋全部道出。此时，矢村带着警察赶到，堂塔跳楼自杀，随后长冈因拘捕被击毙。
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追捕》的热映让眼界尚未开阔的中国观众大呼过瘾，其中的冷峻硬汉杜丘很自然地成为当时时髦青年的模仿对象。
其实，在那个年代，破案电影在中国并不稀奇，但不同的是，那时的破案题材多是围绕敌特展开，例如《黑三角》等，也就是政治动因是案件的核心所在。但《追捕》不同，它让观众意识到，犯罪和政界人物、企业、不法利益可以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结合成一个巨大的阴谋，而想查出真相的执法者，很可能会成为这种阴谋的牺牲品。
人性的内容，一旦突破了政治俗套的框架，便会对观者的内心产生前所未有的冲击和震撼。这也是当年《追捕》能在中国引起轰动的主要原因。
观看《追捕》时，我年龄尚小，像我这个岁数的人，大多会被设备齐全的杜丘宿舍，真由美的时髦打扮，真由美父亲远波的私人飞机，矢村警长的大鬓角所吸引，而对影片故事的真正内涵却少去琢磨，或者说，即便琢磨，也难以看透。
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次展开，财富渐渐成为中国社会关注的焦点，在后来的国产影片中，犯罪题材就越来越多地出现了金钱和利益的影子。不法利益，调查，陷害，逐渐成为人们所熟悉的破案影视题材的重要元素。
为什么叫《阳光下的法庭》？就是因为像白雪梅这样的正直法官，想看穿谎言和真相，想辨明丑恶与善良。可是，对于不法者来说，真相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因此，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来掩盖真相，无论是一条河流的污染，一种药品的虚假，还是一名无辜者的死亡，或者一种食品对消费者健康的危害。
《人民的名义》中陈海被撞告诉人们，车祸可能发生在最紧要关头，而《追捕》里杜丘的遭遇告诉人们，指控可以随时而来。
许多的岁月，许多的经历，让善良的人们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真相的背后是阴谋，真相的前面是代价。
“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这是杨钰莹老歌《心雨》中的一句歌词，而在陈海和杜丘这样矢志追查真相的正直执法者看来，男女之间的思念算不了什么，某些涉及重大利益的阴谋才是真正不可触摸的网。
有多少阴谋，就有多少真相。对陈海、白雪梅这样正直的执法者，它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也有着北海道上杜丘式的追捕？
当洗清罪名的杜丘从最高检察厅大楼走出来时，等在外面的真由美问他，完了？杜丘答道，不，哪有个完呢。这，或许就是问题的最好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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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追捕》根据作家西村寿行的小说《涉过愤怒的河》改编，小说出版于1974年，1976年，松竹映画将其搬上银幕，导演佐藤纯弥，编剧田坂启，作曲青山八郎，高仓健饰演杜丘，中野良子饰演真由美。
在精神生活还比较贫乏的上世纪70年代末，《追捕》的上映，对于中国观众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银幕盛宴。
今天重看《追捕》，我们所关注到的，已不再是当年墨镜、风衣、发型和私人飞机那些表面的东西了，对比现实，人们能看到很多，也应该看到很多。
作者：枫叶君， 前新华社资深编辑，驻外记者，所著长篇小说《移民》在精致小号（ID: lovejzxh）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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