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避免武统的，不是蔡英文，而是握有选票的台湾人
5月20日，蔡英文当局执政满两年，台湾内部讨论热烈，最引人关注的对蔡英文的满意度，统计结果显示，超过半数的台湾人是不满意的。大陆人对5·20没有那么敏感，但关心时事的，也知道蔡英文的“总统”任期已经过半。大陆人对蔡英文的不满是全面性的，在大陆，蔡英文和陈水扁、李登辉一样，都是“台独”的代名词。
不过，大陆人中也有支持蔡英文的，甚至是有条件支持“台独”的，这就是前几天我刚发明的一个词，“陆奸”。“陆奸”支持“民主”，反共，认为台湾绝不能被保持目前政体的大陆所“吞并”。
但是在大陆目前的法律环境中，似乎还不能因为几句话治“陆奸”的罪，所以，他们还有通过网络、微信等方式发泄不满的空间。
“陆奸”多吗？不好说。不过有一个参考：在中国，汉奸多不多？看看抗战日期的中国就知道了。当汉奸要背叛祖宗，可是也没挡得住那些人替日本人卖命，祸害自己同胞；”陆奸“至少还自认是个中国人，心理负担小得多，他们有什么不敢的？所以，“陆奸”的比例大于汉奸，这应该没错。
有一点很清楚：选出“台独”领导人，和平统一无望；选出“不统，不独，不武”的领导人，和平统一依然无望。“三不”其实就像“娶来”个女人：不举行婚礼，不上床，不生孩子。这还能算是媳妇吗？因此，“不统，不独，不武”，就是永久维持现状，相当于对一个登门拜访的人说：你可以来，但我不一定在家。
说到两岸关系的阻碍，说到“台独”，过去是陈水扁，现在是蔡英文，再加上一个不久前不止一次说自己是“‘台独’工作者”的赖清德，好像有了这些人，“一中原则”就遭到破坏，两岸统一就遥遥无期。其实，这是夸大了这些人的能量。他们如果真有这么大能量，那还有民进党什么事？无论是陈水扁，还是蔡英文，不过都是替民进党管账的账房先生。
民进党是现在台湾的执政党，它不是黑社会，不是靠抡拳头上去的，在台湾现实体制下，它是靠一张张选票上去的。也就是说，仅仅天天抨击蔡英文，批评民进党，只不过是表面文章。民进党不是半空中的气球，自己飞来飞去，无所依靠。民进党是一朵“台独”莲花，它的根埋在淤泥里，莲藕才是“台独”的根。
台湾内部闹得再凶，只是为了选人之争，对蔡英文不满的，也未必就赞成统一，甚至可以说，很多并不赞成统一，至少目前不赞成。无论是蔡英文继续执政，还是另外有人当选，恐怕都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大的方面与蔡英文一致，但在策略上有所调整；二是向马英九靠拢，缓和两岸关系。但是，“不统，不独，不武”恐怕是重要选项，最多也只是赞成统一，但是没有具体方案。
从1949年算起，台湾问题已存在了69年，明年就到了“古来稀”的年龄。如果没有时间表，台湾的笼统“统一”就仅仅是个概念，与马英九的“三不”政策比起来，只是让大陆这边听上去舒服一点，让台湾内部更多一点安全感，除此也就没有什么。两岸在相互密切交流的基础上，各过各的日子。统一本身并谈不上。
2020年是个重要节点，如果蔡英文连任，会不会有什么大事？从目前情况看，指望蔡有所改变可能性不大。首任不改，连任就更不可能改。从政治规律说，连任者等于其首任的主要政策主张得到民意的支持，当选者不会改，因为要对选民负责。如果蔡英文连任，又没有什么大事，那以后出现大变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台湾人赞成统一的也不少，但是这个统一是非常清楚的，不是与现在体制的大陆统一，这是台湾很多人的想法。在很多采访中，普通台湾人都流露出这种意向。大陆这边蒸蒸日上，不会去照顾台湾人的这种想法。这就是结构性矛盾。当然，也是对和平统一而言。从这一点来说，和平统一的困难比武统难度更大。武统简单粗暴，缺陷是后事的处理。当然也有人并不担心，某知名学者就说，拿下之后，直接任命台湾省委就可以了。
谈到台湾问题，很多人会想到德国统一。德国统一是冷战后的最大事件之一，也是冷战结束的标志性事件，东德并入西德，好像给了世人很大启发：国家统一原来如此简单。看看两德统一，海峡两岸的中国人会有很多迷思。只是情况刚好相反：如果以经济能量来看，台湾是东德，大陆是西德，而以政治体制来看，大陆是东德，台湾是西德。这完全是一个麻花模型，也说明，德国统一看似和平优雅，但是，对两岸统一的借鉴意义几乎为零。
