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消失在大众视线多年的前央视女主持人柴静,被拍到和友人相聚。曾经,那个留着干净的短发,有着素净而坚定的面容,眼睛里透着锐利光芒的柴静,现在变成一个消瘦的中年女子。相片中的他,身上没有戴多余的饰品,也似乎没有化妆,脸上的皱纹纹路非常清晰,眼睛给人的感觉透着疲惫,和之前相比,确实是苍老了很多,让很多人觉得心痛。
白岩松、崔永元、罗永浩、张立宪、陈晓卿、邱启明、周云蓬等人齐聚一堂,有媒体描述,这是史上最强大的文艺传媒阵容。
在《看见》这本书中,柴静提到了许多社会事件,地震、非典、吸毒卖淫女、同性恋、家暴、药家鑫......包括很多敏感话题。不管是好是坏,她都真实的揭露给读者,不是颠覆,而是客观。她不是全知全能,但愿意深入一线去调查,她直面问题,分析问题,想办法解决问题。
包括这场演讲会,或者说大型脱口秀,没有假大空的吹捧,没有临时作数的敷衍,每个字轻飘飘地从大家口中,落在地上,却是一个个沉重的文化符号。新书发行,以雷霆之势横扫各地大小书店,销量迅速超过100万册,成为当年全国最畅销书籍。
毫无疑问,《看见》的热销,让这位早已家喻户晓的主持人,抵达了事业与名气的崭新巅峰。
然而,她不曾预料,所有为她狂热的读者们也不曾预料,一场轰轰烈烈的“砍柴”运动,正在网上悄然展开。
2015年的纪录片《穹顶之下》,对于柴静来说,是最后一场新闻理想主义者的献祭。
1992年,16岁的柴静来到湖南,在长沙铁道学院读中专,毕业后,她考进了长沙电台做主持人。
这档深夜电台节目,成了大学宿舍的必修课。那时听众心里,她就是张小娴、安妮宝贝、陈绮贞以及杨澜的合体。
三年后,柴静已经是湖南文艺电台的综艺部副主任,但她毅然选择去北京广播学院进修。同时做着《三联生活周刊》的兼职记者。1998年,正在上学的柴静被湖南卫视看中,成了《新青年》的临时工。
那时候的湖南卫视,积贫积弱,因为成天播出猪饲料广告,而被广电称为“饲料台”。
前一年,何炅首次亮相《快乐大本营》的舞台,在见到李湘的时候,手足无措。
而同一年,汪涵不过是湖南经视一个打杂的。对了,他那时叫作汪建刚。
那时他也不是如今《奇葩说》上,一不留神就开车的污胖子,他做了档严肃的话题节目,叫《有话好说》。
和这几位一样,虽是初来乍到,但他们的野心并不比谁小。尤其柴静,20刚出头的她,誓把《新青年》做成一档文化先锋节目,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知性一点,她特地带上发套,藏起了自己的长发。
在湖南卫视的时间并不长久,但事实证明,这是一场双赢。
《新青年》因为柴静出众的思考能力,和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重新焕发出了昂扬的生机。
手握极大的自由度,柴静在这片天地里,酣畅淋漓地展示着自己,并且越来越成熟。这为她日后进入央视提供了一个有力的踏板。
新世纪初,担任央视评论部副主任的陈虻找到柴静,他想给白岩松找一个女搭档。
初到评论部,正好赶上主持人们拍合影,《焦点访谈》的演播室里,前排坐着水均益、白岩松、敬一丹等等。
她是新面孔,便自然站在了最后面。这时前排有人站起来,把她拉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当晚的年会由白岩松主持,“以恶搞和折磨领导”为主题,好不热闹。结束时,她被告知“岩松要跟你谈谈”。
去了之后,发现一屋子男同志们,活像个面试现场。而整场下来,白岩松只问了她两个问题:“你喜欢谁的音乐?”、“华人的呢?”
