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现金贷，这里还有一片22万亿市场，政策鼓励，却玩家寥寥

12月，关于现金贷的监管突然而至。

“目前，监管对于消费信贷整体不太看好，因为大的方向，是降杠杆，去风险。”接近监管层的知情人士透露。

而目前最受监管青睐的，是“小微企业的经营贷款”。

全国有近八千万小微企业主，这里尚有22万亿的巨大市场缺口。

政策红利即将到来，这里会成为现金贷之后的，下一个风口吗？

01   22万亿

2015年，国家大力鼓励消费金融。

两年后，现金贷折戟，场景分期艰难前行。

这是一份成绩并不佳的答卷。

“这影响了监管层的信心，甚至对消费信贷产生了质疑。”接近监管层的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而现在让监管层有所期待的，就是小微企业主的经营贷。

监管层一直在强调，降杠杆，就是想降低各个领域的负债，去风险。

通观市场，目前唯一还可以加杠杆、重点激活的资产，只有小微企业。

“监管层渐渐意识到，小微企业贷，才最接近普惠金融的本质。”上述人士认为，钱涌入实体经济，更有价值。

即将迎来政策倾斜，这是一个巨大的红利信号。

这片市场又是如何形成的？

小微企业主，在中国是一个特殊的群体。

通常来说，小微企业被限定为，每年营业收入小于100万元，团队成员小于10人的小作坊。

据工信部消息，截至2016年底，全国已有8700多万市场经营主体，90%以上是小微企业。

实际上，金融服务无非分为两种，一种是对个人的消费贷；一种是对企业的经营贷。

有意思的是，小微企业主这个群体中，消费贷和经营贷边界是模糊的。

这要回到一个老话题，就是中国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

银行只愿意服务头部公司，而小微企业获得贷款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因此，他们只能套现信用卡，找亲友借钱，或找民间高利贷。

无疑，银行的信用卡授信额度是用于消费的，远远不能满足经营的需求；

而亲友借钱要刷脸，且没有稳定资金流；民间高利贷，就如深坑，掉进去就难再爬出来。

于是，这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市场缺口。

这片市场有多大？

团贷网曾经统计过数据，截止到2013年，全国小微企业的融资需求总额为39.5万亿元。

而当年年底，银监会公布的数据，小微企业的贷款余额为17.8万亿元。

这意味着，市场缺口近22万亿。

但是这个领域的玩家却并不多，深耕这个领域比较知名的，有人人贷、陆金所、开鑫贷、团贷网、捷越联合等平台。

政府支持，人群优质，市场巨大，为何真正做起来的公司寥寥无几？

02 风控之难

小微企业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群体？

“年龄多为30岁到50岁之间，男性占多数。”人人贷联合创始人张适时称，他们很多从事小本买卖，比如餐厅、零售店、甚至开淘宝小店。

他们以前还有一个接地气的名字，叫“个体户”。

有意思的是，信贷需求旺盛的，并非三四线小城市的小微企业主，而是集中在一二线城市。

“因为小城市，都是熟人社会，一般会相互借钱，很少用信贷产品。”张适时称。

这群人从偏远地区，聚集到一二线城市淘金，寻找更好的生活和机会。

他们是一群新崛起的“城市移民”，是城市化进程中的重要力量。

最常见的一个标本，就是小区和街边的“夫妻便利店”。

互联网等新式的信贷工具的出现，恰如其分地满足了他们的需求。

但这个群体放款存在一个巨大的难点，就是风控。

这是因为，企业征信比个人征信难得多，一般要如何判断一家小微企业的经营状况？

无非就是流水、财务、工商、社保、甚至水电费等维度的数据。

但大多小微企业根本不会留存这些数据，如财务报表、抵押担保以及信用记录等信息，都不全。

当然，监管部门手中，会有一些数据，但目前，除了工商数据完全放开外，其他数据尚未打通。

这就意味着，经营数据几乎空白。

因此，在早期，几乎所有的尝试者，都只能用面审的方式，去做风控。

早在7年前，人人贷成立，做了一段时间的纯线上经营类借款后，就发现问题所在，只能另设机构，去全国开门店。

“你光听他说多少营业额，这些数据不能采信。”人人贷联合创始人杨一夫称，他们会去企业的员工宿舍，看住了多少人，最近几个月缴的水电费是一个什么样的趋势，来判断企业是否真实经营。

