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紫| 用我双眼换你原谅
青青紫
人生路漫漫
陪你走一程
1
陶家今天娶媳妇，花潮人海，热闹非凡。
陶明亮一身帅气西服，抱着娇羞如花的新娘，喜气洋洋走在红毯上，爸妈美滋滋散着红包，路人都不禁驻足观看，沾沾喜气。
突然只听一声哀嚎，一个女人拨开人群窜进来，死死扯住陶明亮大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背着老婆孩子跑这来结婚！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孩子吗？”说罢，朝新娘直扑过去。
陶明亮一看情形不对，担心新娘肚子里的孩子，一把推开那个疯狂的女人。
那个疯女人扑了空，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哭天喊地：“你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啊！我在家里孝敬公婆，为你生儿育女，你居然在这里娶别的女人，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撞死在这！”
好端端的婚礼无来由变成鸡飞狗跳，陶家没办法只好报了警。
警察叫出陶明亮，询问了一番，仔细查看了陶家的所有证件，厉色对那个女人说：“不要再捣乱了，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
疯女人不信，说他们合起来骗她，新郎，明明就是她的老公，怎么可能有假，哼哼唧唧又哭起来，直呼没王法了。
这个女人难缠，油盐不进，干脆躺在地上，口口声声要个说法，警察愤愤地拨通了她老公的电话。
2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知所以，新娘的家人也风风火火赶来，要接走新娘，大骂陶家不像话，陶明亮汗如雨下，战栗不止。
新娘正要出门，一个男人跨进门来，一抬头，众人都惊呆了，张大嘴半天合不上，左看看，右看看，说不出话来。
民警查看了陆思永的身份证，左看看右看看，直说太不可思议了，这两个人长得也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里刻出来的！躺在地上的女人一咕噜坐起来，也懵圈了。
女人说朋友打电话说看见陆思永在这里娶新媳妇，问他们啥时候离得婚。她就给陆思永打电话，总是没人接听，她一想不对劲，就跑来了。
陆思永服了自己老婆的智商，赶紧给陶家道歉，连忙给伤心欲绝的新娘赔礼，在人群的惊叹中拖着老婆灰溜溜逃出门去。
回到家，陆思永左思右想睡不着，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连同床共枕的老婆都没看出来，还搅了人家婚礼。
陆思永连夜去了爸妈家，陆思永问自己有没有双胞胎兄弟？
陆妈妈迟疑了一下说没有。
陆思永说遇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媳妇还差点搅黄人家婚礼。
陆妈妈突然双眼雾气朦胧，声音颤抖，问他在哪里见的？陆思永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3
陆妈妈泣不成声：“儿啊，我可怜的儿啊，老天保佑，你没死啊，爸妈糊涂，爸妈对不住你啊！”
陆妈妈紧紧抓着陆思永的手：“他是你的亲弟弟陆思远啊，爸妈错了，真没想到他还活着！”
原来陆思永和弟弟出生仅差八分钟，陆妈妈生了他就没力气了，弟弟一出生脸色酱紫，呼吸困难，心肺功能不好，家里卖房卖地筹钱，才保住了命，可是心脏病手术还需要一大笔钱，家里已经穷得锅底朝天，陆爸爸卖血凑钱，腿都软了。
住院时在食堂遇到一个同乡病友，说朋友两口子生不出孩子，想要抱养个孩子，让他们帮着打听一个。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愁云惨雾之时，陆家两口子想要不把小儿子送出去吧，去了好人家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在他们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做手术，万一一辈子都攒不够呢。
