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 | 有生之年我见过最美丽的鼻涕,这算不算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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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读到一些让人羡慕的回忆:初恋啊暗恋啊失恋啊还有婚外情什么的。关了电脑之后就想啊想啊,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可以让人感慨的往事。白活了!
这种自我难堪持续到黄金周来临,一定是黄金周给了一点运气,总算想起一件勉强可以说说的往事来。
我年轻的时候就现在这个模样,区别也就是肉皮子紧点儿,褶子少几条儿。好听了说是挺抗老,难听点说就是从来没年轻过。个头矮小人还瘦,配一张黄牙老脸,基本上属于混迹在人群里的白猩猩。但你们必须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有爱别人的权利,宪法婚姻法神圣赋予的。
我小学时候眼睛就不好,看电焊的弧光看了大约3个小时,回到家里眼睛肿成了小号桃子。此后上学就看不清黑板上的字,还不敢说,就是出耳朵听课了。
故事开始了。
考试的时候我的麻烦来了,别人已经写答案,我却只能趴在书桌上假装写字:压根儿看不见黑板的试题。这种情况使我经常得零蛋,老师家访的时候免不了要批评家长,家长免不了要批评儿子。这个儿子死要面子,爱打打爱骂骂,连家长也不愿意告诉。我的同桌是个女孩儿,学校里一般都是这么一男一女分座位的。开始的时候我们经常为了胳膊超越书桌的中间线你一拐子我一肘子,后来就不那么干了。
我主动休战的,不是因为她是女的我就装骑士,是因为别的。
一次考试的时候,我照例趴在书桌上假装答题,同桌把一张字条推给我,我看见那上边是两道考试题。我很难堪,觉得自己眼睛的缺陷给人家知道了,以后的麻烦怕是要多起来。但这个时候顾不了以后,还是考试要紧,就急忙忙写答案。过了一会儿又有小字条推过来,我这边又答。
考试完了,同桌很快就离开了。我坐在那里还有点迷糊。我开始反省自己很操蛋,不该和人家撞胳膊拐肘子,想到自己无以回报人家的恩德,只能把桌子中间的线刮了,算作感恩的表示。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同桌看见国界线没有了,就吃地笑了一下。
大概她笑得狠了点,两条鼻涕在笑声里挂到了嘴唇的上沿儿。
我们都脸红了,原因不一样。
后来我在没有人的时候拿鼻子笑了几回,吃!嗤!哧!差不多也回回喷出鼻涕。
长大以后就再没有拿鼻子笑过,主要原因是我的鼻涕没有同桌的好,质量比较差的那种。
那是我有生之年(再后来的几十年里也没有)见过的最美丽的鼻涕:清汪汪跟100年陈酿茅台酒似的,亮柔柔跟十万年的黄琥珀一样。
从此以后我老是偷偷摸摸看人家,有时候给人家发现,就能听见吃一声,但再没有看见过茅台和琥珀。再后来就该小学毕业了,毕业前有那么一天我回家路上路过一个厕所,那时候小县城的厕所都修在居民区里,人来人往能看见谁进去谁出来。味道挺冲能弥漫出去几十米,但总比在自家屋子外边好些。我看见了我的同桌。她正朝厕所飞跑,正好和我对头碰。
她的脸通红,想说什么话的样子,但嘴巴张了两下没有说。她跑到女厕所门口的时候站住了,对我又看了两眼。
我当时脑袋已经不好使了,身上不是热血沸腾而是瓦凉瓦凉的。我基本不会走路了,就站在路边傻看同桌消失在那个小门门里。
再后来就更没有浪漫故事了。
我休学一年,再上初中的时候,我那同桌根本就没有在这个中学读书:我在一中,她在四中。更主要的是她爸爸当了科长,家也搬了,想在路上的厕所一带相遇也没有可能了。但每回路过那个厕所,我都冒着给人说成流氓的危险朝用白灰写着“女”字的门口溜几眼:明知道没戏,但就是忍不住。
许多年以后还是要回想同桌在女厕所门口红头胀脸回头看我的样子。她脸红一定是因为她往厕所飞跑的时候给老汉碰上,她在门口停住看我,一定是她想和我说什么。说什么呢?“吃啦?”这个在厕所门口说不太好。“回家啦?”“上街啊?”反正不管说什么,那个时候那个场合都不太对劲儿。更大的可能是,同桌实在憋不住了,要么她也不会飞跑。对我来说是爱咋咋地,就是想再看见她。在哪儿都行。
后来我上了大学,每次放假回家都想找找她,但每次都没有找着;再后来我有机会回家还是要找,始终没有成功。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她一直是我的七仙女,是我一生的唐婉!这个说大了,我没陆游那两下子。当然不是真的就要人家怎么着。
还是个暗恋,和人家没有关系。
这个女孩的名字我铭刻于心,几十年还记得清清楚楚:×迎春。文革的时候叫×朝晖,文革后又重新叫了迎春。
迎春——苍天呀大地啊,我真的喜欢和热爱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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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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