“最关键的是，隔行如隔山，行业与行业之间的生产模型，还完全不一样。”捷越联合的创始人王晓婷称，他们不得不用最苦最累的方式，去做风控。

比如，饭点的时候去小餐馆，看看入座率；周末的时候去理发店，看看人流量。

深耕这个领域的公司，只能自己点滴收集，重构小微企业征信。

除此之外，这个领域还聚集了大量的贷款中介和骗贷者。

因为风控难，单人的授信额度高，油水足够丰厚。

“骗贷的特别多，说自己要开一个小店，但问得更具体，从哪里进货，成本多少，毛利多少等更专业的问题时，就一无所知。”某网贷平台门店经理苏启称，这个领域可见到五花八门的骗子。

这还算低级的个人骗术，这个领域还有专业的作案团伙。

一个老板建立一家公司，养几个员工，每个人正常地发工资。养了一年后，老板自己去借小微企业贷，员工撒出去借网贷。“一家家平台撸，撸遍后，能赚个百来万，然后换下一个城市，接着干。”

有网贷平台的风控负责人透露，他们曾遭遇大量如此的欺诈案例，欺瞒性极高。

数据缺失、骗贷太多、模式太重，就注定这不是一个暴利行业，只能深耕探索，行业前期发展极慢。

03 规模化之困

“我们一直在破一个紧箍咒，就是规模化，因为不能规模化的生意，最终都只是昙花一现。”张适时称。

几乎所有的小微企业贷，都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们只能靠最传统的方式开垦市场。

大量的门店，面访加尽调，才敢放出一笔贷款。

金融的本质，说白了就是风险管理，让收益最大化。

“20万以下的授信额度，风险较低。”张适时发现，20万，成为了关键性拐点。

中国民营企业平均寿命只有3.7年，而小微企业的生命周期则更短。

因此，小微企业破产、倒闭的情况，发生概率很高，这也成为出现坏账的主要原因。

但如果贷款金额低于20万，即便经营出现了问题，个人负债也能还上。

比如一个用户，借款7万，分3年还清，每个月只需要还2000多。如果企业倒闭了，他完全可以打工，将钱还上。

但如果他借了50万，一个家庭都很难偿还。

也就是说，20万以下，小微企业主是“个人负债”为核心的；以上，则变成“企业负债”为核心。

杨一夫称，在这个区间内，可以通过对个人信用的评估放款，不再需要对企业经营状况进行评估。“个人与其经营不分家的特殊性，可以让这个业务有机会全面规模化”。

“我们的额度更低，现在都是10万之下的额度。”王晓婷称，在目前小微企业的经营数据不健全的前提下，可以通过降低授信额度来降低风险。

目前来看，整个市场将这个模式走通的玩家，并不多。

但王晓婷认为，这个市场，已趋于成熟，到了爆发的前夜。

“三年数据的沉淀，我们发现这个群体信用越来越好。”王晓婷分析，这其中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市场教育，让这群小微企业主渐渐意识到信用的重要性。