东德并入西德，从经济上说是被吸纳，从政治上说是被收编，严格说，是前者向后者的胜利大逃亡。如果说东德有所胜利的话，那就是现在的德国总理默克尔出身于东德，上中学时她就到苏联参观，参加俄文竞赛，她的俄文非常好。中国的经济总量是台湾所无法比拟的，前景也是台湾所没有的，军力现在也是如此，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台湾人心中的抗拒意识，从政治上说，大陆想收编台湾极少数坚定的亲共统派可以，但是，对台湾整体来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就是困难所在。即便是相当多的台湾统派，他们在坚持“一中”认同的基础上，只是希望两岸和睦相处，共同合作，发展经济和文化交流，但是并没有统一时间表，对他们而言，统一也是一个遥遥无期的事情。就心理而言，那就是顺其自然。和统是他们的希望，武统他们也能接受，但是不是首要选项，只是他们不会抗拒。
台湾是民主社会，选举是最清楚的一个指标。在现在的台湾，“台独”倾向是明显的，但是不太可能走到法理“台独”这一步，因为那将直接引爆武力解决。即便是蔡英文抑或其他民进党领导人，也不会宣布法理“台独”，他们会在台湾搞事实“台独”，因为只要不实行法理“台独”，那么最后一层窗户纸就不会被捅破。如果以法理“台独”为最后底线，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大陆不会抓到“台独”的现行，也就是说，做不到人赃俱获。
蔡英文也好，赖清德也好，都会在这条红线边上走，而不会越线。比如，身为行政院院长的赖清德，多次强调自己是“‘台独’工作者”，大陆也只是感到很恼火，严厉谴责，但是也仅此而已。所以，事实“台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是现实了。
从目前看，台湾的“台独”力量会到此为止，那种认为“台独”会继续往前走的判断是没有根据的。如果说得更清楚些，那就是，主张法理“台独”的人极少，即使在“台独”阵营内部，这种极端主张也是不被看好的，因为对主张“台独”的大多数人认为这样一来会惹火烧身，毁掉“台独”，二来也没有必要，因为多数人认为，事实“台独”已经足够，目标已经实现。
“台独”势力的这种主流性选择，是基于自己的判断，更是基于大陆这边设定的红线，也是忍耐的底线。对于海峡两边，法理“台独”都是不可逾越的红线，这条红线是大陆划出的，至于原因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因为这涉及到大陆的执政基础和合理性问题。
既然法理“台独”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大陆总是强调民进党治理下的台湾在危险道路上越走越远？这种说法让很多人，主要是大陆百姓觉得“台独”要完成了？其实，这是个数学问题，“台独”政治力量，特别是以民进党为核心的阵营，做的实际上是一道求极限值的题。“台独”知道，大陆划下的红线是法理“台独”，所以，他们才会去放心大胆地做这道题，那就是，无限地逼近这个值，而在这个过程中，蔡英文和民进党，包括以后的“台独”领导人，会有太多的事情可做。
最后还剩下什么？就是一块“台湾共和国”的牌子，上面的字到底是用黑体，宋体，还是别的什么体，再无其他。当然，蔡英文也好，“台独”阵营也好，都不会去做这个。如果大陆等的是这块牌子，那就永远不会等到；如果我们说的“台独”包括事实“台独”，那么，现在已经就是事实“台独”了。
大陆历来主张和平统一台湾，但基于现实考虑，从未承诺不使用武力，因此，武统一直是选项之一，近期这一声音渐渐趋高。但是，武统的前提是什么？如果以法理“台独”为标准，则谈不上武统；而如果以事实“台独”为标准，则武统随时都有可能。但问题又来了：事实“台独”会是大陆武统的标准吗？可能性应该只有半成。
因此，针对这50%的可能性，基本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能避免武统的，其实不是蔡英文，而是握有选票的台湾人。“台独”选民选出来的蔡英文或另外的领导人，当然会搞“台独”，问题的关键是，这些“台独”分子希望“台独”走多远？如果大陆主张“武统”的力量，特别是官方，把事实“台独”作为考量的参照系，而“台独”要执意选出求极限值的“台独”领导人，那么，这两者就极有可能迎面相撞，冲突也就在所难免。如果这两个条件缺少任何一个，冲突就可以避免，武统就不会发生。
从台湾目前的民意看，选出一个坚定支持统一，并且会支持现实统一的领导人，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原则上支持统一，但是不限定具体条件，特别是不设定具体时间表，只是将支持统一作为两岸和平交流与合作的保护伞，大约就是最好的情况。即便在这种情况下，统一也只是一个抽象的意愿。但是，这就是台湾的现实状况，大陆不太可能期待会有更好的出现。在这种情况下，统一是遥遥无期的。
台湾和大陆在政治体制上的结构性矛盾，是个死结，目前看很难打开。香港的“一国两制”和“五十年不变”并不适用于台湾，台湾人也不可能同意“一国两制”，因为香港问题的解决，是中国和英国之间的事，说是港英政府替香港人做的决定，其实是中英之间达成一致。而台湾问题则不同，需要大陆和台湾来决定。如果当初香港问题的解决，需要征求香港人的意见，以香港人的意愿来决定谈成还是谈不成，结果也很难预料。
