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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西闽 | 从银厂沟到九寨沟,地震的蝴蝶惊慌飞舞

2017-08-09 李西闽 骚客文艺

本       文       约       700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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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SOUL客不文艺的一天。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文艺暂停。接踵而至的两场地震,深深撼动了骚客文艺同仁的心。鲜活的生命瞬间逝去,大地和生者的内心伤痕累累。所以,今天我们不说文艺,只谈一谈灵魂(soul)。

骚客文艺的创始团队都是前媒体人,出品人易小荷籍贯四川,双重的身份也意味着双重的责任,这责任不可推卸。

骚客文艺平台作家李西闽这几天正在青甘一带游历,在距离震中百余公里的地方,他再次感受到大地的颤抖——上一次,是2008年5月12日。

在废墟中钢筋穿身,76小时之后幸运获救。而后的许多年,他要和身体的疼痛以及震后创伤、抑郁症艰难对抗。无数次他发现自己置身地震废墟中,凝视生死之间的巨大梦魇。那些目光所幻想出来的蝴蝶终要飞走;生活,还要继续。


据中国地震台网测定,北京时间8月8日21时19分在四川阿坝州九寨沟县(北纬33.20度,东经103.82度)发生7.0级地震,震源深度20千米。

8月9日7时27分,在新疆博尔塔拉州精河县(北纬44.27度,东经82.89度)发生 6.6级地震,震源深度11千米。


每次有关地震的消息传来,我就会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就像昨晚,我感觉到大地的颤抖,跑出房子,西部的这个城市,很多人都跑到了街上,仿佛大难临头,我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慌。很快地知晓,地震发生在几百公里以外的九寨沟,我的心情并没有平静,回到房间,呆呆地坐着,想着山摇地动,想着那些奔逃的人们。

当然,也想到了那些山野的蝴蝶,惊惶地飞舞。

九年前的那个中午,在银厂沟,我看到过那些漫山遍野飞舞的蝴蝶,那景象让我记忆犹新。就是那个午后,我被埋进了废墟。在那76个小时九死一生的时光中,我经历了种种的不堪和痛苦,我还是没有忘记那些蝴蝶,不过,我觉得那些蝴蝶也是悲伤的。在我实在不想在煎熬中活下去,企图咬舌自尽时,我看到了花丛中的李小坏,她像只蝴蝶,那么美丽和悲伤,因为当时才一周岁的她,面临着失去深爱她的父亲。父女的心是相通的,我被埋的那三个晚上,每到深夜,她都会坐起来哭喊:爸爸,爸爸——

我感觉到她的呼喊,是她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一次一次。

李西闽和女儿小坏

想着被埋废墟里的情景,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过去那么多年,还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自然灾害和人祸,都会击垮我们的精神和肉体,精神的重建却要比肉体的伤痛赶难恢复,至今,我还备受折磨。痛苦的我内心在祈祷,没有人比我更对那些受难者更加感同身受。我深知那种无助和恐惧,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如果灾区有被埋的人,我真心地希望他们活着,希望他们坚持,等待救援,希望他们在焦渴之中,能够有口水喝,那怕喝一口尿,因为当时我在废墟里,渴得连自己的尿也喝不到;我希望他们能够躺得舒服些,没有受伤,这样就有精力坚持到最后;在黑暗中,我希望他们一直睁着眼睛,只有睁着眼睛,才能够迎来光明,尽管我深知黑暗是那么漫长,有些人穷一生精力也走不出黑暗。

有朋友在微信上安慰我,他们深知我遭受的精神痛苦,我其实不用安慰,我知道自己会挺过去,需要安慰和救助的是此时在灾区的人们,因此,我觉得愧疚,我让很多朋友担忧,这是我的罪,可我的泪水还在流淌。我像个被吓坏了的孩子,孤独凄惶。我不知道在灾区,有多少人遇难,很快地,有遇难者的消息传来,那些冰凉了的残破身体,就躺在那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了热血,泪滴已经凝固在眼角,他们再也等不到天明,在也等不到亲人的呼唤。

