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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 峰 | 电影《敦刻尔克》观后:生而致敬

2018-01-06 林 峰 顧北齋

尽管影院为9月2日第二场观众免费提供一杯可乐,但是当影头出现这样的画面:漫天飞下一张张德军宣传单,上面写着“你们被包围了”。在巷弄口撤离时,一行人被狙击,只剩下英军士兵汤米开始奔跑,看不见军靴整齐的德军,只看见汤米不停得跑不停跑,之后,出现8英里长的海滩。这,就是敦刻尔克海滩——40万英法联军退集于此,准备渡海撤离到26英里对岸的英国海岸线上。一个求生的故事,让我把杯子牢牢得发在架子上,直到影片结尾,没有再动一口。

从大海滩出现之后,电影核心,从看似散状的沙子在一点一点汇聚,像敦刻尔克海滩上的那颗炸弹,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所有的沙子落下,好像一个个生命在落下。

逃离和求生,这个主题随着镜头一步步在叠加。

先是海滩。排队的战士,垂头丧气,远处,一朵朵黑烟,即便随着空袭的来临,也不肯散去;空旷的海面上,看不到几艘军舰,每一双目光,都在望眼欲穿;准备离岸的驱逐舰,伤员优先,身后是长如蛇行的队伍,毫无精神;即便上了驱逐舰,又会怎样,一样无法逃脱德军飞机的轰炸。

接着是空中。三架英军喷气式战斗机,队长柯林斯不幸中弹而落入海中。战斗到最后一刻,油尽不返航。被困飞行舱的一飞行员,用枪托试图撬开玻璃,窒息如围困的海水,一下子淹没身躯。

民船的救援,让人有了生的希望。船主道森先生与儿子彼得、17岁少年乔治也离开英国,去往敦刻尔克拯救士兵。途中,遇到落在海中的飞行队长。当浑身冰冷的柯林斯知道船在前往敦刻尔克时,竟然失控将乔治推倒,致使他头部撞在铁柄而亡。

电影停留在这个细节,这样描述这一看似意外的死亡。

“他,怎样了?”尚未从惊恐中缓过神的飞行队长问。

“他没事,睡了。”船长回答。

一种无奈,刺透神经。

战斗机飞行员法瑞尔,一次次在敌人双面夹击下,击落德军轰炸机,最后,燃料烧尽,打开起落架,落在海滩上。等待他的是,被德军捕获。

镜头中,在一艘倾斜的民船上做了细节描写。当汤米和一行人,躲进海滩上一艘民船,试图在涨潮时逃离敦刻尔克港,却不料成为德军练习打把的目标。狭小空间里,一行战士,还有一直无法堵住的漏洞,反让涨潮的海水倒灌而进,本来生的希望却成了死神的降临。更令人揪心的是,在死神下,船上的士兵做出的荒唐的猜测,他们认为,内部出了间谍。

二战时期著名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在导演诺兰的讲述中,仅仅是:一个海滩一个空中一个陆地码头。三个不同地方,拥有一个相同动作: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电影一开始的那个画面——汤米的身后传来枪声,他只有不停地跑。这个画面,又再一次浮现我脑海,这个身影仿佛一轮又一轮地在耳边告诉我:在求生的每个秒中,每个人不得不为自己的命运做出选择。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与我有关的画面。这个画面也成为我父亲饭前不时提醒我儿子的教育样板故事。1978年的一个冬季的傍晚,我和院子里的伙伴文胜,他也才大我两岁。我们俩从烈士墓靶场下来,经过当年的行署门前,一个橘子皮出现在行署门前的小渠里。当我们试图用渠边的棍子将它拨近水渠边,我蹲下,一手拉着文胜,一手去接近橘子皮。意外出现了,我脚下的草,是滑的。结果,我们俩都掉进水渠。在黑暗中,我们俩都抓紧最靠近自己的岩石边的水草,不敢放手。水流在告诉我,上游烈士墓旁的小型发电站此刻正在放水。

天啊,水渠的水漫上我脖子,一种窒息的感觉漫上我的大脑。头顶是一片黑,一股水不时冲刷我的唇。我的肺部感到一阵疼,我甚至都不敢喊叫,因为喊叫是要张开嘴。只有呼吸,只有鼻子略高些,只有呼吸还在。

也就在此时,一个挑货郎的老头,晃晃悠悠地走在水渠的草地道上,等到经过我们时,惊讶地连忙甩开货郎,用扁担勾住我,而后是文胜。

我理解,电影中闷在驱逐舰底舱的汤米,冲出海面的感觉。我更理解,那个上了道森先生船上恐慌的余悸。

那个冬季,我和文胜是发抖的,一步步挪到武装部宿舍的院子里。

当一个个战士坐在回乡的火车上时,我想,影片的结尾已经不远。每一个人的求生,换来的是不一样的结局——那位耗尽汽油的英军喷气式飞行员,选择了降落在海滩上——落入德军的控制地带而被捕。夕阳的照耀,终于红得让人看到一点温暖。我站了起来,我觉得我应该向导演诺兰致敬,他把面对生死之间的微妙,成功得展示出来,世界上还有比获得“生”来得更值得致敬的吗——没有!

活着,就意味着一切。

在这之前,一部叫《战狼2》的电影,获得了满钵票房。但我不认为这两部电影是可以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的。票房永远决定不了伟大。如果要比较的话,我宁愿将诺兰的这部《敦刻尔克》与李安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排在一起,为的是他们的作品都是值得我致敬的榜样。我的梦想是有一天,我的小说拍成一部电影,一部讲述一个平凡人生命的电影。

不可置疑,失去震撼人心的真实内核,再宏达的场景都毫无意义。为了最大限度还原战争的真实感,电影《敦刻尔克》使用了当时真实的船舰和飞机,并向历史专家丹·弗雷德金请教各种飞机的不同特点和飞行要领 。

更重要的是,“生还是死,这个是问题”的质疑,如钟声再一次敲响。

佩服诺兰,用如此角度去讲述一个历史事件。在观影中,我在手机便签写下一行断断续续的文字:看不见的恐惧,是最大的恐惧;没有完整的全部,每一节就是全部;每一个细节,放大的细节;每一个人的生死命运,汇集成一次大逃亡的命运。这些文字,可以说是我对诺兰叙述故事方式的瞬间感受。

那个冬季的夜晚,你知道我家里是一片混乱。当我父亲听我颤颤抖抖地把整个落水与上岸讲完后,时间估计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作为军人,他急得团团转,他转身从饭厨下的谷壳斗里拎出五个鹅蛋,冲了出去。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五个鹅蛋是沉淀淀的。他要去找那个货郎老头。历史上,英军保存下从敦刻尔克大撤退下的近30万大军,后来成为反击德军的一支强有力的队伍。诺兰会不会接着去拍重返战场的汤米,那会是怎样的残忍呢?重获生命才知道安全意味着什么,但是重返战场,面对军人的责任,又将是怎样的使命。

等到很久,门前的一盏路灯,挂出亮光,父亲才垂头丧气地从远处走来。我不敢上前去问,我知道他没有找到。我后来,拼着命去偷学游泳。你知道那股劲。终于,等到我18岁那年,我算是可以在游泳池弄几个来往了。行署的水池,不知哪年被盖上水泥板。那个货郎的老头,天啊,岁月别侵蚀我的记忆他的模样——他到底长得怎么样子。

我只记得黑暗中我拉住扁担,用劲我8岁的气力,他伸出再也无法形容的宽大的手掌拽我上岸。在发抖的寒风中,他说:“孩子,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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