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 夜半惊魂，消失的妻儿回来索命
1
前几天在书上看到这么一句话：秘密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我心里就颇有感慨，感觉这句话就像是对我说的。
我做神婆以后，确实知道了很多常人不知道的秘密。
有些关于神仙的、冥界的，就不提了，这些我也不方便宣传。
有些人间的私密事，却给我带来了烦恼。我在心里纠结不已，不知道是该置之不理呢？还是该公之于众？
比如，圆心老和尚家的事，就困惑了我很久。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得知他大儿子吃牢饭去了，心里才终于轻松了。
这事已经过去五年多了，我来讲讲他家的事情吧。
圆心老和尚，俗名叫陆根发，家住陆庄村，于十年前出家。
陆庄村旁边有个破落的小庙，原本没有名字，里面供奉着土地菩萨，大家都称其为“土地堂”。每月初一，会有老太太前去烧香。
后来陆庄村的几个工厂老板，出钱把小庙修整一新，并正式题了个名字，叫“兴华禅寺”，估计取的是振兴中华之意吧。
之后，这个兴华寺就进入了中国佛教协会的登记名册，并且还派来了一个和尚，管理庙里的事务。
过了一年多，上面又拨款下来，准备扩大寺庙。
但是，周围都是村民的房子，要扩大寺庙，就必须拆房子。而陆根发的房子，就紧挨着寺庙，是必须拆的。
陆根发就趁机提出了要求：要拆他的房子可以，拆了之后，这个寺庙要由他来管理。
本来大家以为他就是想趁机敲竹杠，没想到佛教协会同意了。更没想到，陆根发因此出家了，名正言顺地做了兴华寺的住持，法名圆心。
2
圆心做了住持后，我也去过兴华寺几次，跟他接触过几回。
从表面上看来，他还真是个会当家的人。
寺院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所有筹得的善款，他都记录在账本上，而且那账本是公开的。
他平时就住在寺庙里，穿着僧袍，饮食也很清淡节俭。
有一些风言风语，说他中饱私囊，贪污寺庙里的香火钱。对此，他并不辩解，或者摇摇头，或者干脆置之不理。
有一次，有陆庄村的村民，请我给他们家祖宗做法事。因为家里地方小，摆不开，就借用了兴华寺的地方。
法事做完后，众人都散去了，我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圆心喊住了我，把我拉到寺院东北角的一个小佛堂里，扑通一下，对着我跪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愣了片刻，赶紧上前扶他起来。
他抓着我的双手，说：“你别急着扶我，你先听我说完。”
接着他告诉我，最近他大儿子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老是嚷嚷着有人要找他索命。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如今，他大儿子形容憔悴，精神萎靡，他看着心痛，所以请我去帮他大儿子，把冤魂打发走。
听他的口气，好像很确定，有冤魂缠上了他大儿子。我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长叹一口气，说了句“作孽啊”，就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他才又开口说：“我说不出口，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此时，他的脸上，布满了愁云，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容光焕发。
“好吧。我答应你，去看看。”我说完，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3
当晚，我就应圆心的请求，去到他大儿子家。
他大儿子名叫陆建良，四十多岁。
我去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晚饭。说是一家人，其实也就陆建良和他老婆两个人，他们有个儿子，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
那陆建良，眼睛周围很重的黑眼圈，眼睛里布满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觉的样子。而且脸色蜡黄，感觉像是营养不良。
不过，之前听了圆心的叙述，所以此刻，我觉得那应该是长期惊吓造成的。
圆心说了我的身份和来意之后，陆建良两眼放光，一把抓住我，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嘴里重复着：“来得好！来得好！”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愣了一下，随即松开了抓住我的手，连连后退，仿佛受了惊吓的样子，边退后边摇着头说：“还是不要了，还是不要了。”
他老婆连忙过来解释说，他最近经常这个样子，像个神经病似的，叫我不要往心里去。
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只是他这个举动，让我很是疑惑，他到底是要我抓鬼？还是不要我抓鬼呢？
