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对我意味着什么?老兵这样说
菲律宾南海仲裁案仲裁庭12日作出非法无效的所谓最终裁决。对此，中方多次声明，菲律宾共和国阿基诺三世政府单方面提起仲裁违背国际法，仲裁庭没有管辖权，中国不接受，不承认。一时间，“南海”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中国人自发地表达着内心的愤怒。
对于美丽的中国南海，人们对她的情感，缘于她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对她的了解，更多地是源于新闻里客观冷静的描述。
南海，于普通的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凤凰卫视《冷暖人生》在2011年底采访过一位老人，他曾经真刀真枪在南海保家卫国。也许他的故事，会让你找到心中的答案。
你可能听说过老吴的故事。
2011年的11月底，一篇网帖爆料说西沙海战的老英雄因为贫困在街头打工，引发了媒体的广泛关注。帖子里说这位老人，已经在海口市爱华汽车广场帮人看了几年店，但是周围突然有人发现，这个寂寂无名的人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沙海战英雄吴先锋，曾经连任两届人大常委。
据说他是电影《南海风云》当中民兵队长的原型，他的故事还曾被写入了小学课本。这一切恐怕真的和现在人们眼中看到的街头老者形象相去甚远。
这次爆料，一石激起千层浪，吴先锋和那场几乎被遗忘了的海战，在数十年之后，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也正是因为这次舆论的热议，凤凰卫视《冷暖人生》在2011年12月和老吴邀约，坐下来讲讲当年的故事，但见面后他告诉我们，不想过多谈论自己的生活，更愿意说说当年的海战，并主动拿出了珍藏的老照片。
吴先锋出生在海南乐东县的一个渔民家庭，1972年22岁的吴先锋失业在家，只能靠亲戚接济生活，正在发愁时，政府在当地招募民兵，每月待遇有三十多元，在当时足够养活一家五六口人，吴先锋立刻积极报名。
吴先锋通过了考试，三个民兵连共324人，被送往西沙群岛的主岛永兴岛，当时岛上相当闭塞，除了补给船只每半个月来往一次，几乎得不到任何外界讯息。
1974年1月14日深夜，西沙武装部突然在永兴岛上召集三个民兵连开动员大会，号召大家写请战书，去驻守永乐群岛，吴先锋和战友们立刻积极响应。武装部从324人中挑出72人，组成两个排，吴先锋入选并被任命为民兵班长，三天后，他们前往永乐群岛。
当时的南海局势风云变幻，1973年1月，美国根据《巴黎停战协议》从越南撤军，撤退以前，他们把10余艘舰艇等武器装备，全部移交给了南越政府，而这让南越的海军实力一下暴涨，从这年的8月开始，南越军舰侵占了中国南沙、西沙群岛的岛屿达6个之多，而当时中国却是内忧外患，国内处于文革混乱之中，对外1969年珍宝岛战役，中苏边境全线对峙，所以各种国防物资，主要都被调集到了北方，牵制了中国的主要兵力。
在南海方面，驻边人员一直是以民兵为主，此时南海舰队主要护卫舰严重失修，无一可用，只有一些扫雷舰、猎潜艇等等，轻型的舰艇可以出动，那么这就造成了南越海军的实力超过了中国，所以敢于冒险入侵。
1974年1月，南越军舰突然出兵侵占了甘泉岛，据当时人民海军截获的南越情报显示说，南越的战略计划是首先占领永乐群岛，主要岛屿当中的甘泉岛和金银岛，接下来再攻克其他几座，把我方彻底从永乐群岛赶出去。
永乐群岛，其实正是控制南海的一个重要的据点，所以中央军委下令，南海舰队四艘军舰前往永乐群岛，联合民兵准备作战。
1974年1月18日下午，包括吴先锋在内的两个民兵班，共24人，被派往琛航岛，成为这里唯一的守备人员。一登上这座仅0.3平方公里的岛屿，武装部部长立刻下令修筑战壕。次日凌晨5点，天刚蒙蒙亮，吴先锋在海边的观察台上站岗，几公里外的海面上，突然出现的四条大军舰，让吴先锋一下懵了。
三艘南越驱逐舰和一艘护卫舰迎面而来，不断逼近小岛，吴先锋立刻奔回驻地，汇报军情。武装部长当下命令，吴先锋全班12人出去应战。而此时，四艘军舰已经停泊在琛航岛500米外，炮口对准了岛内并放下两艘皮艇，近一个排的兵力开始登岛。在战前，中央军委曾下令，我方不许开第一枪，要有礼有节地进行说理斗争，为了尽快拦截越军，吴先锋决定冒着被炮击和扫射的危险，带领全班冲出战壕，在一览无遗的沙滩上飞奔起来，一边跑，一遍命令战友们子弹上膛。
1月19日，在琛航岛背后的晋卿岛边，静静地停泊着南海舰队四艘军舰，为了隐蔽，舰队雷达全部关闭，对南越军舰的到来一无所知。清晨时，389舰无意间打开雷达，却突然发现敌情，舰队立刻拉响了战斗警报，全速开往琛航岛。
与此同时，吴先锋等12人恰好截住了分三路上岛的32名南越士兵。他大喊一声“站住”，南越士兵便齐刷刷趴下了。
南越士兵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吴先锋的预料，为防敌军有诈，吴先锋迅速将士兵分成三组，密切注意着各个越军的动向，和越军展开了说理斗争。
我说你们要滚回去，当官的那人说听不懂。又有个伪军拿了一面小国旗，跑到岛里头去，又想插，插了等于是说这个岛是他的，我一个箭步上去，把旗子拽下来。
——吴先锋正在这时，我方四艘军舰拦在了南越军舰面前，形成了海上对峙局面。登岛越军见无可乘之机，一边指着远处战舰上的指挥，一边伸手比划着，要求民兵们写一张字条，好拿回去给指挥官交待。
