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往事:春天里凋零的腊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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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前些日子北欧模式发的文章 瑞典往事:在疫情里破产的那些人 - 忆我的倒霉旧友Z总 得到了读者的不少好评。如今那篇文章的作者又有了新作。下文纯属虚构,如有巧合,纯属偶然。
春天里凋零的腊梅花
作者:上官金虹
序:生活在国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和痛苦,个中酸甜苦辣,也都不足为外人道吧。。。
仅以此文,致敬贾平凹老师《极花》。
(一)
如果有人问你,河南省的省花是什么,我猜或许很多人可能会想到“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牡丹吧,然而并不是,牡丹是洛阳的市花,而河南省的省花是腊梅。
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个知识,当然也不关心,直到一个女孩带着调皮的笑容告诉我这个答案。
那时候我们俩正无聊的坐在从哥德堡回斯德哥尔摩的x2000火车上,瑞典火车上的网络并不是总是那么好,所以给了我们大把在刷手机的间隙聊天的时间。于是我们一起玩了一个答题打手板的游戏,就是双方一个一个问对方问题,每五个一轮,答对少的被打手板。
通常玩这个游戏我总是赢多输少,但是那一轮我输了。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轮到她问最后一个问题。她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带着必胜的把握问我,说“河南省的省花是什么?”
“牡丹吧。”我脱口而出。
她笑了,笑的很开心,说:“错了,牡丹只是洛阳的市花,腊梅才是河南省的省花,而北宋首都开封的市花则是菊花。”
她笑起来有点好看,眼角眯着,嘴角抿着,配着略有些黑的皮肤,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嘴有点大,胸比嘴更大。
(二)
但是我并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有点讨厌她。而且经常毫不掩饰我对她的反感。而她却总在受伤之后找到我,用她的话来说,我对她算是挺好的,她从小被父母也是这样对待的,她都习惯了。毕竟打完骂完,最后还给她吃饭,供她上学。
那一刻,我有点可怜她,也想明白了为啥我讨厌她的原因:简单来说,她这个人,在像我这样一个不太会说拒绝的人面前,有点没皮没脸,再加上有点精于算计,所以我并不喜欢她,甚至于熟悉了之后连基本的肉欲都没有。
我并不是没有拒绝过她,而且有时候拒绝的还很残忍。毕竟再老实的人也有爆发的时候。
有一个冬天,下雪的日子。她又因为和瑞典男友吵架分手而沦落到没有地方住的地步。她给我打电话,说要到我这来住,让我收留她几天。搞的我很烦,我很粗暴的拒绝了她,我说你不行找个酒店,找个couchsurfing(作者注:当沙发客,蹭沙发,指在旅游的时候去不同的人家免费寄宿),找个青年旅馆,或者在网上发个贴找个人收留你,像你当年找到我一样。反正别到我这来,我这没你的地方。
然而她还是来了,到了楼下给我打电话,好多次我都拒接,她又给我发短信,说她就在我楼下,外面很冷,她只住一宿就好。明天就找地方。
我没有理她,有点心烦意乱,明显的影响了撸啊撸的发挥。我在暗暗希望她进不来门,等一会就会自己离开,虽然我想不到她应该去哪里,但是毕竟斯德哥尔摩也不会是一个让人完全无处可去的城市。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过了一会客厅的门开始了有规律的敲门声,声音不大,却很坚持。我不耐烦的把怀里的电脑扔在桌子上,穿好衣服拉开了门,正打算恶狠狠的让她滚的时候,却发现门外并不是她,而是楼上住着的一个高瘦的瑞典女孩。女孩很礼貌,礼貌中透着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
“楼下有一个女孩,呃,我想她是你的女朋友,虽然她看起来很安全,但是大半夜的我并不确定,所以没有开门让她进来。呃,但我答应她要上来看看你在不在家,她打了你的手机很多次你没有接。。。无论如何,幸好你在家。。。我想她在外面已经站了很久了。。。”
我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礼貌的对她表示了感谢。然后无奈的拿上钥匙出了门。
楼门外,她孤独的坐在自己的皮箱上,我想那里面应该是她在斯德哥尔摩的全部家当了,她还有一部分家当在她读书的那个小城市的闺蜜家里。她头埋在交叉的双臂上,无声的哭着,雪花在她的身上铺了浅浅的一层。
听到我开门出来的声音,她抬头看到了我,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我住就一天,一天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那一时刻的她还是有点惹人怜爱的,我的心略软了下来,没说话,侧过身子,抵住了门。她看到机会就默默的拎起皮箱进了楼道。
皮箱在楼门口半干半湿的地上划出一道泥泞,这个画面在我的脑海里保留了好久。
(三)
她并不是只被我一个人收留过。
一个有点痞,但是看起来很讲义气的厨师收留她的第一天,就不顾她强烈的反抗,残忍的强暴了她。
华人的世界里消息有时候传的是很快的,有一次几个朋友聚会喝酒的时候,那个厨师吹牛说到:一心想嫁老外的女留学生是非常好搞的,尤其是一些小城市来的。鬼佬也不给她钱花,平时还得在中国人圈里混,打打kassa,当个跑堂啥的,想法弄找个地方直接强上就行,根本不敢往外说。你想她说出去鬼佬还要她不?她还拿不拿绿卡了?而且搞定了回头还会继续让你搞的,最多给她买点东西花点小钱。
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书读多了,人就有点废,有机会,但是下不去手。
那个厨师收留她,不止一次。
而我这样一个拿国家CSC奖学金,注定毕业后会回国的,带着厚厚眼镜的博士生显然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无论是婚嫁还是性。
所以我只能当她免费的旅店,或者不那么稳定的饭票。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利用价值,所以我讨厌她这种爱算计的人。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一种"和尚摸得,我摸不得"的失败感油然而生。甚至于写到这里,我还觉得有些愤愤不平。
(四)
我劝过她,说她不如回国,现在国内发展的不比国外差,如果她毕业两年不回国,没有专业职业背景,那么可以一辈子没法正经进职场了。
她说她知道,她想的很清楚,她在国内没什么资本,本科学校一般,专业也不好,在大城市,房子是不可能买的起的,所以留不下。回家乡,又没关系,进不了体制内,能干啥?随便嫁个男人,尽量多要点彩礼给弟弟结婚用,然后低声下气伺候公婆孩子一辈子。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而如果能留在瑞典,可能她就要轻松很多吧,最多一辈子听劳工局使唤呗。
我想和她辩论,却又感觉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我们无法去设身处地的去想为什么别人会这么想。各安天命就好吧。
(五)
后来过了几年,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应该是拿到了绿卡。我没见过她的瑞典(或者瑞典籍更准确些)男人,照片也没见过,想来不会是什么太优秀的人。后来分开了,似乎一直一个人过,偶尔在朋友圈晒晒她云淡风轻的日常生活,和瑞典的如画风景。
上一次聊天的时候,已经是大约两年前了吧,她告诉我说她在国内的母亲脑溢血去世了。她想回,可是回不来。
这篇小文里我就叫她小梅吧。尽管已经写完了,但是我觉得她还是应该有个名字。
也许我什么时间,还会再写一些她的故事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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