末尾,才对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这是条很长的路,你要做好长跑的准备。”柴静心想:跑就跑呗。
啥都没怕过的柴静,真正开始跑了才发现,这不是微风暖阳的马拉松,而是跋山涉水的越野跑。更重要的是,这里没人会手把手带你,一切都得靠自己。
这让初入新闻行业,并且几乎没经历过什么职业挫折的柴静一下子蒙了。
庆幸的是,她遇到的崔永元、白岩松,还有经验丰富的陈虻。
那次合影时,小崔其实还不知道柴静叫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都没有其它工作之外的接触和交流。
后来小崔就抑郁了。柴静说,这个始终热闹的男人,面色一下子垮了。
她去小崔家里,两人坐谈数小时,小崔穿着旧时代的衣服,仿佛戏中人,说起病情来一脸云淡风轻。一旁的柴静却听得揪心。
那时两人并不熟络,但心底里她清楚,自己需要他,大家需要他。
十年后,她用“这个时代里唯一醒着的人”来形容崔永元,这个评价或高或低,其中详况也就柴静自己明白了。
至于白岩松,说起来是柴静的搭档,共同主持《时空连线》。
不过,对于当时毫无新闻经验的柴静来说,白岩松是少数几个她能够近距离去学习和效仿的对方。
而被柴静戏谑“不习惯单独和女生谈话”的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这个小姑娘融入进来。
一次,柴静穿裙子到办公室,被白岩松看到,便叫她回去换掉。很久之后她才想通,新闻界是个腥烈的战场,白岩松是担心她“柔弱”,而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
还有一次,节目录制过程中,中间环节需要主持人的一段串讲词。但当时柴静竭尽脑汁,却怎么写都通不过,紧要关头,白岩松找了过来,给她一张小纸片:“按这上边的讲”。
后来这些细碎的事情,都被记录在了她的《看见》里,标题就叫“最最遥远的路”。
陈虻,很多人并不知晓这个名字。他是《东方时空》、《新闻调查》、《实话实说》等央视金牌节目的幕后英雄。也是柴静最为敬重的恩师。
刚到央视评论部时,陈虻把她交到办公室,啪地把一盒烟拍在桌子上。
“我把它放医学家面前,他肯定会写尼古丁含量,吸烟的人肺癌发病率是不吸烟的人的多少倍...”
“我让经济学家写三千字,他肯定会写:烟草是国家税收大户,烟草走私对经济的影响...”
“我让搞美术设计的写三千字,那哥们肯定会写:色彩、标识的个性创意...”
接着,他把问题丢给了柴静,问道:“这三千字给你,你怎么写?”柴静一下子蒙了,不知如何回答。
陈虻缓缓熄掉手里的烟,他说:你有自己看待世界的坐标系吗?
不要轻易妄下结论;不要轻易急于站队;不要轻易评价别人;不要轻易被别人的评价左右;不要随便说什么感同身受。“总结起来四个字,守脑如玉”。
就这样,在陈虻这里,柴静学到了她新闻人生的第一堂课,和令她之后都受之不尽的那条认知——“要想当好主持人,首先你得是人”。
2003年,柴静决心从《时空连线》离开,彻底开启自己的新闻人生。
临走,白岩松给这位已经小有成绩的小妹妹两句话:今天送走你,是为了你明天更好的回来;你会是中国最棒的主持人之一,但现在还不是,需要去磨练。
10年后,在《看见》的新书发布会上,白岩松才把第二句的后半句拿掉。
因为这十年间,柴静走南闯北,深入到每一个新闻现场上,从而真正理解了何为关心新闻中的人,也便理解了新闻本身的意义。
初到《新闻调查》,那时SARS正如幽灵一般,飘荡在中国大地上,恐惧和惊慌笼罩着大众的内心,人人自危。
从主持人转战出镜记者的柴静,这时,做出了让所有人大为惊慌的决定:“深入一线,直面非典”。
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急功近利,有人说她无知。但柴静知道,假如没有对人的真正的关切,就不能成为记者;假如仅仅停留在对人的关切,而不是对问题的解决上,就不会成为一个好记者。
于是我们看到,在救护车呼啸、白大褂白口罩覆盖着的非典现场,一个身着白色防护服的瘦弱身影,她面色苍白,但对着摇晃的镜头,她报道的言语始终镇定。
算不清已经多少个日日夜夜,这期间,她去了医院,上了救护车,来到病人家里,七次与非典病人面对面。
她明白,这不仅是和病人们打交道,更是在和死神打交道。终于,所有的惊心动魄,凝结出了36分钟的《北京“非典”狙击战》。
她说,我摸着血管,这就是最原始的东西,活着就是活着,在所有的灾难中,这个温热的跳动就是活着。
节目播出第二天,她在给母亲通电话的时候,哭得泣不成声。这次经历,也让她彻底理解了恩师口中,所谓新闻人的使命——
“如果你来做新闻,你关心什么?我关心新闻当中的人。”
SARS风波后,柴静这个名字人尽皆知,提起她来,一句话,“追求真相的记者”。只有柴静知道,要担当起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她承认:“记者这个职业很让人不安,因为通往人心的那条道路很艰难。”但离弦之箭,又岂可回头。
当时的网易这样评论她:她矜持冷静,并不多话,亦不善身体表达。镜头里,她只用最清简,真实的新闻语言贴近事实。每每面对镜头,神情淡定,声音柔和。素妆出镜时,清简短发,喜欢系围巾,像个清秀的邻家女孩。
此后十年,她的身影出现在汶川地震的废墟上、发生矿难的矿口处、征地拆迁的挖掘机旁,甚至是家庭暴力的客厅里。
