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宫说“是北约正在扩张，而不是俄罗斯”，这话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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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枫叶君

来源丨枫叶君评（fengyejun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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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总会给人这样一种效果：乍一听“有道理啊”，再一听，“有个毛道理啊”。

需要说明，这不是一拨人：前者是那些每晚准时听电视台专家教诲的人的耳朵，后者则是那些还有自己头脑，并且愿意让脑袋每天都转一转的人。

不光中国专家会说这种话，俄罗斯总统府的人也说得不差。

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日前拒绝来自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的批评，说，“是北约在向俄罗斯扩张，而不是俄罗斯将其军事设施带到北约边界”，因此，莫斯科不得不采取措施捍卫自身安全。

佩斯科夫这番话是针对斯托尔滕贝格4月5日的表态，后者对俄罗斯在白俄罗斯部署战术核武器进行了指责。

“是你……而不是我……”，可以相信，大多数中国人都会认同俄罗斯的这个句式，听起来铿锵有力。

可不是吗？近年来只听说过北约东扩，而没听说过俄罗斯东扩。更经过央视专家的循循善诱，“北约东扩”这四个字已经变得很不地道。特别是在乌克兰战争爆发后，很多人认定，这都是北约东扩造成的，西方歹毒，一手围堵俄罗斯，另一手陷害乌克兰，用心险恶之极。

至于电视台，更不缺乏相应的技术手段：制图组搞点图片，画几个触目惊心的箭头，观众一看就知道北约的区域在向俄罗斯靠近。要看危害就更有的是。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乌克兰很多城市惨遭战火蹂躏，人员伤亡，墙倒屋塌，随便搞几个画面，都能让人看得不胜唏嘘。很多人都会想：乌克兰被当枪使了！

可是，俄罗斯呢？普京总统呢？顺着专家的思路滑下去，人们会发现，这里面没有莫斯科什么事儿了，俄罗斯是奋起自卫。

佩斯科夫仅在一点上是对的，那就是北约有一个很大的“约”，这个“约”订立于1949年，经过冷战、东欧剧变后的90年代，以及进入21世纪后的这些年，经过几轮东扩，北约已经由最初的12个创始成员国扩大到如今的31个成员国。北欧国家芬兰刚刚加入，而瑞典相信最终也将成为北约的正式成员国。

与此同时，俄罗斯则显得很单薄，能和北约分庭抗礼的“约”已经没有了。过去有，叫华约，1955年5月成立于波兰首都华沙。然而，后来不断走下坡路：先是阿尔巴尼亚因与苏联关系恶化，于1968年退出华约。接着是1990年两德统一，民主德国也退出。从此华约便逐渐陷入瘫痪状态，1991年7月1日正式宣布解散。

这种变局在俄罗斯，特别是普京这样怀揣大俄罗斯梦的人看来，简直不忍直视：华约原来的几个成员国先后全部加入北约，从苏联独立出去的三个波罗的海国家在2004年的同一天正式成为北约成员国。

普京上台后，针对北约东扩有所警觉，但也一度期待。但是，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恶化了俄罗斯同西方的关系。乌克兰试图加入北约的想法让普京逐渐失去耐心，终于导致了他在去年2月下令俄军大举入侵。

应当说，佩斯科夫的指责缺乏逻辑。北约作为一个国际组织，乌克兰作为一个主权国家，这二者为什么不能发生联系？换句话说，如果乌克兰入盟威胁到俄罗斯，那么，现在芬兰也加入到北约，其与俄罗斯1300公里长的边境线是不是也威胁到俄罗斯？普京会下令另一路俄罗斯军队去进攻芬兰吗？

