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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凤至:我无法原谅赵四

2017-11-17 红色集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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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少帅张学良,不能不说说他的发妻于凤至。从1940年赴美就医到1990年辞世,于凤至凭着“救汉卿,我要奋斗到最后一息”的信念,战病魔、炒股票、投资地产,成为一位杰出的事业家,在美国苦等了张学良50年。关于这段姻缘与自己的生平,于凤至自己是这样的陈述的……
缘定终身 生死不渝


我出生在吉林省怀德县大泉眼村,我父亲在郑家屯开粮店,我从小在郑家屯上学、长大。当时的驻军一度住在粮店,驻军统领张作霖和我父亲结识,相交很好拜了把兄弟。张作霖看我读书很用功,常夸我是女秀才。后来,他向我父亲提亲,说他大儿子汉卿很听话,肯上进,将来也要在军队发展,需要我这样的女秀才帮助。那时代的婚姻是父母包办决定,我爹娘疼爱我,认为当官的都三妻四妾,会受委屈,拒绝了这提亲,说我的婚姻需我自己同意才行。张作霖竟然同意这说法,他叫汉卿来郑家屯住住,让我们两人相处、相熟,自行决定。汉卿处处依着我,听我的话,他这种态度使我很满意。当他拉住我的手,说他永远听从我的话,决不变心时,我点了头,这样才订了亲,我和他是姻缘啊!




我是在家务之外,尽量抽时间去沈阳的大学听课,我要补充自己的知识,好有助汉卿。我们两人互相勉励,有事共同商量。婚后生活美满,孩子们陆续诞生,我们两人充满了幸福,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美好的时光。


西安事变 囚禁度日屈辱泪难干


西安事变发生了。汉卿看到日本已步步入侵,国家面临危亡,但中国仍在内战。为了制止内战,汉卿抱着牺牲自己的决心,发动了这场改变国家局势的兵谏,这就是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终于促成了停止内战,全国一致抗日的局面,达到了他衷心的愿望。


汉卿为了完成这任务,保护蒋先生安全地离开西安,陪同蒋先生去了南京,也从此失去了自由。当时我身在英国,在这关系汉卿一生自由的关键时刻,我不在他身旁,我一生痛悔的事,就是没有阻止他陪送蒋先生去南京,真是一错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啊!


西安事变乍起,我在英国立即去电报给汉卿,要他一定保护蒋先生的安全和释放蒋先生以及他的随同人员。因为中国的局势很明显,蒋先生和中央政府是国家的主要力量和全国的中心,这是中国抵抗日本侵略的依靠和希望。这事不要宋美龄说,我是立即去了电报。



张学良与杨虎城


蒋先生是坚持先安内后攘外,一心想剿共。汉卿是要全国一致抗日,先攘外后安内。他向蒋先生提出停止内战,统一抗日,在蒋先生的坚决拒绝下,汉卿无奈才举行了兵谏。


在兵谏中,他始终对蒋先生保持十分尊敬并且加以保护。他恳切请求蒋先生采纳他们提出的救国的几项主张,当蒋先生在听取汉卿、杨虎城以及共产党周恩来这三方面的说明,以及了解情况后,终于顺应了全国的民意,同意停止内战,全国团结抗日。在事变过程中,蒋先生受了一定的委屈,但是也使他成为全国人民的领袖。


汉卿抵达南京,开始住在宋子文寓所。蒋先生不顾诺言以军法审判,扣押汉卿,并判刑十年。随后又明令特赦,改为严加管束,但违法地关押了他一生。


我在英国安排子女就学中,西安事变起,即做回国准备,知汉卿已被关押,我立即赶回。到上海后,宋美龄、孔祥熙二人迎接我,情意感人,问我准备如何安排。我说:汉卿身陷囚禁,所受打击太大,需要我的支持、劝解、安慰,帮他渡过这一关。他有不测,我当陪同赴黄泉为伴。说时,我心激动难忍泪下。宋美龄听闻热泪盈眶,劝我不要着急,她当尽全力保护汉卿,叮嘱我保重身体,才能帮助汉卿。孔祥熙说:汉卿不应该如此贸然来南京,事变中很多人受到伤害都蓄意报复,是否释放汉卿要看今后形势发展。他的辞色恳切。这时汉卿已由宋子文寓所转孔祥熙寓所,后又随即转押到了蒋先生的老家——浙江省奉化县的一个庙内了。我赶到时,他见我后拥我泣下,两人只有相对泣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年轻时的于凤至


