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代人或将“孤独死” | 董啸

董啸 骚客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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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死了,在自己租住的狭小公寓里。

女邻居抱怨从他家阳台飞过来很多苍蝇,导致她大夏天都不敢开窗。事实上,隔壁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两个月有余。在他杂乱的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矿泉水瓶以及吃剩的饭菜。公寓管理员说,这间公寓断水断电断煤气差不多已有五年之久。

公寓的窗子上布满了污迹,密密麻麻,黄白色,呈点状。

“这是蛆虫吃了他的身体之后,变成苍蝇,然后撞在窗户上死掉。那些点状的污迹其实是人体脂肪。”社区工作人员介绍道。

死者年约六十岁左右,居住在茨城县,失业在家许多年。死后不久,他的哥哥来处理他的后事,兄弟俩已经失去联系12到13年了。这个更老的男人独自参加了死者的葬礼,然后又一个人走掉。



横滨。

另一名老年男子独自死于公寓中,两个星期之后,才被发现。因为尸体高度腐败,只能通过牙齿才能判定死者的身份。警察带走尸体之后,老年公寓清洁队进入了房间。

和室的榻榻米上散落着死者的几个指甲,污黑的体液渗过榻榻米和地板,流到了水泥地面上。死者大概是突然发生昏迷,头撞上了室内的推拉门,门上的破损处粘着几撮头发和血迹。

清洁工人工作时都戴着防毒面具,面具之下还有厚厚的口罩。孤独死去的人大多因为尸臭四溢,才在多天后为人发现。即使戴着这么多的防护,清洁工人的眼睛还是会被熏得酸胀,那是消毒药水和体液混合后的作用。

死者保留着很多照片,照片上是开心快乐的一家人,他的妻儿幸福地笑着。这个突然死去的男人生前是股票经纪人,并不缺钱——在他的遗物中有一张存折,上面有12万美元。

清洁工人在他的遗物中还发现了一叠未寄出的明信片,上面写着:请联系我。



以上是日本纪录片《老年公寓清洁队》(《Undercover Asia:longly Deaths》)的两个片段。这部影片是日本女导演Shiori Ito的作品。

Shiori将摄影机镜头对准了与孤独死者联系最紧密的职业——老年公寓清洁队。这个清洁队负责清洁在一周、两周甚至几个月后才被发现的死者的屋子。大部分房间都已经被杂物所淹没,孤独死去的人的味道久久不散。在茨城县的那间公寓里,成千上万的苍蝇吃了人肉之后,变得异常肥大。

影片开头是这样的一组数字:在日本,每年有3万人孤独地死去。预计15年后,每年孤独死的案例将增加到10万例。

淑德大学社会福利学部教授结成康博一直关注老年人问题,著有《医疗的价值》《日本老年人的生存困境:来自一线的报告》《护理——来自现场的证言》等多部作品。在新著《孤独死亡之现实》里,结成康博教授对“孤独死亡”做出了定义:

第一,有人在房子里死了;

第二,死亡过程无人目击;

第三,自杀不是孤独死亡;

第四,没人预料或预测到死者的死亡。

日本文化总会根据新发现的社会现象创造一些新词汇,比如无缘社会、御宅族等,现在又增添了一个:孤独死。



日本进入老龄化社会已久,高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越来越大,而独自居住的老年人比例也越来越高。在经历了40年的工作生涯之后,老人们都难以适应“体制”外的退休生活。而退休金的捉襟见肘,也让银发一族充满了难以名状的害怕缺钱养老的焦虑。

结成康博教授的著作《日本老年人的生存困境:来自一线的报告》一书中有个例子:

有一位老人名叫高桥和夫,年逾80,厌恶和人群打交道,独自住在东京市中心一套2居室的高级公寓里。他患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两周左右才洗一次澡,护理经理人曾建议他接受上门护理员的帮助,却被他以经济状况紧张为由婉拒了。最后经过公寓物管几次三番努力说服,他才终于答应接受一周一次,一次一个半小时的护理服务。护理内容也只是帮他进行起居室和客厅的清扫以及简单的购物。

社工想把护理增加到一周两次,却被高桥先生断然拒绝:“那每月要比现在多出一万日元,我可承受不起。一周一次就可以了。像我这样的穷人可没有闲钱给你们赚。

不料没过多久高桥先生突发脑梗离世,清理遗物时,在堆满垃圾的房间里竟发现了6捆100万日元的钞票以及一本存有5000万日元的存折。因为没有继承人,这些财产都归国家所有。

拍摄《老年公寓清洁队》时,Shiori Ito听到很多老人说,“我不想拖累我的小孩。因为养老在日本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很多家庭也要面对这个问题。很多父母不想给孩子压力,孩子也不想让养老成为自己的问题。

“他们在乎彼此,却互不打扰,这就是他们联系的方式,我想是‘很日本’的方式。”Shiori 表示。

在日本文化里,不经允许就进入他人的生活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介入别人的隐私之后,就要像亲人一样负很大的责任。如何帮助独自居住的老人们避免“孤独死”,日本社会也在研究解决之道。《老年公寓清洁队》里面也拍摄了一些这方面的尝试。

一些社区的人们组织起来开展巡逻行动,社工和志愿者挨家挨户拜访独居老人,了解他们的健康情况和生活状况。这样的巡逻行动是自发的,虽然日本政府在各地推广,但是并没有蔓延到所有的地方。因为投身于巡逻行动本身也需要时间精力和金钱。而这些社工和志愿者本身也都是退休的老人,只不过相比较而言要年轻一些。

片中一位化名为“锅”的受访者65岁的时候退休,之后没有工作,靠养老金生活。上班的时候他经常和同事一起去喝酒,但是退休之后独居的他经常很久也见不到人。

“我想我一定会悲伤地孤独死去,我已经准备好了。”说这些话的时候,锅的语调很平静,在他身旁的墙上贴满了照片,一张书法纸上写着两个字: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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