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选登:怀念我的瑞典朋友巴特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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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按:作者怀念在瑞典朋友的文章,不经意的描写了很多瑞典生活的小细节,让人能够透过一些小事,了解不同文化的差异。同时也欢迎其它读者来稿,写出你们的故事。
怀念我的瑞典朋友巴特尔
作者:静水
在瑞典的时间里,陆续交过很多朋友。我是一个比较不太喜欢主动去维系关系的人,又经常换定居地,所以圈子经常发生变化,所交往的朋友中,有些人不离不弃的一直还保持着联系,而另一些人则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逐渐的远离了自己的圈子,也就不再联系了。但是当年的那份友情却成为人生中的一部分,深深的刻在记忆的深处。
瑞典老头巴特尔就是这样一个已经久已失去了联系,却让我时不时的回想起来,并且经常和朋友聊天时会提到的人。
最开始认识巴特尔的时候,是由于我到哥德堡找了个小公司做毕业设计,于是在哥德堡待了一段时间。刚去的时候在华人论坛上找了个人买了点家具,来装饰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房子。巴特尔是那个卖东西的华人的朋友,帮忙开车把家具送到我这里来的。所以就这样一起认识了。
认识巴特尔的时候,他就已经八十岁左右了,但是身体还是非常的硬朗。喜欢喝酒,力气很大,我们需要帮忙开车的时候总是很热心的来帮忙,可以说是个很好的朋友了。
他是比较喜欢和亚洲人交往的。后来我想他喜欢和亚洲人交往的原因,大约是只有亚洲人才有敬老的传统吧,又正好他可以帮得上忙,于是就能玩到一起去。他自己是有家庭的,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老婆和三个儿子,但是都不住在一起。巴特尔自己住在哥德堡,而他的妻子住在他家乡的小镇上,他的三个儿子不知道都在哪里,好像也在哥德堡,但是我和巴特尔交往的日子里,只见过他的其中一个儿子一次,而且是很匆忙的一面。巴特尔有什么事情,比如说搬家搬东西之类的,都会叫我们这些朋友,他的儿子很少露面。
他大约一个月会回到他出生的小镇看望他老婆一次,他老婆比他小两岁,在18岁的时候就和他结婚了,算起来早已过了金婚的年龄了,差不多应该是钻石婚的样子。他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提他的老婆,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次喝酒他说他老婆前几天给他打电话了,说买了一个瑞典老太太经常用的扶着走路的那种步行车,很开心。
他住在哥德堡的一条船上,那个年代好像是花四十万瑞典克朗买的,常年泊在岸边,很有意思,每次在船上喝酒的时候,微风吹过,船轻轻地晃,容易让人头晕。
他进门的房门背后挂着一幅很有意思的画,蓝色的布景上用金粉银粉画着一个坐着的中国清朝皇帝和一个站着的小孩,背后有字,写的是乾隆与嘉庆。画是断成两截的,被对齐在一起裱好放在相框里。据巴特尔说,这幅画是他奶奶的未婚夫在挪威救了一个犹太人,犹太人为了感谢而送的。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历史细节,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我经常会说这幅画应该拿到中国能卖几百万吧,巴特尔每次都说那赶紧卖了,他好换点钱享受生活。
应该说巴特尔是一个典型的瑞典普通中产退休老头。靠着自己的退休金和一点积蓄度日。他早年是沃尔沃的一名设计师,后来自己开了工作室直到退休。据他说,在自己开工作室的日子里,他曾经因为逃税被瑞典税务局报案抓起来关了六个月。他表示前三个月貌似还可以打发下时间,后来的三个月非常难熬,无聊的要死。
他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家里总有各种的好酒,我们经常周末去他那里喝点小酒吃点小菜,就着微微的海风,非常的惬意。但我那时候并不是一个很懂酒的人,所以每次他介绍酒的种类产地什么的,都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唯一记忆深刻的是第一次喝cava是在他那里喝的,他给我们讲,这个酒是和香槟一模一样的发泡酒,只不过是隔着边界的两个小镇,香槟在法国,而cava在西班牙。
喝完酒他是开不了车的,所以我们一般是坐电车回家。有一次在他家喝完酒出来。他送我往车站去的路上,突然一辆警车从我们面前急速驶过,一个漂亮的漂移横在我们面前,跳下来两个持枪的警察,大喊着让我们举起手来。我们吓得不行,只好照做,然后两个警察把我们隔离开来,女警把我按在路边盘问。问我认识不认识他,他叫什么名字之类的。我一一回答了,然后问是啥情况,女警说最近这一块最近经常发生亚洲人被杀抛尸的案件,所以加强了巡逻。而大半夜的,一个瑞典人和一个亚洲人走在没人的路上,很容易让人感觉有情况。
后来巴特尔表示那个男警察对他非常粗鲁。不过还好只是虚惊一场罢了。
巴特尔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克拉斯,是一个开情趣用品店的哥们,家庭条件很好。克拉斯的母亲去逝后,他把她的一些家具送给了我们,都是很上等的家具,质量也很不错。我和巴特尔去过他的情趣用品店,一进门是一个大大的电视,循环播放着各类成人影片。克拉斯还很随意的给我示范把手指插入一个假的女性器官,表示你试试,很像真的。
据巴特尔讲克拉斯曾经被抢劫过一次,过程很惊险,他被五花大绑扔在后备箱里,车开了不知道多久,那个时候他真切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后来死里逃生后就再也不敢一个人看店到太晚了,总是早早的打烊。
巴特尔也在我们认识后被抢过一次,据他说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被抢。作为一个瑞典老头,他平安的过了大半辈子,结果八十多了被几个中东小青年抢了手机,还被打了一顿。考虑到那个老诺基亚砖头手机实在值不了几个钱,所以这顿打他一直很不爽。很长时间也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可以理解为什么和平的普通瑞典人会讨厌难民了。
巴特尔和克拉斯每年夏天都会到泰国度假两到三个月,这也是很多瑞典人的通常做法。克拉斯比巴特尔小三十多岁,但是他们在搞泰妹这件事上,是非常能玩到一起去的。
后来我回斯德哥尔摩工作,联系就少了。巴特尔按照瑞典人的习惯,每年圣诞节都会给我寄明信片,我都会回一封电子邮件给他。偶尔去过两次哥德堡,还约过他见面。断断续续的发过一些电子邮件,记得有一次已经过了两三年我给他发了电子邮件,他很激动的回信说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希望我发照片给他。
再然后,世事更迭,各种各样的杂事淹没了平凡的生活,hotmail邮箱也被微软的印度人给弄得没法用了。我们也就断了联系。一直到现在,十年过去,也不知道巴特尔是否还在人间。但是我还经常想起他,会和人聊起在他那里喝到的各种酒,说起他住的那艘晃晃荡荡的小船,和那幅奇怪的画。
毕竟十年,以及人的一生,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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