事实上，人们没有看到。就是在芬兰提出申请、开始加入进程后，俄罗斯也只是隔三岔五发出威胁，说芬兰如果执迷不悟，将会招致严重后果，等等。对瑞典，普京也说过相同的话。

那么，斯托尔滕贝格对俄罗斯的批评有没有道理呢？这要具体学习文件，而不能单凭感觉。秘书长说的是，俄罗斯不应在白俄罗斯部署战术武器，因为这与不久前发表的中俄联合声明中的说法相违背。

该声明第八部分谈到防止核战争和避免军备竞赛，出现了“核战争打不得也打不赢”这样非常具有中国特色的说法。但最关键是这句：“所有核武器国家都不应在境外部署核武器并应撤出在境外部署的核武器。”

联合声明签署于3月21日。然而，就在4天后，普京宣布，俄罗斯将在白俄罗斯部署战术核武器。

白俄罗斯对俄罗斯不是“境外”吗？俄罗斯刚说完“不在境外部署”，扭头就宣布“在境外部署”。难道，斯托尔滕贝格对莫斯科的批评没有根据吗？

不仅秘书长的批评有道理，法国总统马克龙刚刚在北京讲的话也有道理。马克龙说：“这场（乌克兰）战争让欧洲大陆数十载的和平结束了，安理会一个常任理事国决定违背《联合国宪章》，我们不能接受这种情况……侵犯一个国家的领土完整和主权，跨越国际公认的边界并试图让外界承认现状，这不符合国际法和我们捍卫的《联合国宪章》。”

然而，佩斯科夫还是说出了那段话，其“逻辑”让很多中国人非常受用。

俄罗斯指责北约东扩，但它自己也牵头建了一个军事同盟，尽管建成以后没再扩，即，成立于1992年的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后升格为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包括俄罗斯、亚美尼亚、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白俄罗斯，总部设在莫斯科。该组织有一条和北约宪章第五条相同的规定，即，对一个成员国的侵略将被视为对所有成员国的侵略。

如果周边国家，如格鲁吉亚，说，你这个组织的建立对我构成威胁，俄罗斯会接受吗？普京一定会说，我们是集体防御组织，你有什么权利反对？

然而，在北约东扩问题上，普京每次都会义正词严，以至于最终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

事实上，普京过去对北约没有现在这样的怨气，他甚至一度想让北约接纳俄罗斯，成为其中的一员。

在普京刚出任总统后不久的一次采访中，英国广播公司著名主持人大卫·弗罗斯特问，“俄罗斯是否可能加入北约？”普京回答：“为什么不呢？”普京告诉弗罗斯特，“只要俄罗斯的观点能在平等的基础上被视为合作伙伴的观点”，他就不排除俄罗斯加入北约的可能性。

当时的普京明显向往“文明的欧洲”，他说：“俄罗斯是欧洲文化的一部分，我无法想象我的国家与欧洲隔绝，或者是与我们通常所说的文明世界隔绝。”

北约前秘书长罗伯逊也提到普京在其执政初期想要加入北约。普京当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邀请我们加入北约？”罗伯逊回答说，“是这样的，我们并不会邀请人们加入北约，而是由人们提交加入北约的申请。”对此，普京这样说道：“好吧，我们并不会与很多无关紧要的国家站在一起。”

毫无疑问，在普京眼里，俄罗斯不是一般国家，以至于他觉得“申请”对莫斯科是一种难堪。然而，当乌克兰试图申请的时候，普京感到无法接受。先是克里米亚，接着是顿巴斯，有了所谓“去纳粹化、去军事化”，战争终于爆发。

现在看，普京和北约的观点分歧远不止一个程序，而是在对待边界的态度上。总是通过干预、战争然后趁机举行“公投”的套路拿到土地，这样一个俄罗斯显然与北约完全不搭界。

当然，现在更没有可能。即使马克龙在北京的会谈中把联合国大多数成员的意见再重复一遍，佩斯科夫的观点依旧不变：是北约在向俄罗斯扩张，而不是相反。

的确，俄罗斯没有扩张，但俄军在乌克兰境内，眼下正在巴赫穆特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