陆妈妈说当时她哭了一夜，第二天陆爸爸把小儿子抱走的时候她都没有去拉一把，送出去的时候怕人家拒绝这个病孩子，没敢告诉人家这个孩子有心脏病。
陆妈妈说她后悔过，总梦见那家人发现孩子有病，又把他抛弃了，夜夜梦见弟弟哭着喊妈。后来他爸说，孩子身体太弱，到底没留住。
三十年了，陆妈妈一直心中有愧，认为弟弟的夭折都是她狠心造成的，以至于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常常梦见弟弟就站在她面前，冷冷看着她。
三十年了，这秘密憋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说起，想起小儿子就撕心撕肝，痛彻肺腑。
陆妈妈求陆思永第二天就带她去看看，看看她日思夜想的二儿子，哪怕不认，远远看一眼也好，陆思永沉默了。
他没想到爸妈曾经狠心抛弃了生病的弟弟，他的脑子里就像扔进了一颗炸弹，嗡嗡乱响。
他该怎么去认这个弟弟，该怎么让弟弟去接受这个家，接受爸妈在他幼小病弱的时候把他送了人。心里涌动着深深地无力的悲怆。
他甚至想劝爸妈不要认弟弟了，弟弟现在结婚成家过得也好，互不打扰，何必把两家怨气翻起，揭开真相犹如撕开旧伤，何其残忍。
4
陆思永努力想把日子过得平静如水，可是爸妈心心念念，说自己老了就这么一桩愿望，当年做了糊涂事，想亲眼看看小儿子，如果可以，他们想去尽力弥补，不求原谅，只求心安。
陆思永挣扎了很久，决定带上礼物以赔礼之名，去探探陶家的态度。
这趟，陆思永和陶明亮直呼缘分之神奇，交上了朋友。
陆思永约陶明亮去游泳，试探地问陶明亮没有心脏病吧，心脏病可不能游泳。
陶明亮说自己身体棒得很，心脏像个发动机，就是在泳池把老婆肚子搞大的，还告诉陆思永哪家游泳馆美女多，谁游泳输了，潜水去摸美女腿。
陆思永笑骂他太浑，老司机。疑惑从心头浮上来，陶明亮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心脏病不是最忌游泳么？
陶明亮和陆思永在泳池里沉沉浮浮，朝着对面的长腿美女吹口哨，陆思永问陶明亮说信不信他俩是兄弟。
陶明亮说第一次见陆思永他也很吃惊，他问自己的爸妈有没有双胞胎兄弟，爸妈说没有。
但说他是他们抱养的，送养那家说姑娘未婚先孕，男人跑了，就把他送人了。
陆思永越来越疑惑了，妈妈并没有什么未婚先孕啊，转念又一想，也许是中间人为了断绝两家人的联系故意编的吧，陆思永决定探探陶明亮的想法。
陆思永问他有没有想过找一找亲生父母，陶明亮说：“不找了，寡淡，养恩大于生恩，孝顺现在的爸妈才是正事！”
陆思永越来越喜欢这个兄弟了，开玩笑道：“要不咱俩去做个亲子鉴定吧，万一我是你亲哥，哥以后罩着你！”
陶明亮说：“这个可以有，我看新闻也有这种情况，咱俩也来一个吧，你要真是我哥，我买车的事还指望你呢！”
5
两人的一句玩笑话在鉴定结果前傻眼了，两人果然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弟！
可是陶明亮并没有先天性心脏病啊，陆思永去了省城大医院，专家说先天性心脏病也有后期自然愈合的状况，陆思永想陶明亮大概就是运气好的一个，上天还是眷顾弟弟的，肯定是陶家的精心养育给了弟弟第二次生命，陆思永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舒畅。
陆思永跟陶明亮说回家看看亲生父母吧，他们惦记了他三十年，没想到陶明亮直接拒绝了，说当年能把他送人，今生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他还要考虑现在爸妈的感受。
陆思永说一起去看车吧，陶明亮淡淡地说了句有事走不开就挂了，陆思永听出了陶明亮冷冷地怨气。
他能理解弟弟的感受，如果弟弟知道了当年是因为病弱才抛弃他，那今生怕是没有相认的可能了。但如果不告诉他真相，他怎能理解当初爸妈的无奈和苦楚，这趟认亲之旅死结重重，陆思永心疲力竭。
陶明亮和陆思永的联系越来越淡了，陆思永去找过他的养父母，养父母说一切尊重陶明亮的意见，委婉的拒绝在陆家和陶家筑起了高高的壁垒。
陆思永想让陶明亮知道真相，但又怕他知道真相更疏离了他们，眼前迷雾重重，陆妈妈的絮叨一日重似一日，每次看他来就问小儿子怎么没有一起来，然后深深失望食不甘味。
