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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知青的芳华:那年我在长沙岭搬砖

2017-12-26 张修如 同学时光

那些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一种“潮流”,还会发放一个证明书,证明上山下乡光荣。

后面说明安置经费开支规定,到农村插队的,每人补助安置费480元,到国营农场的,补助400元。


1975年3月,当时我19岁,顺应当时的潮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我们一行14人,10男4女,个个胸前戴着大红花,在家人的欢送下,带着各自的行李,坐车沿着渌江河向西而行,来到了距县城约三十公里的醴陵县茶山区神福港公社长沙岭红砖厂。


我的生产队上原本有一大片樟树林,所以队名叫做樟树生产队,可惜的是,那些樟树在1958年大炼钢铁运动中被砍了个七七八八,只剩几棵一米多粗的大樟树稀稀落落地立在那里。


我的最高记录是一天捧900块砖,一天下窑挑4000块砖,每担20块,挑了200担,烧好的砖一般重约5斤,共20000斤。


有一次,有位知青怕别人与他抢汤喝,往锅先吐了一口口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往锅里吐口水,几个人把那锅蛋汤一滴不剩地瓜分了。


有了那一段经历,导致我现在还吃饭吃得飞快。

讲述 张修如

我们:各有绰号

十个男子汉每个人都有一个外号:强别、文别和辉别(他也叫强呀子、文呀子、辉呀子),成别、年圭、怀胖、发饼、妹子、敏姐姐,我的外号修胡子就是那个时候叫顺口的。


四个女孩一律以妹子相称,分别是郭妹子,漆妹子,贺妹子和黑妹子,也叫郭米,漆米,贺米和黑米。


我们这一届下乡到神福港公社的知识青年有几十个,除了我们红砖厂,还有二十几个女知青下放到红旗茶场。铁河口林场、平峰坳林场、和石牌冲林场也各安排了十几个男女知青。


在公社的几个知青点中,我们长沙岭红砖厂所处的地理位置最好,长沙岭处在二条县道的交叉路口,从县城开来的长途汽车在长沙岭设有一个车站,公社其他地方的人要是想坐长途汽车去县城,就必须在长沙岭买票上车。


顺着公路直行,可到渌口(渌江汇入湘江之地,也是株洲县所在地),右转的那条路通向神福港公社,左转可到大障等几个南部的区,平峰坳林场就在这条路约三公里远处。


茶山区的许多机构也设在长沙岭,有区粮站、肉食站、农机站、邮局、区医院等等,甚至还有一间供销社的百货商店和一家饮食店。


红砖厂就在区医院后的小山上,有一条简易公路从医院的围墙边上经过,通向红砖厂的煤坪。从煤坪向远处看去,是一片广阔的田野。


我们去的时候,正值春天,田野中,金黄色的油菜花点缀在大片的紫色小花(紫云英)之间,令人赏心悦目。


田野的中央,有一棵树冠巨大、枝叶茂盛的大树矗立,据当地人说,那是一棵树龄有数百年的桂花树,是一个周围数十公里范围内的地标。


我们红砖厂的知青属于双轨制,每天在红砖厂干活,攒工分,年终时到生产队参加分配。



糗事:洗澡走光


红砖厂没有专门的房子,我们就暂时住在附近的几户汤姓农民家里,男生住一家,女生住一家,吃饭又在另一家。


住的两户人家屋连屋紧挨着,屋前一米多宽的屋檐外面,是一个长长的晒谷坪。


屋子后面是有一片小树林和竹林,林子后边的坡下是渔场,场边不远处还修了一口水井,一条林间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井边。


知青有时也会帮所住的农户家里挑挑水,夏天的时候,男知青更喜欢在水井边打水洗冷水澡。


有一天,刘建超在井边洗澡,在换内裤时,向素娥挑着一担水桶从树林中的小路拐了出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向素娥见到赤身裸体的刘,吓得发出一声尖叫,丟下水桶,掉头就跑。


