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 | 爱情看上去疑似美好，至于离婚——怎么都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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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6月8日，骚客文艺上线一周年。今天的文章依旧来自于洪峰老师。为什么要说依旧呢——因为1年前的6月8日，正是他的《1977年，大雪、高考和爱情》开启了骚客文艺的旅程。

沈阳有一家中等大小的医院，这家医院和其它医院一样也设有妇产科。大医院的妇产科分类比较细，大致要分成妇科肿瘤、妇科炎症、妇科内分泌、妇科内窥镜、妇科性病、计划生育、围产医学也叫高危妊娠。我说的这家医院不是大医院，它设立的科目相对要少，把几个专业搁在一起，但治疗的种类也基本差不太多。

今天要讲的事情和一个叫李丽的女医生有关。

图片by  《产科医鸿鸟2》

李丽是医院妇科门诊妇科肿瘤科的医生，今年刚刚30岁。这样的年纪在医院谈不上主力，但李丽不需要当主力。她的丈夫很有钱，是一个做药品代理的。人们大概不太清楚药品代理的具体含义，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光知道做药品代理能挣数不清的钱，大家都说看病难看不起病，说起来怪不得制药厂。比如说一种药品出厂价格是2元钱，到药店买5元钱，到医院买80元钱。中间的差价主要是被代理商和零售商还有药店和医院的相关领导和主治医生分配了。这些分配里有一些是市场本身的需要，但更主要的是私下交易，属于行贿受贿和主治医生私自卖药。

李丽有很多钱用来零花，每天大概有一万以上。不是说她每天一定要花一万，是说她的钱包里每天最少要装一万。她穿世界名牌服装穿世界名牌鞋子还带钻石戒指什么的。李丽开一辆保时捷跑车，是那种跑车，鲜红色带天窗的，一摁什么开关，吱一声就看见天了。

医生的日常生活比我们大家想象得要单调，所以她们很多人都不太熟悉上网聊天。在这一点上护士比医生要有时尚感，她们大都更年轻，知道上网聊天交友。上网聊天的姑娘其实大部分都是梦想能遇着一个白马王子，实在没有白马，老马也行，但必须是有钱的。王子只是一个说法，不一定贵族，贵族有时候穷得快光腚了还要装逼，她们不要这样的。

李丽上网是很偶然的，这全怪医院内部设立了局域网。原本这局域网是为了便于医院内部的管理和沟通，但同时也给连上了互联网。也就是说可以随时上网，李丽就是这样学会聊天的。

最开始聊天是几个医生一起聊一个男的，起个网名之后就聊。那一天她们和一个网络作家聊上了，聊到后来网络作家就非要来沈阳见面。这时候大家才感觉事情有点大，就拼命拒绝。但网络作家一定要见面，还当天就寄来一部手机。对了，女医生们假装自己是一个22岁护士，说自己没有手机。这样说一是为了回避通电话，二是为了表明纯洁不追求时尚。但谁也没能想到人家呼一下就快递给你一部。大家都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但也非常兴奋，每个女医生都有点心猿意马，但都装不理解，还有人骂：“这不是个傻逼吗？还要来？”

几天后那个网络作家真的来了，但很明显他见不到人。结果网络作家打电话到妇科主任办公室把女医生们臭骂了一顿。他知道自己给人骗了，或许他原本就想到了这个。

事情过去了，大家笑一阵子也就继续集体聊天，还集体去见网友。女医生们并不缺一顿饭，她们埋单不要网友花钱。科主任的说法是不能给男人看扁了，钱谁没有啊？

图片by  《产科医鸿鸟》

大家以为网络作家的事情过去了，但对于李丽来说才刚刚开始。

聊天的时候是大家说李丽负责打字，她聊着聊着就喜欢上了网络作家。用2007年春节之后的流行语来讲，那就是网络作家太有才了。这个人满口都是诗歌，而且知道那么多李丽不知道的大作家，什么海岩啊余秋雨啊韩寒啊木子美啊，反正李丽觉得自己实在太没有才了。她不知不觉就喜欢上网络作家了，她的生活一下子就改变了。她后来跟网络作家如实交代了她和同事如何跟骗他聊天的，如何装成小女孩的。李丽还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说了，网络作家说：“没有关系，你才30岁，并不是老人嘛。”网络作家是离了婚的，“我感觉我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女人。”此前李丽说自己只想做个被呵护的小女人来着。