汉卿的羁押,是由军队、警察、宪兵层层戒守,隔离内外。特务更是吃饭同桌,不离左右日夜在旁监视。在里外隔绝、失去自由的情况下,汉卿所受的精神打击很大。他愿以自杀来控诉蒋介石如此背信弃义,不守承诺的迫害。我就此向他指出:你对东北军几十万将士有责任,对西北军官兵有责任,对儿女有责任,你要战死在前线的心愿未遂,蒋帮如此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报应未见;所以,不但不能自杀,反而要千方百计保住自己的生命才对得起人,对得起大帅在天之灵。他痛定思痛,逐渐认识醒悟,说:我是应该起来和他们斗到底。


“七七”抗战爆发了,汉卿知道后很兴奋,他说: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他上书蒋先生,请求派他去前线。他一定死在前线报国。但是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回讯。这对他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说:他真后悔了,不应送蒋回南京。他一生的心愿——死在抗日的战场上,不能实现了。


日军逼近奉化时,我们俩被押送到黄山。稍停,被转押到江西省萍乡。一路上道路崎岖,我们坐着破旧的汽车赶路。十分颠簸和不得休息,两人身体都有不适和病况。在萍乡略停之后,又被押送到湖南郴州的苏仙岭山顶的庙内幽禁。在此停留时间较长,身体得以恢复。1939年夏转押到湖南沅陵凤凰山上的庙内。1939年尾,我们又被押解到贵州省修文市,途中更为辛苦。贵州地形起伏不平,气候潮湿,被囚禁在修文的阳明洞,生活待遇日益恶劣。特务更露出凶形恶状。


生离死别中的相议、相约、相许


1940年春,我病了。经送院,检查出患了乳癌,好似晴天霹雳打击我俩的心。对之,我们商量。汉卿沉痛地说:我们怎么办!?你要找宋美龄了,要求她帮助送你去美国做手术,老天爷不饿死瞎麻雀。你会康复的,一旦病好了,也不要回来。不只是需要安排子女留在国外保存我们的骨肉,而且要把“西安事变”的真相告诉世人。你尽量努力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吧。


在决定我不回来之后,我说:如果宋美龄帮助我出去,你一个人生活上需要有人照料,我也请求宋美龄帮助让赵四来服侍你。汉卿思考后说:这向宋美龄说说吧,但是,现在是由戴笠来决定了,戴笠能找到她,并且能决定她来不来。



张学良与于凤至


宋美龄得到特务送的信,立即伸出救援之手,对我的要求都一一办到了。赵四也将要来到修文。孔祥熙夫妇也转达他们的惦念,嘱我到美国后,有什么需要时,找他们帮助解决,这情意使我和汉卿十分感动。


生离死别将临,多少夜二人不能成眠,边谈边泣,商议两人如何面对未来。


议及我有可能不治,我要抓紧时间安置好子女在海外的生活,让他们扎根海外,不要回到蒋统治区。我说:蒋介石是要靠美国的,我在美国营救你来美国取得自由。汉卿说:这是唯一可能了,但是恐怕不成,蒋是不肯放过我的,我没有死之前,虽然因为宋美龄,对你不会下毒手,但也不会放过你,你要警惕啊!


汉卿应允我,任何情况决不自杀,尽一切可能委曲求全去应付蒋一伙,保全自己以求得到自由。汉卿说:如果有一天,说他认罪了,那就是蒋一伙伪造的。不要相信并且要揭穿它。


救汉卿,我要奋斗到最后一息


1940年6月我到了美国纽约,在医院做了手术,经治疗得以痊愈。宋美龄、孔祥熙到纽约时,都来看望我,问我有什么要求,要帮助我。孔祥熙特别嘱咐我,不要在纽约、旧金山安家,说这两地情况复杂。为了汉卿来美和家人团聚,找一个其他城市的安静社区住。他语重情长,心意感人。在纽约,不止亲朋故旧闻讯纷纷来相见,探询汉卿的情况以及要帮助我在美生活,更多的是不相识的侨胞知道是我后,都表示对汉卿为国牺牲的敬佩。


孔祥熙请友人传话,说洛杉矶好莱坞市的山顶上有一小平房出售,山较高,道路窄小,社区的房屋少,很安静,所以想买下送给我,我到洛杉矶看房,如同他所介绍的,这房子的位置和它的幽静,来此居住很适合,我自己买下来,没有要孔祥熙赠送。对他的盛情心领。