深夜的风,从窗外掠过。

我不知道明天是阴雨还是阳光灿烂,但我还能够等到天亮,等到光亮将我内心的恐惧冲淡,而那些死者却没有了希望。远方山野那些蝴蝶还在飞舞,它们是悲伤的。每年5·12那天,我都会去我当时的受难地,我都可以看到那些在花丛中飞舞的蝴蝶。蝴蝶们让我感伤,有流泪的冲动,我突然会想,这些蝴蝶,是不是那些死难着的魂魄,我相信是,因为我没有遗忘他们,就像我熟悉的鑫海山庄的那些死者,他们的音容笑貌还存留在我的脑海,而且,我每年都会去看他们,看到那些蝴蝶,就是看到了他们。

每年5·12,李西闽回受难地凭吊死难者

一夜未眠,一夜的泪水。

人真是奇怪,当时我被埋在废墟,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可是现在,只要传来某地地震或者其他灾祸,我的心就会被击穿,眼泪就会情不自禁地流淌,难道我真的被打败了?我想不是,那是因为悲悯。天亮之后,我走出房间,阳光灿烂,天空蔚蓝,可我觉得天空在下雨,雨是老天的泪,悲悯大地。我还是不安地看着九寨沟传来的消息,希望那里的人们平安,希望他们不要和我一样,忍受灾难带给我的漫长的伤痛。

我在微头条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九寨沟我去过两次,那是令人神往的地方,那里发生地震,内心一直祈祷,祈祷那里的人平安,那里的山水无恙。作为地震的幸存者,想给现场救援的人提个醒,如果有被埋者,救出前一定要给被救者输生理盐水,如果没有条件,给他喝盐水也可以,然后再救出,因为肢体被挤压超过24小时后开始出现肌肉坏死,一旦移开重压,坏死肌肉会设放大量的肌红素、蛋白、钾等电解质,迅速引起肾衰竭而死。另外,提醒撤离的人们,注意山上滚下的石头和泥石流……

灾难一直会有,一直有人遗忘,也会有人一直在和天灾人祸搏斗。我想着那些山野飞舞的蝴蝶,它们终归是忧伤的,生灵在天地间是那么渺小。

2017年8月9日


旧日重现

李西闽:地震废墟中的76小时


5月12日的那天中午,我站在银厂沟鑫海山庄C栋四楼的阳台上,望着阳光下美丽的山谷,我的心情异常爽朗。我发现山谷里有很多蝴蝶在飞舞,像是在召开一场盛大的舞会。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蝴蝶,这种景象让我迷醉,我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拿出照相机,一口气拍下了好些照片。清新而凉爽的风拂面而来,我觉得这里是人间仙境。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遇险。

地震前的银厂沟

地震后的银厂沟

其时,灾难在悄悄临近。

5月12日下午14时28分,这是个黑暗的邪恶的被诅咒的时刻。

那时我正在电脑上兴奋地敲下这样一行文字:“大海平静得可怕,许多灵魂在海的深处安睡……”

突然,桌椅开始晃动,墙壁也剧烈地摇动,墙上天花板上的水泥块哗啦哗啦往下掉,吊灯也砸了下来。我伸手合上电脑,惊惶地站起来,大声说:“这是怎么啦?这是这么啦?”我一眼看到对面的立柜,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余地,我向柜子的方向奔出两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摔倒在地上,紧接着我就感觉到楼轰隆隆地塌了,东西全部压下来。我的身体侧躺着被压在了废墟里。一块木板立起来,竖在我的胸前,还有一块木板倒在我胸前竖起的木板上面,这样形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而我的头就被夹在这个直角三角形的锐角上,动弹不得。我的左侧太阳穴旁边被一块铁质的东西顶住,朝上的锋面插进了我左脸的皮肉里,左侧的腰部也感觉有一片锋利的东西插了进去,肋间也横着一条坚硬的东西,后来才知道那是一条钢筋,勒进了皮肉里。我陷入一个黑暗的世界,脑子里混乱成一片,我想我是在做梦吧,可是我是那么地疼,左边的眼睛被温热的血模糊住了,不停地有血流进眼睛,又流出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那些疼痛和不停流出的血也仿佛不存在。

好长一段时间我的大脑才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这到底怎么了?楼房为什么会坍塌?