第二个原因，是实体经济复苏，生机涌动，小微企业的经营状况驱好。

而另一方面，随着数据的点滴采集，对面访的依赖性也大幅度下降。

“从2012年开始，我们的面访已变得很少了。”杨一夫称，如今，人人贷重新上线了借款APP，用户可以线上申请借款。

有趣的是，线上用户平均年龄30岁，比线下用户平均年龄整整小了10岁，是更年轻的小微企业经营者。

“从客户数来讲，线上和线下渠道来的客户比例在慢慢地持平，今年线上可能会超过线下。现在线上和线下的比例差不多，未来线上将成为主导。”张适时称。

而各家平台对于数据的收集，也开始有了更多的途径和方式。

比如，团贷网会和一些电商平台合作。

平台上有很多货物供应商，而平台对于这些供应商的流水、交易数据、经营状况，简直了如指掌。

而这些数据，是评判一个企业经营状况最宝贵的数据。

同时，还有更多的数据，也正在开放、汇聚。

比如税务数据。

金税三期改革后，发票监管更为正规。

发票在某种程度上，能反应出一家企业的真实经营状况，不少业内人士对这项数据的开放，都极为看好。

专注在税务数据的公司也越来越多，譬如微众税银、东方微银。

“这个领域不像现金贷，一两周能跑完一个贷款周期。”张适时称，小微企业经营贷跑完一个贷款周期，需要两三年，将所有的坑踩一遍，趟出一条路来，要花三五年。

“这个领域最大的壁垒，就是时间”。

而新的数据、技术的涌入，给行业提供更多的想象力和弯道超车的机会。

现金贷浪潮之后，金融科技站在路口，正在“等风来”。

大家不知道下一个风口在哪里。

“再没有聚合风口，只有一个个细分领域市场，需要的是深耕和耐心。”多位行业从业者判断，暴利时代结束，一切又回到了本源和初心。

延伸阅读：

现金贷监管余波未退：民营银行线上业务被叫停，仅剩一条出路

11月末，有民营银行接到口头通知：除微众银行、网商银行和新网银行之外，其余民营银行线上借贷业务将暂停。

据接近监管层的知情人士透露，这是因为现金贷受到监管，消费金融大规模收紧，从而波及民营银行。

此前，已有17家民营银行开业，但因无吸储能力、无场景、无流量，部分民营银行成为一个尴尬“夹层”，发展不尽人意。

而线上业务暂停后，无疑雪上加霜。

摆在民营银行面前的，只有唯一一条崎岖而艰难的出路……

01 线上业务叫停

近日，有媒体曝出，除微众、网商、新网三家银行外，其余民营银行的线上借贷业务将暂停。

多位民营银行人士证实消息属实，“我们没有接到官方文件，只是口头通知”。而接到通知的时间，是在11月末，就在现金贷监管出台的前后。

“这次对民营银行的整顿，很大程度上，是受到现金贷监管的波及。”知情人士透露。

现金贷监管，对于民营银行影响巨大。

首先，民营银行是现金贷重要的资金来源。

“头部的现金贷公司，多多少少都从民营银行拿过钱。”多位现金贷的资金负责人称。

“但各家民营银行，都不太爱往外透露”，某民营银行风控负责人罗晓表示。

现金贷监管之后，各家平台逾期提升数倍，而民营银行有多少资金卷入其中，还未可知。

而民营银行的资金来源，多来自于银行之间的拆借。

“监管担忧，现金贷逾期爆发之后，资金波及到银行，引发系统性风险，因此不再允许他们给非持牌机构放款。”知情人士透露。

另一方面，多家民营银行也有线上贷款业务。

如，武汉众邦银行的“舒薪贷”，重庆富民银行的“富易贷”；华通银行的“员工贷”；新网银行的“好人贷”等。

据民营银行的人员透露，富易贷、员工贷等线上贷款业务，确定已停止。

但也有一些场景类贷款业务被保留，如华瑞银行的“租金贷”。

某民营银行人士告诉记者：“我们的线上贷款业务早就停了，原本与现金贷机构合作的计划，也被掐断了。”

“在监管风暴中，类似现金贷的产品，都会被暂时停止。”知情人士称。

这次不在叫停名单内的新网银行，据业内人士称也受到影响。

“可以继续做的，只有他们自营的‘好人贷’”，业内人士称，为现金贷提供资金的业务也停止。

两个监管一出，各家民营银行业务都遭受重创——给现金贷的资金切断，线上产品，也不可继续。

降风险、去杠杆，可见这是所有金融监管的出发点。

民营银行的重要业务支柱，轰然倒塌……

02 鲶鱼效应

比起现在的被动处境，民营银行曾被寄予厚望。

2014年，国家开闸放水，尝试让民营企业进入银行业。

“业内对民营银行的出台，一直呼声很高。”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曾表示，这是顺势而为。

他认为，经济市场化改革、降低银行准入，这两件事情要同一时间往前推。

而消息放出后，各路民营企业家蠢蠢欲动。

一张银行牌照，可能是金融领域的终极入场券。这意味着，低成本的资金，可以名正言顺从事金融业务。

华尔街的银行大亨们搅动风云的传奇经历，一直让中国民营企业家“魂牵梦绕”。

企业家们热情高涨，野心勃勃挤入。5年时间，就有623家民营银行来递交“核名”申请。

但至今，只有17家民营银行获批开业。

其背后的操盘者，既有阿里、腾讯这样的互联网巨头，也有均瑶、正泰等，传统行业内的大咖。

此外，京东刘强东、恒大许家印，也都曾对外表示，会申请银行牌照。

而放开民营银行的主要原因，就是想让银行业更具生机。

“银行业虽然是一个特殊的行业，但它也应当是一个充分竞争的行业。”郭田勇称，只有开放市场，让更多的新型机构进来，才会带来新东西。

“其实，民营银行就是一条鲶鱼，让传统银行不能再舒坦过日子，是打破刚兑的重要一步棋。”资深业内人士曹辉一语道破。

因此，从一开始，人们对民营银行寄予厚望，认为它是传统银行的“革命者”，是担负未来的“开创者”。

一位民营银行业内人士称：“补充小额、创新金融体系，是目前民营银行的主要职责。”