长话短说了。

李丽后来和网络作家见面了，她开车直接去了大连。随车带了洋酒和玫瑰花，总共999枝，还给网络作家买了价值20万的内裤。那种内裤都是国际名牌，每一条都卖几百元。说起来惭愧，我也得到几条穿了，是人家觉得颜色不浪漫，跟珞妮妈妈说给你老头拿回去穿。老燕拿回来给我，我一边骂她不该要一边穿了，典型的土老冒加伪君子嘴脸。

李丽和网络作家在网上聊了很多性的内容，只差没来真的了。所以李丽才敢送内裤，否则她顶多送袜子。去大连爱情之前李丽先把跑车停在我家楼下，她打电话说要跟珞妮妈妈聊聊。珞妮妈妈问我她该说什么，我说从朋友的立场上讲，你该告诉她这种爱情靠不住。珞妮妈妈把这些话跟她讲了，她眼泪哇哇地。后来她还是去了，车行至鞍山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洪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说：“要是犹豫就回来吧，你得相信这个犹豫。”

她说我再想想，一个多小时之后她又打电话，说：“我已经到金州了，他......来接我了。”这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激动和幸福，我知道一切都注定了。她这一小步，是人生的一大步。相当于人类登上了没有空气的月球，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能不能回到地球了。

她和网络作家在一起住了10天，回来后就决定和丈夫离婚。丈夫想劝阻也没有机会，李丽请了律师，丈夫要见面只能见着律师。

丈夫把财产清单给了李丽的律师，算起来李丽大概能拿到2200万。但李丽认为丈夫瞒报了数额，她于是要起诉离婚而不是协议离婚。她想要得更多，她打算要全部财产的80%。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两个人就变成敌人了。这期间网络作家一直住在李丽的家里，估计是提供一种爱情的支持。

人老了忘性大，忘了说一件事了：在去大连见网络作家之前李丽就和丈夫分居住进了医院的办公室。丈夫来找过，但李丽不回去。大家后来猜测李丽丈夫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于是他就雇用了私人侦探。侦探拍到了李丽和网络作家搂腰亲嘴的照片，还拍到了两个人进出宾馆的照片，反正能证明李丽有外遇。丈夫搬出去了，说离婚前这房子你就住着，离婚后归谁法庭决定。李丽大概是觉得反正就这样了，干脆就把网络作家接到家里住了。她一定是一边打官司一边爱情和性生活，挺牛逼。

同事提醒她说现在要女人养的男人不少，李丽认为网络作家是真的爱她，这种爱芸芸众生很难理解的。李丽说网络作家每个月给网站写小说能挣差不多二十万，根本就不用女人养。大家就没有话说了，不是谁都能挣到那么多钱的。网络作家算得上大富翁了，当然也只是爱情了。

按照法律李丽即便是有错在先，在财产分割上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李丽丈夫指控李丽的目的是证明自己没有实施家庭冷暴力，李丽的律师给李丽出主意要她指控丈夫对她漠不关心实施家庭冷暴力，具体说就是不性交吧。要么怎么说律师没有好东西呢？他们为了挣钱专门给当事人出坏主意。

接下去李丽提出分割财产80%的理由：当初做生意的钱是她父母出的，这就意味着以后的生意不论挣多少钱也是她父母的投资。但男方不同意，男方说那是借的钱，第一笔生意盈利立马就还了，而且还是带着高于银行的利息一起还的；丈夫指出不仅如此还给李丽父母买了一套别墅，平时也是每月给5千。但都是义务和那笔钱无关，丈夫的意思是做人不能这样黑。

双方都找到了当时在场的两个外人，但证人说记不得当时是如何讲的了，因为她们在场也不是为了做证明人，她们是串门赶上了，涉及到别人的家事，压根就没有听。法庭没有支持李丽的诉求，李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笔钱是投资，她父母给李丽作证压根儿不具备法律效用。