我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还活着,我该怎么办。此时,我不知道山庄里的那些工作人员是否也被埋在废墟里了,他们是否也还活着?我为他们担心起来。他们是多么好的人!我想起他们热情的质朴的脸,心里就隐隐作痛。

又一阵剧烈的抖动,我突然看到了一缕光亮。是的,就在我眼前。那是余震中裂开的一条缝,从缝中透进的光亮仿佛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想,有光进来,就会有空气进来,我不至于很快被憋死;而且,通过这条缝,或者我能够听到外面的人声,我的声音也许可以传出去;更重要的是光明给我带来的希望,一线的希望。

我看到眼前有一个三角形的小空间,这个小空间没有使我的脸被杂物堵起来。

我的大半个身体都被砖块渣土埋着。外面有很好的阳光啊,可是,我却被隐埋在黑暗中。


李西闽被埋的地

外面山摇地动的声音稍微平息了些,我突然听到了远处有呼喊的声音,我知道那不是在喊我,我心里却充满了喜悦,我想,只要外面还有人,他们听到我的声音,发现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救我的!于是,我大声喊起来:“救我——”

“救我——”

“救我——”

“……”

我喊得声嘶力竭。他们终于听到了我的喊叫声,走了过来。我听到外面有一男一女在和我说话。我知道,他们是山庄的工作人员。

女的问我:“李老师,你受伤没有?”

我说:“我没有受什么伤。快救我——”

男的说:“李老师,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会救你的,你要保存体力,我们一定会来救你的——”

……

当时觉得我会很快得救的,因为我一直以为这是一次山体滑坡,却不知道外面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我一直耐心地等待着,相信他们一定会来救我,尽管我的伤口在流血,尽管我的身体被乱七八糟的东西越压越紧,我怎么努力也动弹不得,右手的活动空间也越来越小,后来甚至摸不到自己的脸。

我在黑暗中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压住我肋骨的钢筋似乎是压在我的心脏上,我的心脏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窝囊,怎么就被埋在这里一动不动了呢,我就要这样渴死?饿死?这不是我要的死法,这样死太没有意思了呀!我怎么能够就这样死去呢?我的父母还需要我赡养,我的妻子还那么年轻,我的女儿才一周岁,我的兄弟姐妹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的新书才写了三万字……我不能这样死去!

13日,那一缕光线从缝隙中透进来时,我的心活动了一下。

光明的确是一剂良药,我的希望油然而生。我听到了外面山林里传来的鸟鸣声,我可以想象风自由地穿过山谷的情景。山谷里的流水声和鸟鸣声此时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个宁静的早晨我被埋在废墟里艰难地呼吸。我不知道我的妻儿此时是否还在安睡,我的亲人和朋友们是否还在安睡?

我再次希望被营救。

我又一次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我把堵在喉头的一口粘粘的浓痰使劲地吐出,忍着身上伤口的剧痛,大声叫道:“救我——”

上面的人听到了我的叫唤,我听到有人走过来,他对我说:“李老师,你坚持住呀,人很快就上来了——”

我知道,这个和我说话的人就是昨天说要救我的那个人。

他说完就走了。

不一会,我就听不到人的声音了。可他还是给了我一线生机,我想,只要我坚持下来,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忍耐,只要还有一口气,内心就要充满希望!后来我才知道,救援的人没有能够上山,那人后来也下山去了,再也没有上来。

我听到了雨点打在废墟上的声音。我听到雨声的时候,我口渴得要命,那些雨水却没有流进来滋润一下我干涸的嘴唇。我被压得连尿都喝不到。我也想喝自己的血,可是我的手还是够不到。