所采访的对象有杨永信、药家鑫、卢安克等舆论最中心的人物。她坐在每个当事人的对面,不漏过每一个新闻真相。
这个过程中,她的记者身份也渐渐被大众所模糊,转而成为一名值得被信任的人。或者情绪出口,有当事人就给她私发消息:如果当初你仅仅只是一个记者的话,我不会告诉你这么多的。
人性两个字,润物无声地浸沁着她的内心,并在那里聚成了一片巨大的湖。
2005年,这年被称为中国博客元年,博客的人数出现了井喷式增长。
国内众多明星都开设了自己的博客,最出名的是徐静蕾、韩寒、高晓松等,粉丝人数一度突破千万。
同年,央视全新推出《柴静两会观察》,柴静从社会报道转移到了时政报道。2月27日这天,她也有了自己的博客阵地。
毫无疑问,博客的开设,使得柴静与大众的距离更近了一步。
她几乎每天都更新博客,内容不尽相同,读者的热情也十分高亢,每篇博文阅读数都在5位数以上。
毫无疑问,博客上的一点一滴,都在逐渐增强和固话她在大众的形象。
但对于“明星人物”来说,这种零距离接触,让“神化”与“去神化”的舆论转换,变得十分脆弱而敏感。
换句话说,今天你是全民女神,明天你就能成为被大家口诛笔伐的对象。而同一个事实,在全民捧的状态中,它总是有利的;到了全民骂的时候,它便是龌龊的不堪的。
此前高晓松便是,因为贸然攻击韩寒,他遭到了对方有力的反驳,于是大众一拥而上,把这个胖子“赶”出了博客。
至于韩寒,后来也遭遇了轰轰烈烈的“倒寒”运动。被奉为“言论先锋”的他,也在一夜之间,倒在了炒作、代笔、抄袭这三株大众给他的“罪名”之下。
而翻开柴静的博客,到了“《看见》日文版访谈”戛然而止。日期留在了2014年5月1日。
记者闾丘露薇率先拿《看见》说事,她义正言辞地指出:记者不应该是新闻中最耀眼的角色。
而央视著名主持人董路,则批评柴静,认为她的采访依靠以情绪为主的表演,“和于丹之间就差一本《论语》。”
有网友就说:柴静就是位雷锋式的记者,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全写日记里;柴静做采访不留名,全都记在书里。
大众天性乐于造神,但同时,有机会能够推倒“女神”时,他们的“效率”也不遑多让。
很快,全网风评便出现了一种微妙的转变。此前那些被大家唤作“人性”的细枝末节,如今都成了指责柴静作秀最有力的证据。
一些别有用心的网友,还把矛头对准了柴静的私生活,尤其拿她的过往情史开刀,而让她背上了“小三”、“绿茶婊”的骂名。
如今重新回顾她引发的口水战,你会看到,除了关于记者的本身定位有讨论价值之外,其它的质疑声多少都有情绪夹杂其中。
大家的激愤,早已超过了事件或人物本身,而变味成纯粹的发泄。
2014年10月13日,有媒体透露柴静已经从央视离职。这是她首次传出离开央视的消息。
在此之前,包括马东、李咏、崔永元等,也都纷纷出走央视。因此,柴静的去向,再次引发了大众对于央视这波离职潮的关注。
4天后,此前她的搭档、主持人邱启明发微博,证实柴静13年年底就已经离职。他在微博里写道:
《看见》是柴静之前在央视唯一主持的一档节目,但做得好好地一档节目,突然停播了。我觉得这就类似一个再优秀的大厨,让你突然去端菜了,不让你在真正的空间里去施展专长的时候,提出离职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出走央视,也是柴静之于初心的回归。十三年央视生涯,她兢兢业业地维护着当初恩师交代给她的四个字:“守脑如玉”。
我想,当《东方时空》、《焦点访谈》等曾经改变观众收视习惯的节目,如今逐步无人问津;当央视迎来了周立波、谢娜、何炅等人时,柴静、邱启明、崔永元等人,绝对不是这份离职名单的最后一位。
当然了,这场离职不能用孰对孰错来简单的评判,我们无法说柴静是对的,也不能批判时代就是错的。
时代之潮浩浩汤汤,势不可挡,势必要吞没掉一些东西,毁灭掉一些东西。其中是非,只能交付更后边的人来给出评价。
她终于可以回到灯火阑珊的普通人生活当中,那里,没人可以消费她,没人可以窥伺她,没人可以追问她。她安静地生活,内心里,摇曳着一艘小舟,滑行过一只飞鸟。
直到2015年,《穹顶之下》纪录片的播出,对于柴静来说,是一场新闻理想主义者的献祭。
她奉上全部身家,把一位非专业人员,对于雾霾的全部感受和收获,凝聚在了这部时长103分钟的纪录片中。
不过这次的露面,来得快去得也快。从引发全民关注到被下架,仅仅过了六天时间。
像一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烟花表演,绽放时光彩落幕,结束后,只有满地冰冷的灰烬,再无半点声响。
关于她的未来,无人知晓;而她的过往,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大家所遗忘。
此刻,看着视频中消瘦、透着疲惫的柴静,我想起在 《穹顶之下》她说的:每次我在夜空中,看到这颗星球孤独旋转,我心中都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依恋和亲切。将来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我的孩子还在其中生活,这个世界就与我有关。所以我才凝视它,就像我凝视你;所以我才守护它,就像我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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