刘建超也是吓得双手不停地把内裤往上扯,急急忙忙地转身。


经此变故,两个人相互之间几个月都不好意思说话。


还是郭春霞心细,发现他们之间的异常,多次追问向素娥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农家的厕所在房子的后门出去还有十几米,离得比较远,晚上又瞎灯黒火的,都不想走,就把一只尿桶放在堂屋方便。


我和王文忠二人住在一间房子里,有几个晚上,我们两人都闻到一股尿溲味,还时不时有嘀嘀呔呔的声音响起。


连忙爬起来一看,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把尿桶放在了我们的房间门口,故意让我们二人难受。


恶作剧做到这种程度,实属难得。



搬砖:4900块砖/天

我的户口被落在樟树生产队,从长沙岭到茶山区委所在地那一大片地方也叫汤家坪,我们队上的人基本上也都姓汤。


醴陵县第十中学也座落在我们生产队的地盘上,我落户的农家就在十中的围墙边。


他们家的家境还不错,两口子加上一个上初中的儿子,一家三口住着一栋大房子,还给了我一间单独的房间。这也是我第一次独自拥有一间房间。


当时农村一个全劳力做一天农活约10工分,而红砖厂则采用计件制,制砖300块10工分,装窑、烧窑、下窑、作煤等都有定额。


我的最高记录是一天捧900块砖,一天下窑挑4000块砖,每担20块,挑了200担,烧好的砖一般重约5斤,共20000斤。我们在红砖厂挣的工分最终将转到各自的生产队,按生产队的年终决算计算收入。


每个人都会在捧砖时系一条齐胸的围巾,这样搬砖时可以将其靠在身上,省不少力气,否则,衣服上会涂上许多泥印子。女生比男生力气小,每块砖坯有八九斤重,她们每次只能搬三块或四块砖,只有女汉子才能一次搬五块。


每天重复简单而又劳累的工作。我们每天都会清早起来先去和好泥,再去吃早饭,和好的泥必须在当天棒完,没用完的泥在第二天将变得干硬,重新和泥会更困难。


如果遇到突然下雨,就是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别人是要进屋避雨,我们却是急急忙忙地往晒砖坪冲,把一张张的毛扇(一种稻草编的挡雨工具)盖在晾晒的砖墙上,否则,捧好的砖被雨水一淋,将全部报废,所做的一切将付之东流。当砖积累到一定的量并晒干以后,就要烧砖了。


荣师傅是红砖厂的烧砖师傅,他有意传给我烧砖的技术,在装砖窑的过程中,装一点,教一点,毫无保留将他掌握的技术传授给我。


砖厂在一座小山上,有一条土路通往砖厂,路的中段有一个陡坡,坡的上面就是茶山区医院,输运煤炭等物质都是用拖拉机运,下雨天,拖拉机轮胎打滑,爬不上那个陡坡,有时候甚至车头都翘起来,拖拉机头前面的二个小车轮都离开了地面,方向盘也失去作用,看起来好吓人。


遇到这种情况,司机也不会心慌,他会将拖拉机退到坡底,到我们那喊人帮忙。


我们去不是帮忙推车,而是让几个站在拖拉机前面的车鼻子上,增大车头的重量,让前面的二个小车轮紧贴地面,加大机头与地面的摩擦力,也有人拿着砖块去塞后轮,防止拖车后滑。


这种作法看上去很危险,其实因车速很慢,不会出什么事,现在很难见到这种场景了。


喝汤:锅里吐口水

我们当时下乡是下在知青点,就是十几个或几十个知青在一起工作和生活,比上几届的情况好多了,他们是插队落户,真正的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