这天，陆思永正在上班，家里打来电话说陆妈妈在医院急救，陆思永赶到医院，大夫责怪陆思永怎么才把老人送来，已经肺癌晚期，全身扩散，治疗的意义不大，为了让老人家少受点苦，回家静养，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儿女能满足的赶紧满足吧，别留遗憾。
陆思永五雷轰顶，独自躲在通道里哭泣，他知道妈妈今生最大的心愿是弟弟能回来认她，可他该怎么和妈妈说陶明亮的想法呢，他都没有信心能不能在妈妈弥留的时光里让他们母子相见。
陆思永睡不着，坐在客厅发呆，陆妈妈走出来塞给他一个布包：“好孩子，你是哥哥，不要怪他，当初是我们对不住他，妈心不安，这里有个存折，你捎给他！”说罢抹抹眼泪，身影佝偻。
6
陆思永去陶家说明了来意，陶明亮犹豫了好久，说自己的孩子刚查出先天角膜白斑，目前正是手术最佳时期，他实在焦头烂额走不开，等孩子病愈会考虑的。
陆思永走后，陶明亮发现了陆思永留的字条和银行卡，现在已为人父，自己的孩子也病着，他似乎懂一点当初亲生父母把他送人的困境，但他还是跨不过心里的坎，当年把病弱的自己送给别人，自己是感谢他们冒险给了一条生路呢？还是恨他们的狠心抛弃！
如今病重，求他相认，他该何去何从，陶明亮感觉自己被命运揉来揉去，快不成形状。
他想等孩子手术结束把卡还回去，和他们说开，各自安好，不要再纠缠了。现在最让他发愁的是没有可移植的眼角膜，孩子的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希望？
这天，陆妈妈心情很好，让陆思永推她到楼下晒太阳，陆妈妈说：“我心里清楚自己还有多少日子，母子一世情，我亏欠他，这辈子恐怕没机会弥补了，希望在走之前还能为他做点什么，我问过医生了，我的眼角膜可以捐给小孙子，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还能弥补一些，如果能一家团圆，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陆思永看着妈妈精神萎顿，沉沉睡去，像一朵迅速干瘪下去的秋日菊花，灯枯油尽。
陆思永深深感知到母亲对弟弟的极力弥补，但他又舍不得老人再受苦楚，陆思永陷入两难，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陆思永和陶家说了母亲的想法，陶明亮深深埋着头，说谢谢，不用，他们会等到眼角膜的，让老人家安心养病吧。
陆思永说，妈妈状况现在很不好，每天就靠念想喘气，让陶明亮别傻，毕竟过去已成往事，揪着不放也是对自己的折磨，何苦，去看一看吧。
陶家爸妈说，孩子，以后的路还长，大人犯过的错就叫它过去吧，过好当下，别留遗憾，去吧，她也盼了你三十年，互相放过吧！
陶明亮在病房里见到了形容枯槁的陆妈妈，陆妈妈看到和陆思永长相一样的陶明亮，嘴唇颤抖，淌下两行泪水，嗫嚅道：“孩子，你终于来了！谢谢你，眼睛给孩子，别耽搁，替我谢谢你爸妈，是他们救了你，今生没机会了，来世报他们的大恩吧！”
陶明亮早已满脸泪水，抱起孩子，教他喊奶奶，孩子咿呀叫了一声“奶奶”，陆妈妈抓着兄弟俩的手，渐渐闭上双眼，脸上浮现出安详的笑容来。
7
陆思永和陶明亮签过字，陆妈妈被推进手术室。
陶明亮突然跪倒在地，哽咽喊了一声：“妈，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你原谅我，原谅我！”
陆思永赶紧扶起弟弟：“妈都听到了，她高兴，高兴找到了你，好兄弟，三十年了，妈没有一天忘记你，妈的眼睛给了孩子，妈的眼睛永远看着咱们，咱好好过，好好过！”
陶家和陆家守在手术室外，三代人三十年的恩恩怨怨在这里凝结成团，又在这里烟消云散，两家人的心抱成一团，老人无憾离去，留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给儿孙。
孩子拆去纱布的那一天，张着手朝陶明亮扑去：“爸爸，爸爸抱抱！”
孩子明亮的眼睛里透出温暖慈爱的光芒来，全场无不动容。
孩子两周岁生日，陆陶两家人坐在一起，抱着陆妈妈的照片拍了一张大大的全家福。
三十年，这张全家福来得晚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没有缺席。
文：签约作者四月
编辑整理：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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