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辉峰：老何
老何
作者/姚辉峰
老四想喝酒时总会打电话叫小二或是孙有才去他家，他划拉手机的屏幕，拨通了号码举在耳朵根上，脸上准堆满笑容对着不紧不慢地说着:“干啥了兄弟？中午没啥事呗？嗯，没啥事就喝点不？”他前几句习惯这样询问，这是他想喝酒了而且主动自己安排，弄几个菜在他家等着。如果是他想喝还打算让别人安排喝一场，老四打电话就会这样说:“哎哟，忙啥了兄弟？在哪里了？我想你哩！”他说着话，准会“嘿嘿嘿”的笑，接着就套近乎:“发财了也不给俺传授经验啦？我混的没钱吃饭啦，中午跟你吃饭行不？”
小二或孙有才接电话总是答应老四，不管是去哪里喝他们都不空手去，小二拿瓶酒或是二包烟，孙有才就会下次时也照样拿酒拿烟，他们去那家快餐店吃饭都七八年了，和老板混得很熟，所以几个人去喝酒还带酒，老板也不言语，况且像他们这样的老客户也不多，老板离很远看到老四几个人就出来门，非常客气地打招呼，嘘寒问暖的让进包间，端茶倒水。
老四过得这个2018年很郁闷，他所以还是借酒消愁，孙有才没有答应去他家喝酒，说是车站有客车停下，有几波客人会走出车站，他不舍得放弃挣钱的机会;小二接电话答应了他，接电话时问老四:“咋又想喝酒了？我这几天痔疮正厉害难受哩，我也真不想喝啊！”
:“来吧，来吧，没人陪俺喝酒可就喝得没劲啊！”老四嘴里抽着烟，举着手机对小二说:“我刚才去熟食店买几个菜，路过车站碰到何老板了，和他打招呼说几句话，他一会就来我家，就咱们三个人喝，都认识！你家有酒不？带瓶酒来吧！”小二在电话里回他:“靠，又惦记我的好酒哩”
这一天是清明节后的一个星期六，树枝上开始吐绿，路边的绿化带里也有几枝迎春花开放，黄色的花朵点缀着少有的片片嫩叶;有风儿微微吹过，老四站在二楼阳台上向小区门口张望，手里不知道啥时候又点了一支烟，当他看到小二骑着电动车来到自家楼下时，他朝着小二挥挥手算是打招呼，也不知道小二看见没有。老四拧了一下防盗门的把手，正巧小二已经上楼走到他家门口，他呆着脸笑成了一朵花，他的笑声轻轻地在关上门的客厅里飘落:“哎呀兄弟，来就来呗还带啥酒啊？说着玩哩你还真拿来啦！”老四边让座边弯腰伸手接过小二提着的带包装铁盒的酒。
小二也酝酿一下灿烂的笑容，他知道老四的父亲和母亲还在一间卧室里，所以声音也压低了附和着老四:“哥哥想喝酒了我知道啊！哪能空手上门来吃饭的呢？”他边和老四说笑边坐在沙发上，当小二掏出手机划拉了一下看时间时候，老四的手机响了，铃声是【好日子】，老四刚刚坐下不到一分钟，接着电话就站了起来:“何老板啊！你来了呗？我家东方花园小区啊！嗯，这是我姐姐选的安置房，三室一厅一卫挺好的，对滴哥哥，我们很满意;你到了是吧，我这就下楼去接你！”小二也站起来，老四说:“我去门口接接何老板，你别下楼了，倒水拿筷子做准备吧！”他把烟叼嘴上，左手拿手机，右手打开了刚才关上的防盗门，他下楼去迎接何老板。
小二从老四家的碗柜里拿出四双筷子四个菜盘子和四个喝酒的方便杯，在他从饮水机上接第二杯水时，老四抱着一包啤酒进了家，他后面紧跟着进来了何老板，还有何老板欢快的话语:“哎呀不错啊老四！你这房子选的不孬啊！就差一个给你看家做饭的啦！”
老四脸呆着看看何老板又把目光转到小二身上，他热情洋溢，笑了笑说:“何老板你千万富翁了吧！我这套房子哪能跟你比啊？三万块钱简单装修的，凑合住啊！随便坐吧，我上菜！”何老板摆了摆手:“我有点血压高，血稠，陪你俩说话吧，真的不敢喝酒啦！”小二真诚地拿起酒站起来要往何老板跟前的杯子倒酒，何老板看着老四说:“这样吧！你俩喝白酒，我倒一瓶我带来的啤酒吧！一会还开车的，下午有事哩！”老四点头，小二也坐下说着:“好啊好啊，咱们都随意吧！”
闲言碎语就不说了，何老板就这次在老四家吃饭聊天，给老四和小二讲起来了十多年夫妻去卖血的经历;老四身同感受，他不住地点头，偶尔补充几句，小二却听得感慨万千，受到了极大的鞭策和鼓励。
在2017年上半年没拆迁的时候，何老板和老四家都在城北那片住，两家相隔也就四百多米吧，但他们不是同一个村子;何老板五十四岁，身材魁梧，经常穿着休闲装开着他的商务车在麟城的汽车站搞营运，其实在他年轻时候，特别是刚刚结婚那几年，何老板家境并不富裕，他那时候二十七八岁在市场上跟着装卸队干活，大货车上卸大木，楼板厂里抬楼板，沙石料场装卸黄沙和石子，每袋水泥一毛钱从大车上卸水泥，何老板都去干。在他儿子和女儿先后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时，何老板的挣钱动力更足了，他省吃俭用了三年，又借了亲戚朋友的一万多块钱，何老板买了一辆面包车停在麟城的火车站汽车站拉客搞营运，他说十多年前自己干活累的晚上睡觉常做恶梦，也经常腰酸腿疼脚抽筋，但他熬过来了。何老板自从开面包车拉客就不再出大力，也就从那时候自己慢慢身上长肉，不再那么消瘦不再那样黑灿灿。
