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紫| 杀死妻子的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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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庄抓着刘小成的手，嗫嚅着嘱咐他：“孩子，爸等不到你成家了，你记住爸的话，千万不要当上门女婿！千万不要……”
01
刘庄家里兄弟三个，爹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土里扒食常年在温饱线上徘徊。
即使这样，家里三个大小子倒是让他们觉得脸上有光，可这种荣耀既不能换来粮食，也不能换来财富。
大哥三十多岁才成家，大嫂是从集会上捡来的流浪女人，脑子不是太清楚，所幸也成了一家人，二哥当了上门女婿，女方家不让来往，二哥就跟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音信。
转眼刘庄马上就要三十岁，父母常年劳作，垂垂老矣，已经没有一分力气管他成家的事，曾经一口气连生三个儿子无比荣耀的父母，养儿防老的愿望没有实现不说，还要面对儿子娶不起媳妇的尴尬。
隔壁马婶架着骡车，翻过山到县里走亲戚，回来的时候，给刘家带来一个好消息。
她把城里的瓜果鲜货往刘家炕上一搁，唾沫星子满天飞：“啊呀，小庄妈，我那亲戚邻居本事可大了，养着一群花奶牛，每天挤奶就能卖上几百块，家里只有一个大姑娘，那大脸盘子，白里透红，十里八乡的美人儿，舍不得嫁出去，招个女婿，要老实要能吃苦，我说了说你家三儿的情况，人家定要见见，只要合适马上办事呐。”
刘庄爹妈苦着脸摇摇头：“不行啊，大儿捡回来的媳妇不能生，二子就是倒插门，连面都见不到啦，三儿再走了，刘家就断后啦。”
马婶连连摆手，凑近了小声说：“女方家说啦，女婿上门不拦着和家里联系，以后过好啦，买处院子接你们两口子到城里去，你就等着享福哇。你家三儿有福气，你可得抓住机会，不要传出去哦。”
刘庄妈其实心里明白，女方家那么好条件，愿意找山上的女婿，多半是看着有力气能吃苦，免费当一辈子的劳力，有点舍不得刘庄。
刘庄爹妈虽然心里不大情愿，可想想三儿也老大不小，自己又没能力给孩子成家，女方那边也开通，又有好的买卖，也比跟着他们苦在山上强，要不是有力气，估计人家看都不看一眼。辗转难眠。
老两口爬起来和刘庄商量，刘庄倒也没反对。
02
刘庄和陈美丽第一次见面，一句话都没说，刘庄不敢抬头看陈美丽，低着头幻想千万遍陈美丽月亮似的脸盘子。
陈家留刘家吃饭，陈美丽给刘庄递碗，刘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陈美丽。
这才发现陈美丽跟她的名字严重名不副实，膀大腰圆，脸是真的大，跟个烙糊的面饼子一样，刘庄闷闷吃完了这顿饭，又失望又悲怆又无可奈何。
很快，陈家就把刘庄“娶”了回来，新婚之夜，刘庄一咬牙，心一横，关了灯，管她美女丑女，关了灯都一样，自己总算有了媳妇儿了。
第二天蒙蒙亮，刘庄就扎草喂牛，打水拌料，老陈十分满意，连说自己没看错人，教刘庄这样干那样做，刘庄也不多说话，干得井井有条。
陈美丽没耐心，干两下就发脾气，因为有刘庄在，老陈也不说啥。
陈妈一到吃饭就念叨怎么还不见陈美丽肚子有动静，叫刘庄上医院去看看，陈家家大业大，就指着陈美丽了，要是陈美丽怀了孩子，要啥给啥。
刘庄每天累成狗，晚上困得要死，陈美丽想要个嘟嘟响的女摩托，每晚就把刘庄当摩托骑，骑着骑着肚子大起来。
陈妈高兴坏了，快把陈美丽供起来了，养得跟猪圈里的白条猪一样，刘庄也干得越来越有劲，自己马上就当爹了，这种感觉真不错。
第一胎是个和陈美丽一样的胖姑娘，全家依然十分喜欢，老陈乐呵呵说，能生多少生多少，使劲儿生。
乐呵呵给刘庄发了一笔工资，刘庄这才有了零钱给父母寄去一点。
陈美丽白天骑摩托去打牌，晚上刘庄骑着陈美丽奔腾，陈美丽的肚子真争气，又蹭蹭鼓起来，老丈人说生下就给奖励，让他们两口子好好想要个啥，刘庄只想要一头牛。
03
刘庄去邮局寄钱回来错过了午饭。
陈妈看刘庄的眼神怪怪的，刘庄去外屋盛饭，听见陈妈和陈美丽叨咕：“男人手里不能有一分钱，有钱就变坏，你得把刘庄的钱抓在手里，你看看今天这是干啥去了，这么晚回来，以前从来没有过，你留点意。”
刘庄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晚陈美丽就哎呦呦叫唤肚子疼逼着刘庄上交了手里的钱，从此，刘庄再也没从老陈手里领到过工资。
母牛生小牛的时候，陈美丽也生下了小崽，二胎是个儿子，全家宝贝得不行，老陈奖给他们两口子一头小牛，告诉刘庄小牛变大牛，大牛生小牛就看他本事了。
刘庄想好好养牛，一牛变两牛，两牛变三牛，挣了钱自己买个院子，再也不想和陈家住一起。
给老陈没日没夜当劳力就算了，还要天天被陈妈挑来挑去，没事找茬，回了屋还要被陈美丽骂一顿，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刘庄独自生闷气。
陈美丽现在是家里的大功臣，颐指气使，越骂越放肆，不看场合时间地点，陈美丽叉着腰大骂，人们就哄堂大笑。