武统当然不是理想的解决方式，除了造成人员和财产损失之外，还要阻遏可能的外来军事干预。过去这种压力很大，但随着中国军事力量的崛起，有相当多的人，包括大陆的和台湾的，认为美国进行实质性干预已经不可能了。但是，岛内一些人，特别是绿营势力，认为美国会驰援台湾。双方都有各自的理由。不过，近期结束的中美贸易谈判，前前后后的状况，似乎应该再度引发人们的一些思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话永远不会过时。我们是强大了，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了？
就像主张法理“台独”的人在台湾内部受到阻碍一样，主张武统的人在大陆同样也面临阻碍。稳妥派认为，应该秉持和平统一，时间是用不完的，等下去，说不定水到渠成，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其实，这和独派中的大多数人，以无限的时间去逼近“台独”极限值，以及统派中的“三不”政策，以含混的时间概念来维系统一主张，结果是一样的，都是将事情交给未来。没有了时间表，其余的都只是静观其变，就像没有了计时的体育比赛，冠军和最后一名，也没有什么区别。在此情况下，统一就成了一种抽象的概念。
这样看来，两岸似乎也有拖下去的可能，在交流之中，互相打嘴仗将成为主要的作业方式。其实，嘴仗没有多大意义，说多了，对方也就不以为然了。张嘴一百次，不如出拳一次。但是，因为不能出拳，或者不想出拳，嘴仗也就只能将就着来了。
当然，“台独”也绝不是高枕无忧。如果武统真的来临，那就是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跑不了。
最近，海外某媒体在台湾采访时，当问及一个陈姓青年“如果两岸最后真的走上统一之路，那你个人倾向怎样的进程？”陈姓青年答：“先加入武装对抗，再看后续。”而评论区中有人讥笑，想抵抗？你恐怕没有机会。对于“大陆媒体和网友常常提到‘武统’，你身为台湾民众会有怎样的感受呢？ 该青年说：”感觉是在逼婚的恐吓……武统宣示性质高于实质可能。”大陆的武力示威主要还是心理震慑，这代表了大多数台湾人的心理。换言之，只要没有法理“台独”，就不会面临武力攻台的危险。
统一是个难题，也是个长时间问题。矛盾摆在那里，看两岸去怎样应对。就武统来说，的确有很多地方超乎人们的想象：自二战以来，还没有哪个军事行动，拿下过居住着2300万人口，GDP排名世界第22位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将会震惊世界。和平统一？那将是遥遥无期的，因为两岸政治领域里的结构性矛盾，以及人口组成的全部更新换代，让人们在秉持统一理想的同时，期望值却是越来越低。
如果维持现状，那就又会回到原点，好像统一未曾提起过，“台独”也未曾发生过。这不会让“台独”失望，但是会让两岸的统一力量，特别是大陆人，感到失望。当然，这里的大陆人不包括“陆奸”，“陆奸”希望维持现状，甚至永久维持现状。对于极少数“陆奸”，他们甚至希望“台独”的目标得以实现，但是，“台独”阵营会令他们失望的。极少数“陆奸”的目标和极少数“台独”分子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他们无法实现。
就两岸关系现状而言，握有选票的台湾人换掉蔡英文这样的领导人，对台湾是有好处的，有利于维护两岸之间的友好合作与交流。这取决于台湾人自己的选择。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将意味着“台独”的失分，但是，就统一而言，大陆这边未必就能得分，因为不管蔡英文是否被换掉，也不管独派和统派哪边上台，维持现状还是不二选择，只是亲疏程度不同而已，对“统一事业”来说，并没有实质性推进。这可能令人失望，但却是台湾问题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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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枫叶君， 前新华社资深编辑，驻外记者，所著长篇小说《移民》在精致小号（ID: lovejzxh）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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