下乡的第一年,我们有每月十元的生活补助,集体开伙,砖厂还专门为我们请了一个大师傅做饭,但生活还是很艰苦。


可以算一笔帐,0.138元一斤的米,每月31斤,需4.28元,还要买油、盐、煤等生活必需品,剩下买菜的钱就不多了,当时的猪肉价格是每斤0.78元,半月都难得吃一次肉,干辣椒汤拌饭是常有的,别说吃好,能吃个半饱就算不错了。


吃的是大锅饭,吃饭时如果动作不快点,别说吃多少菜,连汤都会没得喝,像那些一口饭都要嚼三十六下的人,只有饿肚子的份。


有一天,不记得是被什么事情担误了,有位知青回来晚了一点,等他端起饭碗上桌,菜盒子里已经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了。


大师傅有点过意不去,架起炒菜的铁锅,煮了一个鸡蛋汤,喊他过去盛汤,其他几人也立即跟了过去。


这位知青怕别人与他抢汤喝,往锅先吐了一口口水,其他人等见状,也纷纷往锅里吐口水,几个人把那锅蛋汤一滴不剩地瓜分了。


哪个还去管蛋汤干净不干净。


有了那一段经历,导致我现在还吃饭吃得飞快,有时几个朋友一起在餐馆吃饭,往往菜还没上齐,我已经吃完了。


在农村,如果不自己种菜、养鸡、养鸭和喂猪,什么都要买,是很难过日子的,没钱啊。


一开始是王文忠当司务长,后来我接文中的手,当过几个月知青点的司务长,知道柴、米、油、盐的精贵。


我们烧了那么多的砖,可以卖不少的钱,也不知道被谁收了。



双抢:0.18元/10工分

每年的春耕、双抢和收收三个农忙季节,每个知青要到所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每个知青在队里也有一户接收的农家,在队期间的吃和住都在这户农家。


到了年底,都回到各自的生产队,参加年终分配,队里一般都会杀猪、干塘、每人除了分谷以外,还可分到一二条鱼,几斤猪肉带回家过年。


第一年我所在的生产队结算工分值为0.18元/10工分,也就是说,每干一天活,可以得到0.18元钱,一个月按30天算有5.4元,一年有 64.8元的年收入。


实际上,我到年底还拿不了那么多钱,有许多费用是要扣除的。


“双抢”是一年中最苦的时候,我们那里的农村,水稻一般种春夏两季,春季种的叫早稻,夏季种的晚稻,所以,在夏天最热的时候,要收割春季种下的稻子,种下夏季的秧苗,简称“双抢”,尽管在小学和中学时,年年到农村支援双抢,但那时年纪小,做得最多的是插秧,有时候还觉得好玩。


但下乡后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在炎炎烈日下割一上午的稻子,捧一上午的禾,腰酸腿软,汗水湿透了全身全身没有一根干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半步都不想移动,收工时还要担上一担一百多斤重的谷子回晒谷场,头顶正午如火的太阳,肩担着半年的收成-稻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田埂上,几百米的距离都要歇好几次,那一担谷子真的可以将人压垮。


有人可能会说,日头太烈,可以到树下阴凉点的地方多呆一会呀,田里那有什么树,唯一可以挡点阳光的就是头上的草帽,身上还必须穿厚点的长衣、长裤,否则会脱掉层皮的。


光是把谷子收回来就把人累得要死,别说还要耕地、播种、插秧、施肥、来田、除草、杀虫和灌概等等,没有一件事是轻松的,并且只要其中任何一件事没有做到位,收成就会减少,你就是把所有的事都做的很好,还要靠老天帮忙。


否则,只要一场大雨、一场干旱或一次虫灾,就可能导致颗粒无收。禾草也要扎成一把把,晒干,再收回来,有大用的。


在冬天里作为牛的饲料,是织毛扇,搓草绳和盖房顶的好材料。那时有许多房子的屋顶就是稻草盖的,铺床取暖,烧火等都用得着。正是: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没有在农村当过农民,种过田的人,谁能体会到这首诗词的真实含意。



