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紫| 叛逆的我做了鸡
遇见，那么美好，拥有，这么温暖。青青紫，与你相约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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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到周五9:14发文，周末10:34发文
01
夏天的街道，霓虹灯闪烁。我和朋友从餐厅出来，说说笑笑一路走着消食。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的酒气熏天，步履踉跄，一边说着污言秽语 ，一边在女的身上乱抓乱摸。
女的费力地搀着醉鬼男人，浪笑着，躲闪着，欲拒还迎。
走到跟前，不知那醉鬼是有意还是无心，突然往我们这边撞来，吓得我和闺蜜忍不住惊叫，醉鬼见状哈哈大笑。
闺蜜老公是个爆脾气，当下要与醉鬼理论。那女人的见状一叠声对不起，对不起！老板，他喝多了，你别跟他计较，对不起啦！
我这才注意那女人，穿着性感的吊带裙，大半个酥胸呼之欲出，画着眼影描着眉，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嘴唇红得象吸血鬼僵尸，只是这浓妆艳抹也掩饰不了岁月留下的沧桑。
我仔细一瞧，这不是小荷么！小荷也认出了我，讪讪笑着，气氛尴尬。
我赶紧拉住急欲发作的闺蜜老公说：算了，我们走吧。
走了几步，回头一望，小荷她们进了旁边一个亮着粉色灯光的按摩店，进门的时候小荷也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相接，我仿佛看到那个在荷塘边奔跑的如花少女，往事如波涛翻滚而至。
02
小荷和我同村，她住村东头我住村西头。我们两家是世交，大人走得近，小孩自然是朋友了。
小荷家门口有一口大池塘，据说她出生的时候，满塘的荷花荷叶，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小荷爸爸春叔是个蔑匠，当时正在屋外地坪里织一个竹篓，看到接生婆抱来红彤彤皱巴巴的女儿，拿蔑刀一指荷塘，就叫小荷吧。
每年暑假，我和小荷几乎是在荷塘中度过。小荷常常一袭白色连衣裙，拿着一支荷花绕着荷塘奔跑。水中，风吹得荷叶摇曳生姿，岸上，奔跑的小荷裙裾飞扬，宛如凌波仙子翩翩起舞，很有一种人面荷花相映红的味道。
时光悠悠，一转眼，我们就长大了。小荷人如其名，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成了远近闻名的村花，引得适婚的小青年踏破了门槛。
小荷伯母娘家的侄子阿文，就是众多追求者之一。阿文高大帅气，长得颇有几分明星靳东的风范，关键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
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了追小荷，阿文住到了与小荷一墙之隔的姑姑家。他跟着小荷去地里摘菜，去荷塘洗衣，去山上砍柴，成了小荷的贴身跟班。
春叔春婶知道阿文家徒四壁，对这个油嘴滑舌的穷小子不感冒，只是碍于嫂子的面子，不好发作。别的追求者见小荷身边有个护花使者，也只好无奈放弃。
一个月圆之夜，阿文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吉他，他坐在荷塘边自弹自唱，开了个小荷专场的演唱会。一曲曲缠绵悱恻的情歌，加上阿文的深情演绎，彻底俘获了小荷的芳心。
爱情的小火苗一旦点燃，迅速就有了燎原之势。
03
春叔发现端倪，这个一生与竹子打交道的老实人，提起蔑刀就要去砍了阿文。
春叔苦口婆心劝女儿：荷啊，阿文这小子是爸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性格偏执，没有责任心，这样的人靠不住啊！
热恋中的小荷哪里肯听，心高气傲地与父亲争辩：阿文怎么就靠不住了？你不就是嫌他家穷吗？莫欺少年贫，我们年轻，不会被你看扁的！
荷啊，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爸真不是嫌贫爱富，而是担心你所托非人啊！春叔搓着满是老茧的双手，苦劝女儿。
你那性格好，怎么要拿蔑刀去砍阿文呢？爸，我非他不嫁！小荷立场坚定地表态。
小荷心中烦闷，加上扯猪草时淋了雨，病倒了，上吐下泄，高烧不退，满嘴胡话，还几次休克。
春叔吓坏了，把小荷送到了县人民医院。医院一检查，说治不了，建议去省城大医院。
到湘雅医院找专家一看，得了个让全家承受不了的结论：病毒性心肌炎！好在还是初期，在可控范围之内。
阿文听到消息，冒着被打的风险，跑到医院来照顾小荷。小荷一见到阿文，立马心花怒放，看上去病也好了一大半。
春叔拉过阿文，把小荷的病如实相告，希望阿文慎重考虑，毕竟心脏出毛病不是儿戏。