我的确渴得难以忍受。

雨水在外面洋洋洒洒,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心情异常复杂。等待的时间越长,我心中艰难树立起来的希望就越来越濒临破灭。昨天,我早上吃了两个小馒头,喝了一瓶花生牛奶。因为写作十分顺利,我午饭也没有吃,本来想写到下午四点多就收工,到山庄里的饭店去吃饭,还想好了,让哪个厨艺很好的厨师给我烧条鱼吃的,可那成了我的幻想。我上山时特地买了一箱花生牛奶,那一箱花生牛奶我才喝掉了三罐。那些花生牛奶会不会落在我身体的旁边?我用还可以动的右手在周边摸索着,都是破碎的和毁坏的东西。忽然我在泥石堆里摸到了一个纸盒,是装花生牛奶的纸盒!我一阵狂喜,兴奋得手都在颤抖,我使劲地从泥石堆里抠出了那个纸盒,指头都抠烂了。随即,我的心凉了,我费尽心机抠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空纸盒,是我喝完了那罐花生牛奶的纸盒,我突然觉得特别的绝望,盒子里一滴牛奶都没有,我怎么喝得这么干净,如果当初剩下一点该有多好。

事实上,就是有一罐花生牛奶,我也喝不着,因为我的右手已经伸不到嘴边了。我想过喝自己的尿维持自己的体能,也丝毫没有办法!我也想喝自己的血,可是我的手还是够不到。我只能转移着注意力,并且继续呼救。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在又一个夜晚到来之后降临。

我已经到了一个极限,肉体和灵魂都到了一个极限。

我的体能在慢慢地消耗殆尽;我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我的内心在挣扎,这个夜晚无比的漫长,仿佛我正走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在这个夜晚开始后,我一直回忆着这一生经历过的人和事,很多事情和很多的人放电影般在我的脑海一幕幕地闪过。回忆是我那时和这个时间诀别的唯一方式,而且是无声的,没有人知晓的,也是隐秘而残酷的!

回忆到了最后,我的肉体变得轻飘飘的了。那时已经没有了恐惧,反而觉得有种幸福感,就像风自由地穿过山谷。是不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在引导我走向极乐的世界,不,那不是个人,那是神还是鬼?我喃喃地说了这么些话:“老婆,永别了;小坏,永别了,你不要怪爸爸,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爸爸,陪你长大;爸爸妈妈,永别了;朋友们,永别了……”我不怕死,我早就说过,死亡是另外一条道路的开始,这不,我已经走上这条道路了。

突然,有个声音告诉我:“李西闽,你就这样服输了吗?就这样死去,值得吗?”

我意识到了死亡的诱惑,对,那种幸福感是死神的诱惑!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轻飘飘地沉睡过去,一种是回到现实中,痛苦地清醒着等待拯救。

像有一缕光,照亮了我的灵魂。

我不能死,让死神滚开!

我挣扎着大声吼道:“狗日的李西闽,你不能死啊!你怎么能死呢?你狗日的要活下去!你从来都不是孬种,你一定要挺住!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都没有死,你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死去!你曾经还是个军人,你军人的血性哪里去了!你不能放弃,不能!”

尽管如此,我还是昏昏欲睡。

我知道,只要我睡过去了,或者就永远不会醒来了,就是有人来救你,听不到你的声音了,救你的人也会以为你死了,不得不放弃你。我不能睡过去,一定要保持清醒。

其实,我压在下面的左半身,已经麻木了,那些流血的伤口也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了。怎么办?只有疼痛才能让我的大脑保持清醒。我想到了还有知觉而且还能够动的右手。于是,我用右手的手背放在一块木板突出的铁钉上使劲地刮下去……只要我快昏睡了,我就用力刮一下……我的手背伤痕累累,鲜血横流……

