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oom现场 | 王将×乌合之众®:系统失效中… *
开幕现场与嘉宾来访
新奇的东西本不是商品,然而今天它已经彻头彻尾变成商品了; 艺术抛弃了自己的自主性,反而因为自己变成消费品而感到无比自豪,于是,新奇的事物便产生了魔力。
西奥多·阿多诺
站台中国-droom项目空间 2019画廊周北京特别项目“隐蔽的幽灵”已于3月21号成功开幕。此次项目由 王将×乌合之众® 联合发起,并邀请了十位艺术家进入互动与合作。展览以西奥多阿多诺的论断作为引言,提出一个或应被正视与接受的现实:艺术从创作开始就已经被商品生产逻辑渗透与预设。展题“隐蔽的幽灵”效仿于政治经济学中关于“价值”的修辞。王将通过临展前的一系列行动,最终促成项目的出格形式:客席艺术家的作品被特定的形式包裹,并在一年之内以此隐蔽形态进行公共展出。无疑,这诉诸于游戏规则的建立、协商、认同与约定。这个过程也被以装置、文本、影像的形式转化为在艺术市场中发生交换的物品。此中所隐含的正和效益与零和游戏必然指向合作者间的价值共赢与博弈。包裹或展露,收藏者也将决定这些合作作品的命运。在文化物化的主题之下,项目呈现出自身生成与延展的关系美学。此次展览邀请了艺术作者Jerome Araki为特邀评论并于下文呈现,而衍生部分也获得了KSIEZYC品牌的时尚支持,在此鸣谢。展览将持续到4月21日。
系统失效中… *
文/Jerome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 站台中国droom项目空间“隐蔽的幽灵”其题目恰是借用了“幽灵”在宣言开篇的某种警世意涵。王将这位“艺术DJ”在最新项目中变身为打包者。经过与多位艺术家协商并获得授权,王将将他人创作包裹在自己精心设计、制作的包装盒之内。“包装”一词在这里不仅指均质化、相似的物质外壳,还意指营销手段。在最初,我们或许会以欣赏魔术的心态去看待王将的“这波操作”,将其视为一种障眼法术。收藏者为了看到被包装的“艺术品”,就必须破坏“包装”这一也被设定为是艺术品的物。而避免上述尴尬处境的唯一方式却是陷入另一种尴尬的境地,即无从得知其内创作的真实状态。以阴谋论的视角,我们可以假定:包装之下空无一物,的确曾有艺术家这样宣示过。然而,这类对消费逻辑的揭露在当下似乎并没有办法真正提示给沉醉于此的世人以真知。正如那些看着魔术师刘谦“换壶”的观众也仍然会为他的“出色”表演(真正的“表演”)叫好一样。包装之下的物——所谓核心、本质或曰真相在某种意义上并非问题之关键,是人们选择不去看见它们。
我们的目光会被展厅中矗立着的男女模特模型所吸引。这对消费时代的“亚当夏娃”身着印有包装纸箱上常见的运输提示符号的服装。衣着是属于人的“包装”,这件潮牌风格的作品与那些包裹采用了相同的结构。符号被置于观者凝视的中心并紧紧附着在对实在肉体的模拟之上。衣着上符号所示含义与其下对应的肉体器官之间释放出情色信号。但真正的欲望对象是身体本身,还是对身体的想象?倘若我们仅仅强调包装这种操作,那么脱离了具体身体、具体物的想象还成立吗?我们试图去穿越“隐蔽”价值的层层表象抵近一种真实——穿着要比裸体更性感,包裹起来的作品或许更令人有兴趣去购买。然而,我们究竟该如何通过此种思辨抵达包装之下的本质?这里又会不会产生认识的循环呢?
