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辉锋：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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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
作者/姚辉锋
2017年12月里下了一场雪，那场雪之后没几天，钱老板又开着面包车拉了十多个人去血站，老四和大挎包从后门下了车，照样是从衣服兜里掏出来烟，让给大挎包一根，又很恭敬地递给钱老板一根，还摸出打火机“刺啦”给钱老板点着烟，而他自己点着火后就把打火机扭头给大挎包，老四边掏身份证边问钱老板:“咋不见大孩和二狗子他们来了啊？”
钱老板巴塔巴塔抽烟，烟头冒着亮光，看上去钱老板还有点困，他说:“大孩快完蛋了，肺里有毛病住院看病哩，听说又检查出来肝脏也有病，他永远来不了啦！”钱老板接过了大挎包和老四的身份证，随手装进右边兜子里，他轻轻的拍打了老四一下，眼睛看着大挎包:“大孩抽烟三十多年，十多年前就一次次戒烟也没戒掉，这回真戒掉了，他自己也害怕了啊！咱们都少抽烟吧，一点好处没有啊！”:“听起来真吓人啊！我一天一包烟不够哩！以后也得戒烟了！”大挎包点着头，附和着钱老板的话头说着。
虽然天气冷，但他们边说话边走到路边打饼的摊位旁，三轮车上的一个灯泡亮着，鸡蛋灌饼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她热情地招呼走过的人是否吃饼喝她的豆浆;大挎包又走到阴暗处去方便了，老四走路发出“突踏、突踏”鞋子擦地的声音，他跟着钱老板散步一样聊天;“二狗子咋也不来干活了？”钱老板一听问二狗子，他瞪着眼生气的样子骂道:“他那个熊孩子不听话，站里说几次了不要他的血，他的血不合格，蛋白太低，造不出好药来啊！估计二狗子要停三个月才能来哩！”卖饼的那女的搭话了:“蛋白低，吃点好的啊！炸蚕蛹，花生瓜子，天天吃几个鸡蛋”，钱老板说:“他傻逼不听我话，估计他没钱花了，这么多天得急疯了吧！”老四也斜眼看着卖饼的老板，他也不发声的微笑着，这一笑，老四就有两个下巴颏，胡子拉碴不知道几天没刮胡子了，他一笑满嘴里直往外冒臭烟草味，牙也那么黄。
那天快六点了，钱老板划拉着手机看时间，他走向自己的面包车，开了车门坐在座位上等着开门，车里面中间座上张大嘴咳嗽了一声，她说话了:“钱老板你村里那个三瘸子咋也不来了啊？那个大孩是得了肺癌了吧？”另一个女的也问:“咱来卖血一年年也不给好好查体，大孩以前卖的血都是好的不？他那血有问题不会传染给用血的人吧？”
钱老板不知道咋样回答她们的话，他吭哧瘪肚的一阵子，他说:“三瘸子蛋白低，站上让他三个月后再来，大孩住院看病哩！闺女护理他，他儿子还是上网吧玩游戏不管大孩事，大孩没有钱看病，他女儿拿了几千块钱交押金给他看病哩！”钱老板没有说大孩的血原来合格不合格，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了去血站卖血浆的啥人都有，刚去抽血浆的新人只是查体验血做心电图做胸透，平时隔三五天都一个个又去了，哪有几个严格按站里规定十四五天抽一次血浆的呢？
钱老板十多年前开自己机动三轮车拉着三五个人去卖血时，隔二天三天就去一次，一月卖十多次的人很多，那时候抽一袋子血浆给80块钱;后来一年年加了钱，现在都给280块到310块钱了。他们在车上总有电话响起，有的人接电话三两句话挂断了，有的如果预感有事情就先招呼车上人别说话，然后才接电话编慌话搪塞过去，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坐车去卖血了，几乎没有这样说的。
有一次老四接到他姐姐打来电话，他不让车上人吭声，他接电话:“啥事啊大姐？我在外边哩！买点东西跟着朋友去医院看个病号哩！嗯嗯，好的，一会我就回家了！”老四说他到血站卖血九年了，他父母他姐姐哥哥都不知道他这事，他说亲人们都也多次问他干啥去了？为什么下半夜二三点就外出？老四有时候就说到菜市场卸白菜卸芹菜土豆了，早晨饭都没法给父母做，也每次回到麟城在汽车站旁的包子店买点包子和米粥、胡辣汤带给两个老人。
那个张大嘴接电话更会编谎话，去年夏天的时候，她从机器上下来摁着抽血的胳膊去领钱，自己兜里的手机响了，张大嘴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肩膀顶着手机她歪着头，一个手还摁着另一个抽血的胳膊:“哎，他二大娘啊！去赶集买药啊！我不去啦，我在家东地里啊！我看棉花有虫子不？啊！中啊你去吧”。
东北娘们也会编话，那次是2016年八九月份，东北娘们刚从自己家轻轻关上铁门出来，还没到四点钟，她急匆匆向胡同口走，邻居家的门突然开了，邻居老陈问她黑天半夜干嘛去啊？东北女人装悲伤边走边说:“哎哟刚接了个电话，俺二舅拉医院去啦，胃痛的要死啊！喝酒啊！又是他喝酒喝的啊！”她并没有问自己邻居那么早去干什么。
有一天大胖子慢悠悠走到站外路边卖饼的摊子那里,他给女老板说要灌饼吃，老板说:“一个蛋一根肠的饼五块钱！”胖子站在旁边看那女的给他做灌饼，当女老板把饼做熟装进那个纸袋里时，她看到胖子站着靠在三轮车旁的电杆上呼呼睡着了。
姚辉锋，山东省菏泽市作家协会会员，乡土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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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总第59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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