我的战友易延端来之前,我已经被埋了两天两夜,身上的疼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麻木感让我觉得这个躯体都不是我的了,我只剩下了灵魂。我如果有灵魂,除了回家看看我的妻子和孩子,还要看很多朋友,比如去贝榕公司溜达一圈。当然这不能说是“溜达”了,而是飘过、飘过。我会去吓吓她们,看看她们有没有在做我书的封面、编辑我的稿子,我还要在路金波的面前晃晃手,打个招呼说:“嗨,老朋友,我回来了,虽然以这种形式……”我还会上网,一个已经死亡的人在和朋友们聊天……

那是5月14日的下午。

我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西闽,西闽——”

我听出来了,那是我的老战友易延端。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他不会放弃我的,哪怕有一丝救我的机会。其实,我这次来四川,就是奔着他来的,是他介绍我住在了这个山庄。他是从最早说要救我的那个山庄的工作人员那里知道我被埋还活着的消息的。那时,我还不知道外面有成千上万的人在为救我而努力。他和一个姓席的志愿者冒着生命危险从山外走了七个小时的山路来到了这里。易延端的到来,让我的精神大振,尽管身体动不了,但是我还是大声地和他说着话,他却让我不要说话,怕我说多了话耗尽体力,因为他们看到的情况十分的危险。事后我才知道,我被埋的那栋房子其实已全部塌了,我住的四楼全悬在河的上空且塌了,随时都可能掉下百米深的河谷里去,而不断发生的余震又震得废墟嘎嘎作响,废墟也在不断摇晃,当时没有几个人敢站到那废墟上去,更不要说营救我了。但是易延端当时没有告诉我这个情况,只是想尽办法救我。其实在他们到达前,一对父子已将部队领到山庄,但因没有专用大型工具,从安全考虑,部队决定先营救好救的,待向首长汇报后再对我实施营救。

部队走后,易延端和小席又一次冒着生命危险,钻进垮塌的几块水泥板下,用一把小铁锤和自己的双手营救我。他们想先给我弄点水喝,为营救争取时间,但令人痛心疾首的是,直到晚上10点过也未能如愿。那时我已经渴得无法忍受了。

这个晚上,他们注定没有办法把我救出去了。

我必须再坚持一个漫漫的长夜。

直到5月15日中午11点左右,他们才带着一支进山的空军部队来到了山庄,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我被救出了废墟。尽管我被困的地方很危险,可是战士们却异常勇敢,为了救我不顾自己的生死,没有一个人退缩。我曾经在空军部队呆了二十多年,现在救我的也是空军部队,这也许是我的宿命。在废墟中度过了七十多小时的我,看到了阳光,看到了易延端和那些官兵的脸,也看到了吊在悬崖边上的废墟……我第一句话就说:“我要喝水!”部队的一个排长背着我下去,他对我说:“你是英雄!”我说:“你们才是英雄!”对这些救我的战士们,我心中有无限的感激。

救援现场

获救后的李西闽

当战士们艰辛地把我抬到一个高地,准备用部队的直升飞机把我送往成都救治的过程中,我看到美丽的银厂沟已经面目全非,往昔的美景已经不复存在。那风自由地穿过的山谷满目疮痍,令人心痛;更加令我心痛的是川西大地上那么多死难的人们……

我是幸运的,我回来了,可是还有那么多的人却永远留在了黑暗之中。我想我应该为灾区做些什么,人活着总有些高地要坚守!活着不能光想着自己!

李西闽帮助的孩子

“5·12”汶川大地震,是地球的一个伤口,是中国人的一个伤口,是四川人的一个伤口,也是我心中的一个伤口。我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将这个巨大的伤口愈合。我渴望大地的灾难从此平息,渴望那些死难者重新开放生命的花朵,渴望那毁灭的风景重新有风自由地穿过山谷,渴望那些饱受摧残的心灵绽放出微笑……

(本文略有删节)

李西闽震后所著《幸存者》,所有版税都捐给西部儿童


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小窗

这是第 63 篇文章

- END -


野哥带你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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