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春节刚过去几天，新冠病毒像一片片乌云在全国上空飘荡。2月初的深圳，若在往年，到处是春暖花开，一派生机。这种躁动不安，既有新冠病毒的影响，也与一张公开的图纸和一段小视频有关。一张公开的口罩机图纸，一段工作中的口罩机视频，在微信圈里刷屏。对于图纸和视频，有的人漠然一视；有的人嗅到了商机；有的人在思考，怎样把它变成现实；更多的人，当成快手视频，瞄了一眼，就快速删掉。但是不到一个礼拜，那些精明的生意人，已经发现口罩奇缺，口罩机行情迅速发酵。1979年，深圳蛇口工业区的这句口号，以及工业区负责人兼这句口号的作者袁庚，在当时引发了全国人民的关注。针对这句口号，有的人说袁庚“既要钱又要命，比资本家还狠”。直到1984年领导视察蛇口，给予这句口号肯定，袁庚才算吃了定心丸。实际上，这句口号后面还有两句：顾客就是皇帝，安全就是法律。当时立即就有人反对，袁庚只好做出了让步：“顾客就是皇帝”可以不写进口号里，但要在实际工作中执行。因为有了领导的肯定以及高层的支持，蛇口工业区学习香港，率先开启了“人才公开，择优招聘” 制度。经过几轮博弈，第一次实现了人才的社会性流动，打破了过去人才流动僵化的状态。在1979年8月以前，全国的奖励制度都是平均主义。蛇口在修码头的时候，规定运泥车完成额定任务，每车奖励2分钱，超额奖励4分钱，效率一下子从以前每人每天运泥30-40车提高到80-90车。然而就是这4分钱的奖励，马上被上级叫停，因为“滥发奖金”。得到高层领导的批示后，奖励才得以继续进行。当时全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在蛇口，人才可以自由流动，自主择业，而且还是多劳多得。人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才智，凭借自己的勤劳，理直气壮地获取财富。几千年来重农轻商的传统观念中，商，这个历来被瞧不起的垫底角色，一下子飞龙在天，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压抑的人性一下子得到了空前释放，实现欲望之门正式开启。2019年的尾牙，做自动化的老王动情地说，我们总算熬过了今年，明年要打一个翻身仗。总共5个人的公司，还有2名员工在隔离。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缺一个人都开不了工。老王盯上了口罩机。这10万元出头的成本，可以对外报价25万元！实际上，市场上口罩机每天以2-5万元/台的加价递增！上午25万元，下午就到了28万元，第二天早上起床，30万元！过了一个礼拜，45万元，还是期货！都是10-20天不等。老王在市场上跑了半个多月，硬是没有拿到一台口罩机。老王被卖家放了一次次的鸽子，即将煮熟的鸭子，总是一次次飞走了。老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一堆堆的钱在眼前，可是前面却有玻璃隔着，看得见，却不能摸。就在老王抽烟思考，四处活动的时候，广东一家做锂电池设备的上市公司，宣布接了1700台口罩机的订单。股民们按着计算器飞快地计算，一台以45万元计算，就是7.65亿元的营业额，该公司2019年上半年的营业额也不过是9亿多元。一个额外的订单，接近半年的营业额！股吧里面一片看好，有人大胆估计，股价冲上100元毫无悬念，甚至有人扬言，不到180元，打死都不卖。一个月的时间，股价冲到了71.05元，此后，开启了下跌的征途，截至写稿时，已经跌到40多元。在下跌过程中，股民们爆料，该公司涉嫌哄抬物价，为此，有关部门进行了调查取证。有的人说，该公司根本交不了货，客户对其提起巨额索赔。股价，从哪里来，又要回到哪里去。根据公司披露的消息，将优先供应某医疗公司的40台口罩机。40台与1700台相比，少得真的可以忽略。做激光的上市公司也接了1000多台口罩机，做纺织，做医疗的，做机械的，做家具的……一家家上市公司，冲进了口罩机市场。在利润面前，没有先后，只有厚薄。没有最疯，只有更疯。老王原来的老板姓张，接了100多台平面口罩机订单。他的老板在深圳自动化领域小有名气，不仅做得早，而且主要客户是深圳乃至全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张老板因为实力强，在众多的民营非上市企业中是第一批喝口罩机头啖汤的，从二月份就开始出货，到了三月中旬，出了80多台。口罩机的价格从30多万元一台，卖到了150多万元一台。20多天，价格翻了5倍。张老板的接单原则，也从最初的先交50%预付款，到了先全款再排货期。做制造20多年的张老板，第一次体会到供货商做上帝的味道。在这之前，本来还有好几百万的货款没法收回。做了上帝的张老板实际上很不轻松，根本没有人们想象中的一边剔着牙，一边在公司闲庭信步。从交第一台口罩机开始，张老板的主要任务就是处理客户的投诉。各种各样的交货问题每天涌向张老板，每天他第一件事情是考虑怎样灭火。无法工作或者工作不畅的口罩机，一天天从客户端退货回来。张老板出货的80多台口罩机，被退回来60台！刚开始的时候，张老板为了节约时间，还住公司附近的酒店，后来就干脆住在工厂的办公室。每天和工程师技术人员改进机器，狠抓进度，一天睡不了3-4个小时。一个月的时间，张老板的口罩机更新了4代，与新冠病毒差不多一样的进化速度。老张说，现在手里还有30多台口罩机，不卖了，自己用，也生产口罩了。老王朋友的朋友小李，估计没有读过这句话，也可能读过，但不以为然。他到深圳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赚钱。黑猫白猫，抓到老鼠才是好猫，其他都是扯淡。小李的偶像是马云，是王健林，是新时代的企业家、赚钱王。他不相信什么勤劳致富，他只相信机会和选择。90后的小李运气比老王好很多。口罩机，让小李赶上了风口。小李也开了一家自动化公司。自己是老板，也是工程师、业务员、会计、文员。另有一个结构工程师，帮忙搞设计。软件工程师、电气工程师都是请外援，做一单给一单钱。全部是期货，最短的交货期是15天，一般20天以上。所以从接单的那天开始，他就铁定了主意，从东家买，卖给西家。短平快，才是致富硬道理。因为倒卖了十几台口罩机，小李的声誉一下在圈子里面鹊起，所以接到了200台的订单。可是倒着倒着，小李发现市场越来越缺货，几乎买不到口罩机了。3月中旬开始，小李不再去买口罩机，天天拜访同行，让大家一起帮他生产。虽然今年非常不好找工作，可是口罩机这条链条却几乎找不到员工。一个熟练的装配工，最高工资开到一天8000元！是的，你没有看错，是日结，一天8000元。装配一台口罩机，要花5万元装配费用。在平时，这样的工作量，也就是1千多元的费用。小李后面180多台未交的订单，成了一个谜，也许就是一个哥德巴赫猜想。看见口罩生产商每天白花花的银子进账，许多人踌躇满志挟着现金，想要入伙，都一一被拒绝。他们要么自己用，生产口罩，要么租赁出去，分口罩提成。在口罩、口罩机这条生产链上，获取更大的利润。利润最大化，是资本和生意人的终极目标。没有人知道，疫情下风口追逐能够到哪一天，也没有人知道，最后结果会是怎么样。作为滚滚大河里的一滴水，永远不知道大河究竟要流到哪里去。来源：老司机野驶（ID：lsjyeshi）作者：铜奖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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