接着又发生了更大的事情：公司的会计师查出李丽私下挪用了公司资金，先后挪用了两次，总计有400万，没有说明用途且至今未还。接下来李丽丈夫的律师就查到李丽挪用的钱都投资股市了。结果男方的律师很容易就查出来了，麻烦大了：李丽的丈夫只是公司的控股股东，另外还有三个股东。也就是说李丽的行为涉及了私自挪用公款，而且是用于投资盈利。三个股东就联合起诉李丽挪用公款侵占公司财产。

李丽在更早的时候就担心丈夫派人查找那笔资金，她把股票卖掉，把钱装进一个皮箱放在跑车的后备箱里。上班拉着，下班就和车子一起锁进车库。

她接到法院传票之后去了法庭，法庭要她把那些钱都还上，告诉她积极退赔总是有利无害的。但李丽说钱给人偷了，派出所也证明的确接到了李丽的报案并且已经立案：车库的门给撬开了，跑车的后备箱也给撬开了，车子的挡风玻璃也给砸得稀烂。此案正在刑侦中，还不能给法庭提供一个刑侦结论报告。

就在一个星期前，李丽正在当班，两个警察进了她的办公室。给她看了逮捕证，请她签了名字，然后很和蔼地说：“考虑到你是有身份的人，就不给你戴手铐了。希望你能配合，不要有什么异样举动。”

她的同事说李丽脸不变色心不跳就跟着警察走了。

后来医院的同事就瞎分析：

1）钱是李丽丈夫派人弄走的——反对的说：她丈夫怎么能想到她会把几百万现金放在汽车后备箱了？

2）钱是李丽监守自盗——反对的说：她盗完了钱放在哪里？她要是有地方搁，何苦整天拉着到处跑？

3）钱是网络作家偷走的——反对的说：网络作家怎么会知道？李丽谁也不相信，怎么就能相信网络作家？

三个论题谁也说服不了谁，大家唯一能意见统一的是李丽这下大概要赔了爱情又折兵。

看看看看，差点儿又给忘了，这个故事庄主写进了一本书里：庄主的创造力正在飞速下降，只能弄点真实的事件写书了。当然了，写进书里的故事要比这个啰嗦，否则字数凑不齐。

在我眼里李丽是个比较好看的年轻女人。眼睛很大很有水分，庄主就喜欢这样的女人眼睛。个子不是很高但体型很好，加上只穿世界名牌。庄主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低，穿名牌的人说话声音都低，庄主穿小作坊造的假名牌和人家说话，声音当然也可以试着低。这时候李丽就会狐疑地问：“洪老师，你没吃饭吧？”

庄主不太愿意让珞妮妈妈和李丽交朋友，原因是李丽在我看来太过于精明，珞妮妈妈刚好相反。比如说最初李丽要珞妮妈妈帮忙代存那笔现金，珞妮妈妈就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同意。回家跟我说，我说：“你告诉李丽，代存可以，但条件有三：一是不打欠条；二是没有抵押；三是提取保管费5%不给收据。”

珞妮妈妈说：“这样能行吗？李丽能答应吗？”

我说：“呆逼了不是？干吗要她答应啊？她那钱哪里来的还不知道呢？你是窝藏啊还是帮凶啊？你告诉她一声，不能认为这世界上就她一个人长脑袋，她丈夫大概早就把她查得一清二楚了。”

珞妮妈妈跟李丽原话转达了，李丽说：“不帮忙就算了，干吗还要说这些？把我看成什么人啦？”

珞妮妈妈说：“老头是说你首先不信任别人的，别人当然也不该信任你。”

李丽说：“我怎么不信任了？我都说了钱丢了不跟你要。”

珞妮妈妈说：“我也听明白了。你要我打欠条还要拿家产抵押，万一你的钱是黑钱呢？到时候钱被法院给没收拿走了，你拿着欠条跟我要钱，我哪里给你弄钱？卖了老头也弄不到几百万啊。”

珞妮妈妈跟我汇报，我说：“绝对不呆逼！你终于把这中间的曲折掰直了。”

图片by  《金婚》

珞妮妈妈说：“别忘记我是学过经济法的，我跟你说是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还灵光。切！”

庄主不稀罕揭她的短，她以前就做过生意，但钱都给人骗光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学什么经济法的？

一家人嘛，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定团结要紧，和谐社会是建立在个体家庭之上的。

这道理我还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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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by  《守婚如玉》

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李星锐

这是第 360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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