交通:强搭顺风车

我们下乡的地方在公路旁,是那种沙石路面的路,每天有一班公路客运班车,回县城的标价是0.5元,没有钱坐车,每次回城都是几个人一起结伴走路,戏称11号公共汽车,遇到顺路的拖拉机,不管司机同不同意,大家一起爬上去,因拖拉机车速慢,司机还反映过来,我们就都在车上了。


有时候为了拦汽车,我们派一个女生站在马路上招手拦车,其他人隐藏在路的边坡下或路边的房子后,等汽车停下,大家从车旁边或车后面一哄而上,爬上车箱,开车司机拿我们没有一点办法。


当然,如果驾驶室还有座位,由拦车的女生坐,也给司机一个调口味的机会。也有时候特别运气不好的时候,走一下午都没有一辆车经过。


有一次,想尽办法都没车停下来,只好强行拦车,几个人一字排开,横站在马路上,来了一辆运煤的半掛车,货箱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了,司机见我们强行拦车,不想停,直到到了近前才一脚急刹,差点就碰到了我们,我们的人没碰到,但车上的两人就惨了,由于急刹车,他们因惯性从车上掉了下来,摔的鼻青脸肿,煤灰撒落一身。


还好他们是先掉在油箱上,再从油箱摔到地上,两个人都只是破了皮,没有伤筋动骨。那两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我们就都已经在车上了。


这样拦车就是我们和司机之间的斗智斗勇,对我们来说,是相当危险的事情!也只做过一次,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书本:0.37元/本


当时每个知青点都发了一套青年自学丛书,有十几本,书中都是一些实用知识,也很经典。大家有时也看点书,打发时间。在红砖厂散伙时,我抢了三本,一直保留到现在。


在工作之余和下雨天,大家除吹牛打屁外(要是吃了红薯以后,屁特别多,那像现在,聊天都可以不见面,更别说闻屁臭了),各人都有一些爱好,“敏姐姐”有一把小提琴,可能对专家来说,他拉得有点业余,但对我们来说,专业和业余有什么区别,小提琴音色相当不错,经常听听也是一种享受。


"妹子"长得又高又帅,有另一个外号叫高子,他喜欢画画,常常照着镜子画自画像,结果是画得也不怎么像他自己,还自得其乐,被我们取笑也不恼,他还喜欢吊嗓子,清早起来就啊啊啊个不停,发言又不是太准,听着却特别有味。


强呀子酒量很好,一次喝一斤白酒没有问题,也经常喝点小酒。


贺米喜欢画画妆,她当时有一句名言,“只要再瘦一点,就比李铁梅还好看一点”, 李铁梅是红灯记里的女主角,如果仔细的看贺米长得和李铁梅还真有点相象。


而对于恋爱当时也是处于萌芽的状态,比如,王文忠和漆书梅二个有那么点意思,应林强有点喜欢郭春霞。


但是,她有一个暗恋对象叫德国的人,在株洲工作,从株洲追郭春霞追到了红砖厂,他从株洲坐车到醴陵,从醴陵走了三十多公里路,花了一下午,到红砖厂来见她。可见爱情的力量有多大。


德国比我们都大一点,大家都叫他德哥。其实,郭春霞家里当时是反对她们二个谈恋爱,她老妈找到贺丽君,对她说:"要是德国来找郭春霞,请你马上写信告诉我",想要阻止她们交往,又没有其他办法。


每次德哥过来,向素娥不好意思呆在房里做电灯泡,只好走掉,大家都说她是为他们站岗放哨。


我没有什么特长,体育不行,也没有音乐细胞且五音不全,画也画不好,大部分业余时间是在发呆中度过,或者看妹子画画,听敏姐姐拉小提琴,和文别他们一起吹吹牛,斗斗嘴。


在农村,工作累点没关系,生活苦点没关系,吃不饱也没关系。关键是家人不在身边,前途渺茫,不知道路在何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难道在农村干一辈了?心中的烦恼和苦闷难以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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