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瑞典难民蛇头的自白：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帮助有难的同胞

译自： 2016-08-17 发表于每日新闻（DN）的文章

http://www.dn.se/nyheter/sverige/flyktingsmugglaren-har-hjalpt-landsman-komma-till-sverige-sedan-70-talet/

Hussein（化名）在长达40年的时间里一直帮助难民偷渡到瑞典。但在今年春季瑞典加强了边检之后，他就金盆洗手了。如今他第一次公开讲述难民偷渡背后的金钱，路线和动机。

-       帮助难民偷渡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最近媒体才开始关注了而已。其实我们从70年代就一直在帮我们的同胞偷渡来瑞典。金钱交易肯定是存在的，但钱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熟人。如果有人认识另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我们就必须出手帮助这些有难的熟人。这是责任和义务。

记者在Hussein位于斯德哥尔摩郊外的公寓里采访了他。

-       我们只帮助自己的同胞。索马里人帮索马里人。我只帮助中东来的人。

Hussein并不知道具体他从中东偷运过来了多少难民。截止去年秋季大概有30多个吧。但他所讲述的故事，那些在西德的接头地点，那些用小纸条传递的信息，都告诉记者他已经是一名老司机了。

-      偷渡总是从一次电话通话开始，或者更准确的说，其实是从一场战争开始。有人需要逃难，他打电话给在瑞典的熟人，这个熟人询问有没有人认识谁能帮忙。然后我就被联系了。

-       当有人咨询我的时候我总会提供给他们多种不同的可选方案。你想安全的到达还是便宜的到达？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便宜的。

Hussein提供四种不同的方案:

1.     一条龙套餐。Hussein和他的合伙人帮助客户弄到护照，然后帮他们选择最合适的飞行路线，让偷渡客的成功几率最大化。到达了目的地之后Hussein会在机场等待。价格：1-1.2万欧元。

-       这是最昂贵的选择了，因为我需要做最多的准备工作。我必须弄到一个真实的护照，或者一个假的签证。我还得在中东找到值得信任的人帮助偷渡客安全到达机场然后避免他被边检挡住。

2.     相貌相似的护照。Hussein从同胞手里买一个长得像客户的人的护照，然后把护照想办法送达在中东的偷渡客。然后偷渡客拿到这张护照后需要自己想办法来瑞典。Hussein不提供更多的咨询和服务。价格：4千欧元。

-       在瑞典买护照是很方便的。很多人都愿意把自己的护照卖了赚点钱。你需要找到一个长得像你的客户的人。买护照需要大概3万克朗。然后卖护照的人会去警察局挂失自己的护照。你也可以租护照，但这样的话你用完之后必须把护照还回来。这个价格是1万克朗。这种情况我就会在机场等客户到达。如果我看到客户被边检挡住了，我就会告诉出租护照的人情况不妙，然后他就会立刻去挂失护照。

3.     从欧洲搭车。偷渡客自己想办法来欧洲。最常见的是从利比亚坐船去意大利。然后Hussein的司机会在意大利接上他然后把他开到瑞典。价格：1.2千欧元。

-       这是最常见的选择。对我们来说这也是最经济和方便的。离欧洲越远我们就越难办事。我们不在地中海上运输人。

Hussein拿出一张欧洲地图然后用一个红色的笔圈出了米兰。

-       米兰是中心。难民们知道他们一旦到达欧洲大陆就必须去米兰，然后蛇头们会把他们从米兰运往欧洲各国。如果他们之前没有已经预定好一个蛇头的服务的话，可以去米兰一家特定的麦当劳，在那里就会遇到能帮助他们继续他们的旅程的蛇头。

但到达米兰的道路并非畅通无阻。很多从利比亚过了地中海的人都会进入西西里岛上的难民营等待被注册。但是如果他们不愿意被注册在意大利的话也是有其他选择的。（译者注：根据都柏林条约，难民必须在登陆的第一个欧盟国家申请避难，所以他们如果被注册在意大利的话就失去了去欧洲别的国家申请避难的资格。）

Hussein告诉记者，只要给看守的保安交100欧他们就会把难民放出来让他们继续北上，然后到达米兰大概需要200欧。

-       他们到了米兰会买一个意大利的电话卡然后给我打电话。我们从来不会早早的过去等，而是等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到达米兰了之后才动身过去。我们有一个联系人在米兰有一套公寓，他们可以在那里等待我们。每个难民需要交50欧。

他们还必须凑够4个人才行。

-       我们的盈利空间很小。如果我们一次只偷运一个人的话我们会亏钱。所以我们会要求他们至少是4个人一起。如果他们人数不够的话，他们就得自己联系到同伴然后再给我电话。

Hussein指着欧洲地图向记者描述通过奥地利，德国，丹麦和瑞典的路线。他描述了一个普通公路图上并不会显示出的欧洲。哪里有无人看守的小路，哪里的边境上边防睡眼朦胧，哪里有无人查票的夜车。这些信息你在任何一个欧洲旅游指南上都找不到，但对于一个偷渡客来说却是无比重要。

-       这些信息我们都是要一直更新的。当一个难民到达了瑞典，他们会告诉那些还没开始旅程的同胞旅途的的沿途状况，走哪条路，跟哪些人。这些信息都是口耳相传的。我们就是这样发现新的道路并抛弃旧的走不通的路的。

当Hussein说“我们”的时候，他实际指的是他的司机，一个40多岁金发碧眼的瑞典人。他拥有一个蛇头司机最重要的品质：让人信任。

-       司机承担了所有的风险。如果出现问题，他是被抓的那个。所以我必须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能把我出卖了。这是我的风险。但我的司机口风紧得很。

有一名瑞典司机是一个很大的优势。Hussein表示警察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人就立刻会放松警惕。

-       有一次他被警察挡住了，他就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告诉警察他只不过是接了几个路边搭顺风车的人而已。警察以为他真的很傻很天真，而完全没想到他是蛇头。但我知道一个叙利亚同胞当年只是出于同情心想帮助几个难民，结果就被判了贩卖人口罪。

说到这里Hussein哈哈大笑。

司机开着一辆有瑞典牌照的车，来回需要40-45小时。他会在从米兰启程之前收取一半的费用，然后另一半到了瑞典才收。永远现金交易。

-       我们跑一次能得到大概4.5千欧。然后你还得刨除支出，大概1千欧。剩下的大概3.5千欧我们一人一半。是的，这确实是钱，但绝对不是什么大钱。

记者问：“但是我有读报道说难民来欧洲的花费是10到15万克朗。”

-       我告诉你的都是我的亲身经验，不是从哪里读来的！如果当蛇头这么赚钱的话我为啥还会在斯德哥尔摩的郊外住着? 我早就过上神仙的日子了。我的退休金很少，偶尔多几千欧的收入对我的生活还是有帮助的，但这不是全部，甚至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帮助一个有难的熟人。

记者继续问：“但你犯法了。”

-       法律有时候是错误的。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命才逃难的，这比守法重要的多。但我还是怕被抓的。我觉得为了这个被抓进去很不值得。

Hussein从今年4月开始就没再帮助任何人偷渡了。

-       现在风险太大了。边检增加了。欧洲境内的很多边境都要步行通过。然后从丹麦到瑞典很多人要么乘坐私人休闲游艇，要么扒在货车底下。这个风险很大，但是走投无路的人是愿意做任何事情的。只要他们愿意付钱，总会有人愿意帮助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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