何老板爱吃油炸花生米，他讲着自己的故事，喝下了两杯啤酒，就提到了去血浆站卖血的事。
自己媳妇看孩子照看家，儿子和女儿都进了学校上学的时候，一家四口人的花销很大，又因为那时候借的一万多块钱没还账，发愁的夜夜失眠，睡不着啊！何老板听说有人去七十多里地的外县卖血，每次给八十块钱，于是他给自己媳妇商量了一下，媳妇刚开始不同意老何去卖血，但家里需要钱啊，借钱又那么难，所以就同意老何开车去血浆站卖血;老何说那时候一次抽一袋子给八十块钱，在十多年前可是不小的收入了，也就是那个时候，老四也骑自行车去卖血，老四的破自行车随便往血浆站院子里一放就排队去了，领了钱再骑自行车回家，他说那时候四五点就出门，父母总是问干啥去，老四说给老板卸货卸菜去了挣了八十块钱，那时候父母都为他能出力挣钱高兴，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老四的父母还不知道他去血浆站卖血的事实。
再说何老板，他认识了老四之后，就让老四坐自己面包车去血浆站了，从那时候老四不再骑自行车去卖血了;大概过了半年，老何的儿子女儿都跟爷爷奶奶住宿，有了父母帮助照顾孩子们上学和日常生活，老何媳妇也跟着去卖血了，他们两口子隔二天就去一趟，回家就买些鸡蛋吃，买些花生黄豆平时做汤喝点补身体，他们知道自己卖血都是抽的身体里的营养，虽然血浆站的人和血头都说血浆里百分之八十是水份，可老何两口子不信，不光他们和老四不信，经常去卖血的那几十人也不信啊！可他们和几十个不认识的那些人一样，隔一两天又去了，不管风里雨里，不管寒冬腊月，老何和自己的媳妇都是夜里四五点出门，老何说:“十年前身体好啊，那时候也年轻，耐抽啊！”老何两口子去卖血不到一年，把一万多块钱的账都还上了，还有了二万块的存款。
老何的邻居总问他们做啥生意都是下半夜出门，老何两口子总笑着解释出力挣钱去了，帮大车卸货了，拉人去外地了，搞运输就是起早贪黑啊！
老何说后来有钱了就把面包车卖了，才买了现在这辆商务车跑营运，没找别人借一分钱，生活越来越好了，可是人的命真不值钱啊！两口子还是隔二天就想去血浆站，来钱快啊！回到家休息两个小时就开车去车站拉客了，老何说:“那时候人人都想着法子挣钱，外出打工的很多，谁和钱有仇啊！到后来年年涨钱，二十块二十块的涨价啊！从十年前的五六十个人三四台机器到现在三百块钱五十多台机器了啊！”
老四递给何老板一支烟又给他点上火，小二不抽烟也没接过老四拿在手里的烟，老四说:“那时候机器少，几十个人轮流上号，等着很无聊哩”，小二问老何:“何老板你现在拉多少人了？一星期几趟啊？”他们三个人边吃边聊，这顿饭非常的舒心。
何老板说他前几年拉七八个人，因为他的车定员有数，后来这三年每次拉十多个人了，超员总有不好的一面，所以他总是担心被路上的交警查到，扣车扣证还扣人就麻烦了;他说原先收十块，后来收车费十五，就这三四年每个人收二十车费了。:“去卖血的都是生活所迫，都不容易啊！”老何叹气，他看看手机又起身对老四说:“谢谢你们招待，有时间去我家，咱们再好好喝酒拉呱吧！你们俩慢慢喝啊！”小二和老四忙站起来，老四又拿烟让何老板点着下楼，何老板直摆手，匆匆忙忙下楼去。
老四和小二在楼下送走了何老板，看着他的车出了小区的大门，他们俩回到了楼上;老四说:“何老板的儿子也去卖血的，不经常去！”小二感到诧异，但又听老四说:“你看何老板很有钱吧，他这次拆迁估计也得四五套楼房，发他了他还拉人去血浆站的，他从去年不上机器卖血了，原来一月也四五次哩！”小二半信半疑，嘴里随意说着:“钱越多越好啊！”
就那天，老四喝多了，小二也喝多了，老四晚上都没有给年迈的父母做饭，小二也睡觉了到半夜才爬起来找水喝，小二媳妇瞪着眼对着小二喊:“见酒不要命，喝死你完事，哼！”
姚辉锋，山东省菏泽市作家协会会员，乡土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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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总第67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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