阿文听了，满不在乎地回答春叔：医生不是说是早期没关系吗？叔，你放一万个心，我会照顾小荷一辈子的！
这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男孩，每天端水，拿药，打饭，所有的事都包了，晚上就趴在床边打个盹，用实际行动向春叔证明他作为男人的担当和勇气。
小荷在阿文的悉心照料和爱情的滋润下很快好了起来，欢欢喜喜出院回家了。春叔看到阿文的表现，也就默认了这个女婿。小荷长长地松了口气，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谁知好事多磨，阿文的父母听他姑姑说了小荷有病的事，坚决反对两人交往。他们把阿文叫回家，请所有的亲戚朋友轮番给他做工作洗脑，分析小荷这病的风险，预设以及以后生活的各种艰辛，劝他不要冲动，找个健康女孩才是正道。
阿文却吃了称砣铁了心，他放出狠话：即使今天和小荷结了婚，她明天死了，我也无怨无悔！你们不同意，我就绝食饿死！
他说到做到，真的是一口水都没有再喝。坚持了几天，阿文父母看到胡子拉渣，眼窝深陷，一下瘦得几乎变形的儿子，于心不忍，同意让阿文和小荷交往。但前提是要阿文先找个事做，别只顾着儿女情长。
小荷一脸幸福地对我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说的就是我们俩啊。
04
也不知阿文是怎样口舌生花地从信用社借到钱的，不久就在县城开了家小饭店，小荷眉开眼笑地做了老板娘。
脱离了家长们的紧箍咒，两只获得新生的猴子欢天喜地，天天腻歪在一起。
土地肥沃种子好，不久，饭店的营业额没有上涨，小荷的肚子涨起来了。
考虑到小荷的身体 ，阿文招了个服务员，让小荷回家养胎。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春叔开始催促婚事，毕竟，在九十年代初期，未婚先孕不是很光彩的事。
结婚那天，小荷穿着定制的礼服，还是掩盖不住隆起的肚子。她很兴奋地搂着我说：阿文说以后赚了钱，就在县城买房子，不去乡下住了，这样孩子以后也能受到好的教育。
我看着她憧憬的眼神，祝福她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生活。
只是让我有点疑惑的是，阿文这个新郎官，总是带着一个来接亲的女孩子往后面山上跑，小荷说，那是他们店里的服务员。
05
婚后不久，小荷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公公婆婆心生欢喜，要小荷先别去店里，带着孩子在家养着。
等孩子断了奶，小荷再来店里，才发现鸠占鹊巢，服务员已经以老板娘的姿态自居了。
原来在小荷怀孕的时候，阿文不甘寂寞跟服务员滚了床单！那个宁愿绝食也要娶她的男人，一转身，就跟别的女人上了床！
小荷又惊又怒，卧榻之旁，岂容他人窥视！迅速化身争占山头的老虎 ，扑上去抓住服务员开撕。
两个女人的争斗，指甲和嘴巴成了最厉害的武器，两人一边嚎叫对骂着，一边抓，挠，掐，一会功夫，两个妆容精致的老板娘变成了披头散发，到处青红紫绿的疯婆子。
阿文从外面买菜回来，只见店里一片狼藉，两只母老虎各坐一头，气喘吁吁，虎视眈眈。
小荷还没来得及质问阿文，就被气急败坏的阿文指着臭骂了一通：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我有多辛苦你不知道啊？你发什么疯啦？把店里弄成这样子！你要这样烦，你还是回去带孩子好了！
说着，又搂过小荷话锋一转：老婆，没事啦，你要不放心，我就把她辞了。
小荷才打完仗，心脏已经难受了，阿文见状，赶紧扶她上楼休息。他把服务员辞了，又变回了那个绝世好老公，哄得小荷心花怒放，相信了他的说词。
有一天，小荷去娘家，走到半道碰到春婶，就拉着母亲一起回店里了。不承想，半路打转意外地把阿文和那个服务员堵在了床上。
世界大战再次爆发，这次，岳母娘也加入了战团。人与人之间，脸皮一旦撕破，就再无颜面可言。
在小荷与春婶的混合双打中，服务员被打得浑身是伤，阿文全力护着才得以逃脱。
小荷和春婶气得不行，回过头来斗阿文。狗急跳墙的阿文在争斗中，把小荷推倒在地，跑了，春婶的骂声响彻了一条街。
06
小荷把孩子从婆家接过来，想用孩子唤回阿文的心。只是她哪里想得到，男人一旦变了心，就收不回了。
在这场家庭保卫战中，两人从埋怨，指责，升级到了武斗。哪怕伤痕累累，小荷也不想离婚，她希望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
可阿文不这样想，他向往自由自在，毫无羁绊的生活。看到温柔可人的小娇妻变为神神叨叨的祥林嫂，暖男阿文成了暴君，他一天也不想和她过下去了，何况，还有个妖而媚的小妞在等他呢！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孩子感冒发高烧。小荷想要阿文陪同去医院，阿文不肯去，两个又吵起来了。
文斗升级到武斗，阿文抓起小荷的头，一下一下往墙上撞，直撞得小荷眼冒金星，头上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包。一旁的孩子哇哇大哭，几乎背过气去。