圆心说不用管他，让我晚上就住在他家里。
院子后面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小床，和几样简单的家具。
圆心说：那是陆建良的母亲，生前住的地方。
当初圆心的房子拆迁时，按照政策，可以补偿两户房子。他说，出家人不要那些俗世财物，但是作为父亲，却应该给孩子们留点财富。
于是他要求将房子折算成钱，把这些钱分给了老婆和两个儿子，自己什么也没留，直接住到了庙里。
他老婆，就在两个儿子家轮流住着。前几年生病去世了。
圆心出家后，几乎不再和老婆孩子联系，一心忙于佛教事业。
就在一个星期前，大儿媳妇特地到庙里找他，跟他说了陆建良夜不能寐的事。
圆心到儿子家里看了一下，心里就不踏实了。正好我到庙里做法事，他就想到求助于我。
4
圆心和我在房间里絮絮叨叨，突然听见楼上传来“啊啊”的惊叫声。
我一看时间，差不多半夜十二点。外面一片漆黑，一弯下弦月在云层里时隐时现。
听到声响后，圆心已经走出了房间。他站在院子里对我说：“是建良的房间，你快去看看。”说着，往楼上走去。
我抬头一看，楼上黑漆漆的，不时地传来“呵呵，哈哈”的声音，那应该是陆建良受了惊吓发出来的。
圆心一路走，一路开灯。
我跟着到楼上时，陆建良的房门已经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也开了。
只见陆建良蜷缩在床尾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神惊恐而涣散。
陆建良面前，站着一个小孩，背对着房门。
“这小孩是谁？”我问。
“什么小孩？”陆建良老婆疑惑地问我。
圆心走了两步，靠着墙坐在地上，嘀咕了一句：“报应啊。”然后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地面，不再说话。
看来，只有我和陆建良能看到这个小孩。
我走到陆建良旁边，从正面观察这个小孩。
乍一看，吓了我一跳，他的样子好恐怖，脸色青紫，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还挂着两行血泪，个子不高，看上去大概两岁左右。
“你这是怎么啦？”我关切地问他。
陆建良的老婆，用手捂着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我，露出惊恐的神色。
我冲她摆摆手说：“你不要害怕，跟你没关系，你先出去吧。”她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5
我蹲在孩子面前，双手抚摸着他那冰凉的小脸，安慰他说：“孩子，别生气了啊。消消气，有什么事就跟婆婆说啊。”
那孩子的脸，慢慢的恢复正常的样子，转而又皱着眉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然后抽泣起来，眼里流下正常的眼泪。
他抽抽搭搭地说：“婆婆，我好可怜。别人都有爸爸，我也想要。”
我只能赶紧安慰他：“不哭，不哭。你爸爸妈妈呢？”
“他就是我爸爸。我要他来陪我。”他说着，伸手指向了陆建良。
我扭头看向陆建良，他哆嗦着说：“不是，不是。”
“就是就是！”小孩咆哮着：“妈妈说，是你掐死我的！是你！是你！”
说着，他朝陆建良冲过去，被我一把拦住了。
我把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说：“小孩子不能生气哦。来，好好地跟婆婆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孩伸长了脖子，用手指着给我看，说道：“你看你看，还有手印呢。”
我一看，果然，他脖子上，分明是双手掐出来的印子，红红的，紫紫的。
接下来小孩告诉我，他妈妈带着他来找爸爸，后来妈妈走了，爸爸就把他掐死了，埋在了坟地里。后来他来找爸爸，爸爸不理他。
再后来，妈妈就来陪他了。妈妈说：是爸爸掐死他的，让他来找爸爸报仇。
所以现在他来找爸爸了。他想要爸爸陪他，但是爸爸不肯跟他走。
我心里猛地一沉，陆建良掐死了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呀？
此时，圆心依旧沉默不语，看样子他看不见孩子，也没听见孩子说的话。陆建良双手捧着头，埋在膝盖中间，呜呜地哭。
6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说清楚啊！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啊？”我冲着陆建良发火了。
圆心大骂一句：“畜生！还不快点讲清楚！”
陆建良见瞒不住了，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慢慢地说了起来。
原来，这个小孩是他的私生子。他三十岁的时候，跟一个外地打工妹好上了，对方怀了他的孩子。
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婚，所以让打工妹把孩子打掉。没想到，她不听，见陆建良逼得急了，她就躲了起来。
后来，她又带着孩子来找陆建良，企图用孩子逼陆建良离婚娶她。
陆建良不肯，她就把孩子丢给陆建良，离开了。
也不知道陆建良当时怎么了，突然就起了杀心，把孩子掐死了，埋在坟地里。