作为观者,我们的目光无法穿透王将制作的包装表面,但我们完全可以在形而上的层面解剖一个个包裹,释放出“幽灵”。“一切艺术和科学产品,只要它们表现为物,都包括在物质生产中。”揭开“隐蔽之物”面纱的最基础层面是“对象化”(Vergenstandlichung),即劳动产品物化为对象,劳动本身亦被对象化。本次项目中,那些被包裹的作品为物,包装自身也为物;艺术作品连同其外的包装是对象,创作与包装行为也是对象。而在这里,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与破坏、创作者与其产物艺术作品之间的疏离。合作艺术家们的作品以一种无差别的外表被包裹着公开展示,唯一不同并可见的除了客观上的尺寸差异就仅有以货币来衡量的价格。这里发生的“劳动产品作为异己存在物同劳动的对立”使我们抵达了解剖的第二个层面——异化(Entfremden)。同时,在商品经济面前,展厅中的这些“物”并不是单纯地落入审美范畴。艺术家的劳动价值通过商品表现出来,艺术家被“包装”成一种商品,王将的助手亦身披符号衣在展览现场复现出日常的工作场景——经由此种“物化”,“包装”裹挟着艺术家及其包装内的产物光明正大地进入到商品流通领域。
商品的秘密即“把人们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为一种物与物的虚幻形式”。内在于商品的价值既是非物质性的,却又是对象性的。这些包裹则恰恰作为价值的对象性后果,为生产所得和交易所存。价值“虽然没有在额上写明它是什么,却把它的关系性隐藏在了商品拜物教当中。”使用价值、交换价值以及价值之间辩证的张力塑造出关系性的时空。但这并不是说,以往的画廊展览因为其具体劳动没有在无数地点被建设起来,它们就不构成关系性时空。画廊通常试图营造出与商品化无关的情境,从而为交换行为提供伪装。“隐蔽的幽灵”所占据的部分空间其原有功用正是洽谈交易。王将强调艺术品商品属性的操作,正是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所打造的现代神话的模拟。价值也恰是在如此这般的关系性时空中内化了劳动过程、商品生产和实现以及资本积累的整个进程。droom项目空间在此刻变为了充满形而上学的微妙和神学怪诞的场域。在这个场域中、在劳动产品表现为商品的那一瞬间,一个幽灵于此徘徊,拜物教的幽灵!
另一方面,如果说价值是关系性时空中的社会关系,那么关于商品拜物教的关注将引申至对权力场、文化生产场的探讨。由此,我们看到王将实践在布迪厄(Bourdieu)层面上的推进:纸壳上密集的符号标识、旧包装纸板上用金箔绘制的运输警示语,其权利因素、象征价值都在这样一个拜物教的神坛中被编码、被无限倍放大。画面背景中斑驳的绘画痕迹、神秘莫测的氛围更渲染了符号的密教功能(Gnoseological Fuction)。在单纯以符号为表征的系列作品中,语言被王将当作一种政治经济学,它们意在向我们揭示符号是如何同资本合谋,编造出幻象。这一幻象之网的经纬是画廊所代表的高度象征化、享有特权和合法性的高雅文艺以及纷杂多元的大众文化、消费文化。被神圣化的文化场再现着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消费情境。这一由符号组成的自我指涉的类象世界疯狂地进行符号再生产创设出了新的商品拜物教。它所导致的文化系统的分野不再是前述的基于趣味的精英-大众模式,而是精神分裂式的、严重混淆再现与再生产的混沌状态。
观念性艺术在当下所炮制的亚文本想对世界做些什么。虽然亚文本这一作用于想象界的范畴并不是完全是虚构的,还能对现实发挥隐喻暗示(allusion)的作用,但实际上,亚文本力不从心。于是它在文本中编造叙事矛盾并加以象征性解决。想象和符号联盟成虚假的格局,或许唯有借拉康的“真实界”方能破局并对此种精神症候展开某种阅读。在这场我们正在见证的“文字游戏”中,王将以艺术的修辞授予符号以资本的力量,提供给我们批判的前提以及批判的对象。在解码与再编码的往复循环内,我们不停地遭遇着重言式的逻辑命题,但这本身却无法构成一种真正的批判——这绝不是对王将实践的贬低——恰恰是在语言所不可及的地方,图像显示出了“语句和事实之间的共同的东西”。恰如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在《逻辑哲学论》前言中所述: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说得清楚;对于不能谈论的东西必须保持沉默。
我将于此开启有关论述的另一个声部:85’新潮运动中有一幅画作:《在新时代——亚当和夏娃的启示》它启示着在那个时代还尚未被充分认知的朴素的理性精神。此刻,当我们依理性进行物化、异化、对象化之间辩证浅析之时,激情的口号仍不绝于耳。反叛和异端是否会在资本及技术合流的四面楚歌中,被驯服、被收买呢?对资本与符号的批判又究竟会在什么条件下成立、生效?除了所指、能指之外,我们的讨论中是否遗忘了某个关键要素呢?针对最后这个问题,我们有必要引入一个参照物——历史语境,它暗藏着现在和终结的辩证关系,制造着现在和终结的辩证时刻。王将觉察到内嵌于当下历史语境中的艺术危机:实践与批评若置历史过程于不顾,则必然落入某种精巧的非历史主义中,艺术亦会由此分裂为“半概念化的诗歌,半精神分析的思想疲软”。而作为时代诸多表征中某一具体组成部分的艺术,其危机症结亦在我们所处时空的紧急事态之内,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我们看到新自由化世界秩序被不断地挑战,盛世景象同颓废落后并存——自由化导致“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而“在另一极,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商品拜物教成为一切精神解放的桎梏,维持世界秩序的诸系统频频失效,艺术又怎能幸免不被内在矛盾深深撕裂呢?保守派死守既得利益,而自诩为“左翼”的艺术家们则叫嚣着变革。但变革者们的争吵却避开了核心矛盾——他们“未能以革命方式,思考作品与生产关系。”“隐蔽的幽灵”对生产关系进行的重新定位,这与其说是释义,不如说是揭露那些被压抑的原始经验。而谈及被压抑的激情与暴力的革命情景,我不禁联想起大岛渚(Nagisa Oshima)《感官世界》的结尾阿部定挥刀割下情夫阳物的场景。我们或许都当过对资本暧昧甚至与其交媾的娼妇,而又有谁能像阿部定那样决绝地去其要害呢?