但是，搅动风云的传奇却并未出现，民营银行反而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夹层”。

03 尴尬夹层

三年沉浮，民营银行交出了一份两极分化、备受争议的成绩单。

微众与网商，遥遥领先，成绩惊人。

截止2017年12月，微众银行资产规模近700亿元，累计发放贷款约6000亿元。

网商银行还没有公布其最新的成绩单。但截止2016年末，其资产总额已达615.22亿。

而它们表现突出的原因，是两个“超级APP”——微信和支付宝，为其导流。

除了两大巨头之外，新网银行无疑是杀出重围的黑马。

“作为新型银行，新网银行足够大胆、创新，几乎每一个风口都没有错过”，一位新网银行的合作伙伴称。

P2P合规潮之时，新网银行看中了资金存管的风口，在一个月内，就对接完成了30几家平台。

新网银行的行长赵卫星曾在公开场合表示：“别的银行可能把存管当成一项附加服务，但我们是将存管列为战略级业务”。

而消费金融这波浪潮，新网银行依然没错过，在今年8月，新网银行的广告挤占了成都的地铁、公交和朋友圈。

而其广告营销策略也极为前卫大胆。

“与其说我们是一家银行，不如说我们是一家拿了银行牌照、专注于大数据驱动的金融科技公司。”新网银行副董事长江海给了一个新的定位。

撇开这3家，其余的民营银行，却活得并不太好。

“给他们制定的规则，划好的跑道，其实是有些尴尬的。”曹辉称。

首先是资金问题。

大多民营银行不可设置网点，吸储能力几乎为零。他们获取资金的方式，大多来自银行之间的拆借。

“同业拆借，也需要利息，最关键的是，资金不够充足，对于扩大规模都是掣肘。”曹辉称。

第二个难题就是产品。

“现在大多民营银行都没有自己的产品，只是沦为资金通道。”曹辉透露，而合作的方式，大多是找一些可以兜底的“保本保息”资产，然后直接把钱放给他们，最终收一点利息。

因此，缺乏资金的现金贷、缺乏产品的民营银行才会干柴烈火，迅速达成合作。

“如果是这样，民营银行就变成了有牌照的P2P，赚小钱，但没有风控，也毫无附加值。”曹辉对于这些简单粗暴的模式，并不太认可。

部分民营银行沦落至此，说起来也情有可原。

这就要说到第三个问题：获客难。

因为没有线下网点，大多民营银行获取流量的方式，也只能通过线上。

“就算自己推出一款线上产品，也要去抢夺用户和流量。”曹辉称。

但对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民营银行来说，他们要挽起袖子，和创业公司一样去打拼，抢夺流量，实在太难。

为何微众和网商能遥遥领先？

它们已完全不需要线下网点，搭乘在微信和支付宝这两辆流量马车上，通过理财产品吸储、放贷，自成闭环。

“而新网银行也摆正了位置，用互联网的方式玩，因此杀出重围。”曹辉称。

04 举步维艰

没有流量、无法吸储等等掣肘，让部分民营银行活得不好，沦为资金通道，而这种简单粗暴的模式，受到现金贷监管影响，也难以为继。

稍有创新的线上业务，也被“叫停”，雪上加霜。

“目前，民营银行优势只剩决策机制和人才了。”罗晓不无悲观地称。

前行者不顺，让民营企业家对于银行的热情，也逐渐消退。

近期，亚宝药业宣布退出民营银行筹建，称是因为民营银行政策细化，民营银行最低注册资本提高至20亿元。

退出银行筹建的，远不止亚宝药业一家。

据媒体报道，此前，蒙发利、一心堂、朗玛信息、益佰制药、建研集团等上市企业都纷纷退出。

处在尴尬夹层的民营银行，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我们正在和监管层沟通，看是否可以申请下来线上贷款的资质。”某民营银行人士透露，因为没有官方正式文件，这表示还有“商量”的可能。

但报批的手续，变得更加复杂。

一家民营银行的高管称：“主要是看风控水平如何，系统是否稳定、连续和安全，之后银监会派工作组来验收。”

而唯一的转型出路，就是从服务C端客户，转为服务B端客户。

3年前，民营银行开闸之时，监管层对其的定义，是“专注在中小微企业、三农和社区等经济发展薄弱环节”，核心是服务“实体经济”。

“而大部分民营银行都进入了消费金融，这和监管的初衷有所背离。”知情人士透露，重新回到这些领域，才是正途。

一些民营银行也开始在B端布局，如天津金城银行主攻公存公贷；重庆富民银行在小微企业和三农领域发力。

小微企业，一直是传统银行服务不够到位的群体，这就像一堆金沙，需要挽起裤脚去淘沙，才能获利。

比如，网商银行针对商家有一款“余利宝”产品，可以用于企业级理财。

回归初心，才能切中“圣意”。

民营银行3年的成绩单，并不尽人意。

流量缺失、场景缺失，甚至吸储都难，面对重重困难，只有创新和深耕才是出路。

“银行不能赚快钱，银行的终极模式，是做成百年老店。”曹辉称。

（文：米格，应受访者要求，本文部分人名为化名 |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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