小荷瞧见孩子烧得发紫的小脸，突然在阿文手臂上咬了一口，阿文吃痛松了手，小荷迅速到厨房拖出一把菜刀，对着阿文挥舞：你再说不去试试，我一刀劈了你！
阿文见小荷拼命，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随她去医院。
由于高烧的时间过长，孩子活生生地烧坏了脑子。阿文当场炸了毛，指着小荷骂：
你这蠢女人，孩子在家奶奶带得好好的，你自己不会带孩子，还偏要接过来，这下好了，我不管了，你爱怎样就怎样！说完，转身走了。
07
眼前，活泼可爱的孩子烧成了脑膜炎；耳边，阿文的谩骂，医生的叹息，其他病人与家属的议论，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小荷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跳一路加速，仿佛要从口里蹦出来了。
天旋地转间，小荷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医生一检查，原来小荷老毛病又犯了，建议迅速送往省城大医院，否则性命堪忧。
阿文不见踪影，春叔心疼女儿，只好亲自送小荷去省城医治。
刚好有一个心脏病专家来湘雅医院义诊，免费为心脏病患者做手术，医院为小荷申请到了名额。
手术很成功，定时炸弹终于解除。只是这一回，阿文不出钱不出力，甚至没有露过面。那个以命博爱的男人，一转眼凉薄至此，对妻儿生死不顾，小荷对阿文绝望了。从医院回来，就提出了离婚。
店里贷款没还清，房子是阿文老家的旧房，共同财产就一个烧坏脑子的儿子了，阿文不要。
就这样，小荷带着傻儿子回了娘家，感觉进入了人生的低谷。她后悔当初不该被阿文的甜言蜜语迷惑，更后悔不该赌气害了儿子的一生。而阿文给了一段时间的抚养费，就杳无音讯了。
08
节后第二天，我买了礼物去看春叔。
正聊着，小荷回来了。几十年未见，我们有点生疏了，彼此客气了一番。毕竟是从小的玩伴，小荷和我到地坪边坐下，和我拉起了家常。
和阿文离婚后，因为带着个痴傻的拖油瓶，小荷再婚也困难重重，谁也不想加重自己的负担。
后来，终于有一个大她十几岁，相貌丑陋，家境清贫的老实男人杨金山接纳了她。
杨金山虽然所有的硬件都差，却对小荷是真心的好，也不嫌弃孩子傻，视如己出地照顾着。
小荷心中的那点不足，渐渐被杨金山的关怀和体贴填满，不久，又生了一个女儿。
小荷在家照顾孩子，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杨金山身上。他白天在工地搬砖，晚上买了电鱼机，到禾田里电泥鳅，鳝鱼，清早拿到集市上去卖。
这样夜以继日的劳作，极度疲劳的杨金山体力不支，在一口山塘边电鱼时掉进塘里，再也没有上来。
悲痛欲绝的小荷心如死灰，真想随着杨金山去，仰头问老天，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何如此待她？！
生活还得继续 ，小荷知道，从此，她得给孩子们撑起一片天。
她把孩子送回娘家，托父母照顾，自己到县城打工去了。
孩子一天天长大，女儿的学费，儿子的生活费，父母的三病两痛，一家子吃的穿的，人情往来，哪一样都要钱。
开支象一个血盆大口，任小荷怎样不停歇地工作，也填补不了。
春婶已经过世，春叔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做点蔑活帮着小荷贴补家用。好在女儿争气，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老师说照这样发展，上重本没问题。
一个没有学历，没有技术的中年妇女，只能是廉价的劳动力。在生活的重压下，小荷下了海，做了皮肉生意。
说到这里，小荷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我是不是很不要脸？女儿以后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娘？
我们说话间，小荷的傻儿子蹲在旁边玩灰。牛高马大的男子汉，弄了一头一脸的灰，傻呵呵地笑。不远处，春叔佝偻着，正在费力地编织一个竹篓。
我感觉心口如大石头压着，喉咙发硬，说不出话来。
面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发小，我无法去评判她的对与错，是与非。我把包里所有的现金全拿出来，塞到小荷手里。
小荷呜呜地哭了：我当年不听父母劝，执意嫁给阿文那个没良心的，结果一步错步步错，害了自己，也害了父母孩子啊！
时光易老，世事沧桑，那个白裙飘飘的荷花仙子，已经失去了当年的模样。唯有荷塘美景，一如从前。
文|紫藤萝
编辑|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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