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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鹏 | 凌晨四点她醒来,同床者不知所终

2017-08-04

作者 杨树鹏

本       文       约       200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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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良 地

中午闷热,蝉声鼎沸。

鱼塘边上,蹲着一个钓鱼的男人,四十来岁,戴着一个草帽,竹子做的鱼竿,鱼线比麻绳细点有限。

水面上,星星点点起涟漪,都是虫子碰水,因热寻死。

在无垠的华北平原上,大良地是一个小村子,离日渐荒废的国道不远,你肯定有机会路过它,但不会停留,你只会看到庄稼地和鱼塘,星星点点的房子藏在榆树林里头,有时候看到小孩儿呼啸奔跑,手里举着去年的苞谷杆子。

喂。

草帽听到有人在叫他,他抬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瘦瘦的,穿着一件旧了的白背心,嘴巴里叼着半截烟。

干啥?草帽茫然地看着白背心。

这儿可不能钓鱼啊。白背心说。

草帽笑起来,嗨,没事没事。

没事啥呀没事,我跟你说,这儿可不能钓鱼,这是俺们自个家的鱼塘,不对外。白背心少年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弹了弹烟灰。

没事儿吧,我就钓一小会儿。草帽一边擦汗一边说。

这不是钓多少时候的问题。白背心很认真地说,这是原则问题。

草帽咂吧了一下嘴巴说,你看,兄弟,我就钓一小会儿,万一钓上来了呢,我还给你钱——这池子里都有啥鱼儿啊?有大头鲢么?

白背心瞄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说,那我不管你了,你随便吧。

草帽说,谢谢兄弟啊,万一钓上来了,我照给钱,一样的。

白背心转过鱼塘的弯,消失在玉米地后头了。

草帽继续钓鱼,不大会儿工夫,听见身后玉米地哗哗响,他回过头去,看到三四个青年人从玉米地出来,手里拎着砍刀和棍棒。

白背心指着草帽说,就是他。

青年们向草帽走过来,草帽急忙把鱼竿扔到地下站起来。

哎你们听我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钓会鱼儿,我不钓了还不行嘛兄弟你也是,咋还急眼了呢,我跟你开玩笑哪。

几个小伙子把草帽围在当中,也不说话,就拿眼看他。

草帽想了想,觉得突围无望,就跳进鱼塘里去了。

鱼塘本来就不深,他在里头跌跌撞撞往对岸跑,一边跑一边喊,扯平了啊!扯平了啊!

青年们比他快,等他要上岸,青年们早在岸边等着他了。

草帽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愣了一下,转身就往对岸跑,跑到一半,又突然折回,这次他的计划不错,他飞快爬上岸,眼看就能窜进玉米地了,可到底没能成功,被一个青年一棒子打在后腰上,疼得他一声大叫。

青年们用棍棒和砍刀把草帽给打死了,然后拖进了玉米地,这是五月间,玉米还青着呢,估计到秋下,这个人就没了。



蒙 主 垂 怜

她睡眼惺忪地醒来,突然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今夕何夕,惶恐中打开床头灯,一切都无异样,卧室安静,远处传来夜风掠过树丛的声音,和无名野猫的凄厉叫声,又过了一秒钟,她猛地发现,为何有怪异之感:

因为她的丈夫不在床上,她的身边,留着一个浅浅的、曾经有人睡过的凹痕,烟灰缸里也留着他睡之前最后一支烟的烟蒂。

可是人却不知所踪。

她叫了两声她丈夫的名字,无人回答,不在浴室,也不在书房,这套两居室的公寓,不会大到听不见呼唤声。

今天是一个周五,她和丈夫刚刚在有关单位办理了结婚手续,从今天起,那个男人变成她的丈夫,她想好了,总归要结婚,跟他结,总是跟自己爱的一个人结,以后要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个交代。办完了手续,丈夫去洗车,她自己叫车,去了一个咖啡馆,下午,咖啡馆里只有她一个是客人,剩下的都是猫,各种各样的猫,在阳光下懒洋洋地踱步,或者神色警惕看着空气,咖啡馆里还有一只火鸡,好奇地观察着她,唯一的客人。

她去咖啡馆本来是想心事的,但是心里乱糟糟的,没想成,感觉有些心慌意乱,这个跟月经来临前那种烦乱不大一样,这种是——感觉有些绝望,有些不想活下去了。这种心思要不得,这种心思太过复杂,心灵处理不了,也处理不好,不如不想,可是怎么都抑制不住地烦乱焦虑伤感起来。

丈夫洗完了车,就来接她,他邀请了几个朋友,晚上一起去吃饭,找了一个干净馆子,那几个刚刚下班、饥肠辘辘的朋友错落赶来,听说他们已经结为夫妇,一声喊,纷纷掏出手机给他转一笔红包,有点羞涩地祝福几句,就着红酒送下大片牛肉,就着咖啡吃完大块甜点,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每个人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丈夫、妻子、父母、孩子、短途休假、狗、猫、情人,美剧、日剧。

他们付了帐,慢慢开车往回走,路上讨论了关于未来的一些问题,比如收入分配、比如是否真的生孩子、比如双方老人的赡养,他们开了一些玩笑,最终都以吻结束。

上床之前他们一起在浴室洗澡,这很少见,丈夫是个腼腆的人,不喜欢被人看到裸体,反而她无所谓,喜欢俩人同时被水淋着的那种感觉,这让她有欲望,于是她刺激丈夫,让他变得兴奋,就在浴室里干了起来。完事之后俩人都有点晕,丈夫叼着烟在床头翻电子杂志,她瞪着眼睛看天花板,睡着之前,她跟丈夫说,爱你,丈夫嗯了一声,用手拍了拍她的脸,接着她就睡去——好像只过了一秒钟,她就醒来了。

她抄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整个公寓没有一点声音,她起身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向外窥看,好像能找出什么端倪,什么信号,什么提示,然而没有,一切都如往常,街灯孤单,行道树浓荫密布,野狗低着头匆匆跑过。

她有些担心,拨通了丈夫的手机,嗡嗡声从身后传来,丈夫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

她挂掉电话,这‪一时‬刻,真是让她迷惘极了,迷惘极了。



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小窗

这是第 58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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