张学良与赵四小姐幽禁台湾期间


在洛杉矶,我依靠我的经济知识买卖股票,每有盈余,就买近处房产出租,在美国安顿下来。孩子逐渐长大,成家立业了。因为在美国,以及我和宋美龄的关系,蒋介石一伙不便阻拦和汉卿联系,但也只限报平安而已,每知他安康,我惟有痛哭。


按照临别相议,我在美国不断地找议员、律师及侨领们,请他们相助向蒋政权要求释放汉卿,来美国和家人团聚,我活的目的是为汉卿获得自由,我时时激励我自己为此奋斗。我忘记了病,我没有想到我在异国他乡孤身一人,已经不理会人间的冷酷,我不知觉岁月如何得以流逝。一年一年过去了。1946年汉卿被押解到台湾。这时抗战已经胜利,蒋介石竟仍然囚禁汉卿。“二二八”事件发生后,我日夜担心。后来,汉卿告诉我,他险乎遇难,总算又渡过了这一劫。


1948年宋美龄告知,她将去台湾,路经旧金山,可以给汉卿带些东西。我买了一些衣服、用品给汉卿和赵四,并买了一大把派克笔,赶去旧金山相会。宋美龄安慰我,不要急,慢慢想办法。我说烦你带去这么多的笔,是为汉卿送给看守他的人,这些兵大多对汉卿很好,只有少数特务虐待汉卿。她听后紧紧抱住我,二人沉痛无言。在蒋一伙之下她有心无力,只能尽力保护汉卿的生命而已。


张学良于1955年6月24日写给于凤至的信,谈到宋美龄送来一篮进口苹果,比台湾本地水果好吃许多


1964年台湾市面传出了汉卿在几年前写的《西安事变忏悔录》,一个杂志发表了,遂即被查封。友人来问我究竟,我说这是汉卿和我早就预料到的,必然出现的事,只是想不到以这种形式出现。汉卿对“西安事变”始终是正确的,绝不承认有罪,何况他根本没有这个文学水准,以前很多文字是秘书写的,赵四没有在学校念过什么书,也从来没有认真自修学习,并没有如此文笔。


在日益高涨的舆论谴责下,蒋介石一伙看到如果死不释放汉卿来美国和家人团聚,违反了人权,违反了法律,为世界所不容,于是策划了一个离婚、结婚的事件。用所谓教会要求一夫一妻的借口来堵住汉卿来美国和家人团聚、取得自由的路。


当时台湾在蒋介石独裁、恐怖统治之下,一个始终囚禁的政治犯,根本没有什么离婚、结婚的自由。为了此事,某某突然由台湾来美国找我,这位一直关系疏远平时没什么联系的人,在登门访我时竞开门见山地说是为了汉卿办离婚的事恃来美国的。我问他是不是政府派来的,是台湾什么机关?他说:他是政府的公务人员,但不是奉政府之命而是为了汉卿的处境安危而来。我问他:那么是汉卿委托你来?他犹豫了,然后回答说:不是,是他知道这事根本上是汉卿经过多年教育,已经认罪和守法了,并感激政府,愿意和赵四在台湾终老,所以才要办离婚的。他见我不为所动,说出了:这是你闹的,政府对汉卿这样管束已是很宽大了;汉卿如果擅自行动想离开,离开之时,就是他死亡之时。更说:你不懂这些,赵四懂;赵四说汉卿确实罪大,政府很恩典他了;你不签字政府也有办法,决不让他来美国去大陆的。


”我思考再三,为了保护汉卿的安全,我给这个独裁者签个字,但我也要向世人说明,我不承认强加给我的、非法的所谓离婚、结婚。汉卿的话“我们永远是我们”,够了,我们两人不承认它。



晚年的张学良


赵四不顾当年的誓言,说永远感激我对她的恩德,说一辈子做汉卿的秘书,决不要任何名分等等,今天如此,我不怪她。但是,她明知这是堵塞了汉卿借此可以得到自由的路,这是无可原谅的。


岁月如流,时光无情,儿子们都先我而去。我是在苦苦地等待汉卿啊!我只有在看到孙女、孙子们成长时,才略感到一点安慰,汉卿的这一嘱托,我办到了。


(摘自《大家文摘报》,并收录于《读者参考》13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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