*题目引自电子音乐人Moby于2016年发布的专辑《These systems are failing》。
图片©️dRoom/Photo by Wasabi
特邀展评:
Jerome Araki,自由撰稿人,艺术项目策划与执行,ArcSpace(2015-2016年活跃)创始成员。法学专业出身,现工作和生活于中国北京。近期主要评论包括:紧急中的冥想,梁绍基:恍,木木美术馆(2018);人类纪的布道场,皮埃尔·于热:UUmwelt,伦敦蛇形画廊(2018)。主要研究项目:中德青年策展人工作坊,柏林(2017);北京媒体艺术双年展(2016)。策划执行的项目: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2019);现在的未来不是将来,深圳华侨城(2017);北京独立艺术空间周(2015)。驻留项目:Under Construction, Kubaai Open Space, 德国(2016);Organhaus-Kooshk交换驻留项目,伊朗德黑兰(2015)
正在展出:
项目 :隐蔽的幽灵
时间 :2019/03/21 —2019/04/21
发起人 :王将 × 乌合之众®
项目合作:
黄立言 / 林奥劼 / 刘成瑞 / 刘聪 / 刘海辰
梁浩 / 童昆鸟 / 孙一钿 / 许宏翔 / 张书笺
时尚支持 : 孟月明 KSIEZYC
特邀展评:Jerome Araki
项目助理:陈益青/柳婧
主办机构:站台中国-droom项目空间
王将,当代艺术策划人与创作者。2014年始致力于独立艺术空间的创建与运营,同时参与到美术馆和画廊项目的监制、策划、主持,即时展览的评论。王将的艺术观念深受皮埃尔·布尔迪厄的艺术社会学说影响,在策划与创作中通过调动自我身份的能动性与相对性来打破身份政治的囿限,并以怀疑主义作为辩证工具,运用丰富的形式和媒介向艺术系统的现实状况发问。其行动往往从艺术体制研究和文化区隔批判出发,探索网络媒介对观念艺术的新型分配,试图衍生出能够作用于艺术系统的创新型实践。
Wang Jiang,planner and producer of contemporary arts. He has been committed to the establishment and operation of independent art space since 2014,engaged in the supervision, planning, host of museum and gallery, as well as the instant comment of exhibitions. Wang Jiang’s art concept is deeply influenced by Pierre Bourdieu’s art sociology, breaking the limitations of identity politics in creation and curation by activating the initiative and relativity of self-identity. He uses skepticism as dialectical tool, employing rich forms and media to pose questions to the status quo of the existing art system. Most of his actions start from the criticism of art system and cultural distinction, exploring the new distribution of conceptual art in Internet media, seeking for the creative practice that influences the existing art system.
乌合之众,它是六便士工作室旗下的艺术设计厂牌,成立于2017年。作为一个拥有资深广告业背景的策划团队,乌合之众致力于艺术展览的独立策划与传播,并与具有创新意识的艺术家和策划人开展深入合作,在寻觅艺术普世性的同时,发酵大众与文化艺术的情欲关系。
The Crowd , an art & design label owned by “Sixpence Art Bank”, which was established in 2017. As a curation team with an experienced advertising background, “The Crowd” has been working on curating and promoting independent art exhibitions and conducting in-depth collaboration with innovative artists and curators while seeking the universality of art, fermenting a lustfu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ass, arts and culture.
D-ROOM是由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于2016年10月启动的艺术项目,通过基于物理和虚拟空间上的互动行为探讨和反思在当下现代生活背景下艺术新的可能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