当时家里就他跟孩子两个人，而且除了孩子母亲，也没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当孩子母亲来找孩子时，他谎称孩子走丢了。对方不信，说要报警。他一时害怕，就下了杀手，用菜刀把打工妹砍死了。
砍死打工妹之后，他半夜把尸体也埋到了坟地里，紧挨着自家的祖坟。那里不会再被别人看中，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人去挖开。
当时陆建良的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几天，所以这些事情全都瞒住了。
他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过了七八年，那打工妹的鬼魂找上门来了。他当时就吓坏了。好在，只来过一两次，后来就不再出现了。
而如今，孩子找上门来了，而且经常来。他吓坏了，夜夜睡不好觉，却又不敢跟任何人说。
“你确定没人知道？”我问。
“当然啦，要是有人知道，我不早就被枪毙了吗？哪能活到现在？”陆建良回答。
我虽然问的是陆建良，但是眼睛却看着圆心。
圆心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跟我说：“蒋师父，你先想想办法，如何安置这个孩子吧。其他的，我等会儿再跟你说。”
7
我问孩子：“你妈妈呢？”
孩子说，今天他妈妈被老爷爷老奶奶拦住了，没能一起来。
我问孩子：“哪里的老爷爷老奶奶？”
孩子说：是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哦，我明白了。
他们俩不是被埋在陆家祖坟旁边吗？估计是陆家的先祖，把他妈妈拦住了。
我说：“现在你先回去。明天我带你爸爸去看你们，好不好？”
“真的吗？好啊好啊。”孩子高兴地笑着，一跳一跳地走了。
我告诉陆建良，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道歉、忏悔，请求他们的原谅，然后做法事超度他们，让他们投生个好去处，也可以减轻他的罪孽。
陆建良满口答应。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三人就到陆家的祖坟那里。陆建良跪在地上，说了好多忏悔的话，然后答应一定好好超度他们。
我也在旁边给那打工妹分析利弊，劝她接受超度，不要纠缠于前世的恩怨。
我们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口舌，最后，她终于答应了。
接下来就是超度等事，法事做得很顺利，法事做完时，孩子还跑过来特地感谢我呢。这些就不再详细讲了。
8
事后，圆心跟我说了他出家的原因。其实，他也是想替他儿子赎罪孽。
就在寺庙扩建之前的那个清明节，他去给祖宗上坟，远远地看见自家祖坟上有个人跪在那里。
他悄悄地摸过去，躲在树后面，一看，原来是自己儿子。
正当他想走出来时，听见陆建良说，我杀你是没办法，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之类的，还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他心生疑惑。等陆建良走了，他回家拿了锄头去祖坟旁边一刨，刨出了白骨。
他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后来寺庙扩建，他听老人们讲，修建寺庙是大功德。
于是他就想到了出家，管理寺庙，然后自己再努力化缘，尽自己所能，把寺庙建得越大越好，以此来积累功德，替儿子赎罪。
之后，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对于别人的非议也不理睬，只做好自己的事。
这下，我犯难了。
阴间的事解决了，阳间的事呢？不管怎么说，陆建良杀了人，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如今这事，除了他的家人，就只有我知道。他的家人肯定是要替他隐瞒的，那么我该不该举报呢？
举报吧，感觉违背了职业道德；不举报吧，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身为凡人，我也应该遵守法律才对。
就这么纠结了一阵子。后来兴华禅寺的千手观音像开光，我也去了。
我看见那些老太太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见圆心过来了，立即都闭了嘴。圆心一走。他们又继续窃窃私语。
我好奇，凑过去听了一下。
然后我得知，陆建良去自首了，法院念他良心发现，自首有功，没判死刑，判了有期徒刑二十年。
陆建良的老婆和他离婚了。他儿子倒是很孝顺，答应他，每年都会去看他。
看来，陆建良还没有坏到无药可救。他逃过了冤魂的报仇，却还是没逃过自己的良心。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心里一阵轻松，终于不用再纠结，该选择法律，还是该选择道德的问题了。
故事已完结人生还在继续
文：马小残
编辑：瘦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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