刘庄的尊严被陈美丽摁在地上摩擦，心里怨气越来越大，五大三粗的汉子伤心到想哭，刘庄听见人们对他议论纷纷，倒插门这个词汇时不时燎起他心里的怒火。
这天，家里的牛不听话，刘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牛制服，筋疲力尽抬头一看，日头已经往西南转去，刘庄着急忙慌往家赶烧火做饭。
陈美丽的大铁牛停在门口，她正坐在门口大啃玉米棒子，看见刘庄就大吼：
“你死哪去啦？也不看看几点了？你要饿死我啊？离了我爸妈你就翅膀硬了啊，有脾气了啊？你也不想想你哪来的本钱！”
刘庄也不说话，低头劈柴，只听咣一声，陈美丽把水瓢扔了老远，怒气冲冲：
“不说话是吧？我知道你早就对我有意见了，你能咋样？亏你爸妈会生不会养，养了交代不了，倒插门咋啦？委屈着你啦？一天天听那些长舌妇嚼毛线，处处和我过不去，问问你爹妈怎么就那么管不住自己，生你这个孽障和我来较劲！”
04
陈美丽以前也骂，刘庄生一顿闷气也就忍了。
如今日子终于能自己过了，陈美丽却变本加厉，骂起了自己的父母，还骂的那么难听，这么多年手里没有一分钱照看父母，还要让他们为生了自己而被“问候”。
刘庄瞪着眼睛看陈美丽，陈美丽就扑过来挠他，刘庄躲闪不及推了她一把。
陈美丽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铡刀刀背上，眼睛睁得老大，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刘庄以为陈美丽吓唬他，去拉她起来，发现陈美丽气息微弱，怎么也叫不醒，慌了神赶紧去叫医生。
陈美丽被拉进急救室，老陈夫妇也赶来，不一会医生出来说陈美丽伤势严重，没有抢救回来。
陈妈扑到女儿身上嚎啕大哭，老陈一把揪住刘庄，挥舞着拳头，问刘庄干了什么？他闺女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口口声声说刘庄是杀人犯，要刘庄给陈美丽偿命，扯着刘庄要去公安局。
陈妈突然抱住老陈的腿，哭喊：“老头子，不能去啊，你糊涂啦，闺女死了不能复生，两个孩子怎么办啊？没了妈，再没了爸，真的就成野孩子啊！”
老陈颤抖的拳头渐渐松开，刘庄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痛哭流涕：“我错了，我错了，孩子我来养，我养，我赎罪，求求你们！”
陈家对外宣称女儿得了急病去世了，邻居也哀叹着：“这有什么办法，只要人家一家愿意，只能这样了，孩子可怜呐。”
05
陈美丽的死让刘庄背上了深深的罪孽。
在陈家眼里他是打死老婆的“杀人犯”，是陈家恩赐他，没有让他坐牢，没有让他偿命，负罪感把刘庄五花大绑，只要陈家扯一下绳子，他就得跪下求饶。
他辛辛苦苦养的牛，老陈说牵走就牵走了，陈家对他的管控更加严格，陈妈就守在他的摊前收钱，说他别想卷钱偷跑，钱都是留给孩子的，不能让她闺女白死。
每每看到铡刀，每每深夜雷鸣，刘庄就冷汗涟涟，惊恐不已，留下了手抖的毛病。
他害怕村邻和孩子说他打死陈美丽的事，再忙也要回来接送孩子，似乎把孩子照顾好就真的能够赎罪，陈美丽在另一个世界就会原谅他。
刘庄拼命挣钱，连一点荤油都舍不得买，他也不敢吃好点，怕自己贪恋活着放不下，要不是为了赎罪，为了孩子，他这具身体恐怕也不会留给世间了。
有人看见他锅里添一勺水，放把青菜，撒把盐就算一顿饭。
曾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刘庄刚到四十岁，就衰老得跟五十来岁一样，脸色灰暗，沉默呆板，没有一丝生气，常常一个人铡草到天亮。
又苦熬十年，刘庄形销骨立，皮包骨头，就像榨干的肉渣儿，没有一点汁水。
06
终于孩子们都健康长大了。
女儿当了老师，儿子上了农校，学了兽医，回村接了老陈的牛场，有了吃饭的饭碗，挺拔健壮的儿子很有刘庄年轻的风采，转眼一拨一拨的媒婆上门来说亲。
刘庄饭量越来越小，一小锅米粥能吃三顿，总是肚子疼，止疼片儿越来越不管用，疼得厉害的时候满地打滚。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得赶紧干活挣钱，还有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和孩子们交代。
刘庄被儿子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刘庄肝癌已扩散，没有多少日子了。
刘小成求医生花多少钱也要治，刘庄摁着肚子扶着门，告诉刘小成自己早就知道，不治了，瞎花钱，不如留着给他娶媳妇用。
这么多年，日日煎熬，日日赎罪，交代了他们，自己就解脱了。
话音刚落，刘庄就倒下去了。
刘庄去世后，葬在陈美丽墓旁，也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陈美丽有没有原谅他。
上门女婿本没有错，错在了人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和尊重，每一场婚姻都是不容易的缘分，婚姻里没有高低贵贱，平等相待，来日方长。
文|签约作者四月
编辑整理|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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