民兵副班长苏敏拿出烟盒纸写下“中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但拿到纸条后，越军却不愿撤退。
我说你们要滚回去，当官的那人说听不懂。又有个伪军拿了一面小国旗，跑到岛里头去，又想插，插了等于是说这个岛是他的，我一个箭步上去，把旗子拽下来。
——吴先锋当琛航岛的局势稍有缓和无，临近的广金岛上，却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原来南越派出21名士兵强登广金岛，被岛上民兵击退。上午10点20分，南越突然开出了第一炮，击中南海舰队389舰，中越海战正式打响。
但此时双方实力对比悬殊，我方四艘军舰，总吨位不及南越一艘驱逐舰，且准备不及越军先进。但南海舰队迎着炮火冲向南越军舰，采取近身战术。短短半个小时，双方共发射了千枚炮弹，均损失惨重，战争进入胶着状态。
直到我方两艘小型猎潜艇前来驰援，才促使南越军舰总指挥何文锷大校下令撤退。这场持续了140分钟的海战终于结束，战后统计，越军阵亡75人，一艘军舰沉默，三艘重伤。我军19名战士阵亡，两艘军舰重伤。
第二天，我军出动陆海空三军，乘胜夺回金银岛、甘泉岛以及被南越占据了18年之久的珊瑚岛。至此，西沙群岛完全收复。
西沙海战是建国以来第一次对外海战，以少胜多的消息传到中央，当时主管宣传工作的江青马上组织了海陆空三个报道组，新华社记者伍振超被派往琛航岛，他来到民兵班，要求拍摄一名最勇敢的民兵，被推举出来。
1974年2月10日，广州军区在榆林要塞召开西沙自卫反击战立功人员表彰大会，吴先锋因作战英勇被授予一等功。几个月后，民兵换防，吴先锋又回到了家乡，他并没提起战场上的荣誉。凭着一副好身板，他得到了八所港码头装卸工的工作。
不觉得当了英雄了不起，八所港招我去当个工人，我觉得也蛮高兴的，有个铁饭碗啦。国家计划经济时代，供应的32斤米，我领了56块钱的工资，还算是高工资，很满足了。
——吴先锋
就在吴先锋默默当着装卸工的时候，半年后，1975年1月，中国一纸通知突然到达八所港，邀请吴先锋参加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而他更没有想到，在会上自己竟被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议期间，吴先锋所在的广东省人大代表团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还受到了江青的接见。
在北京吴先锋惊讶地发现，部队都在学习他的英雄事迹。原来伍振超拍摄的那张照片，在1974年10月，登上了《解放军画报》的封面，为此他还做了十几场报告。更让吴先锋意外的是，他的故事被写进小学五年级的课文里，叫做《寸土不让》，一下子24岁的吴先锋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群众纷纷写信给他，然而这仅仅是吴先锋人生转折的开始，随后半年内，中央和省委对他进行了连续的破格提拔。
1975年8月，广东省委两纸红头文件接踵而至，分别任命吴先锋为广东省团委副书记，和八所港党委副书记。这一连串的变化，冲击着年轻的吴先锋。
随后，江青指示拍摄一部反映西沙海战的影片《南海风云》。吴先锋的战斗情节也经改编拍进电影里。1976年电影上映后，民兵队长的故事更加广为流传。
电影上映几个月后，1976年末，文革结束，《南海风云》在全国被叫停，媒体对西沙海战的报道减少。吴先锋的生活也回归平静。时隔九年，就在1985年，35岁的吴先锋，连任完两届全国人大常委，并结束了北京交通干部管理学院的三年学业时，他一回单位却被通知，暂停党委副书记一职，而此时一些传言也渐渐地被他得知。传言说，他是江青树立的英雄，还送给他一双皮鞋，应该打到四人帮爪牙那一帮人里去。
为此，吴先锋立刻去了一趟北京，请求组织为自己正名。一年后他恢复工作，从原职被调任工会主席，渐渐退出了公众的视野。
2011年11月底，吴先锋的名字突然出现在各大新闻网站。一篇前人大常委沦落街头打工的帖子将他推向公众。听说此事吴先锋心中一惊，立刻给黄先生打了电话。
原来，黄先生自从知道吴先锋的身份后，就一直想要帮他，2010年吴先锋重病住院，欠下几万元治疗费后，黄先生和店员立刻捐给吴先锋3万元，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黄先生发帖的初衷是提请社会关注英雄，但帖子在反复转载后，标题被夸大为“沦落街头”，现代网络传播的力量，37年后，让上个时代的英雄吴先锋再次成为了全国皆知的新闻人物。而这却让他感到尴尬。
面对四面八方的捐助，他一一回绝，让对方把钱捐给更困难的人。而对于媒体的追踪，他只回复对方，我没有你们想象的困难。
吴先锋得病后，享受着一般退休干部待遇，药费国家可以报90%，不过虽然自己仅仅承担这10%，可是每个月上万元的药费对退休金只有三千多元的吴先锋来说，并不轻松。在接受《冷暖人生》采访时，他的儿子读大学，妻子没有正式工作，所以他自己出去打工，能每个月赚个1200块，会很大程度上缓解家庭的负担。
但是吴先锋说，他觉得他自己能享受到目前的这个待遇，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因为当年和他一起在西沙打仗的那些民兵，在那场战争结束之后，绝大部分回了渔村做了渔民，听说生活并不富裕。而他们也和吴先锋一样，其实对于过去的事情很少提及。
面临着生活上的考验时，吴先锋总会说一句话，能挺一天算一天，而且他愿意为家人这么挺下去。
但是回望西沙，他和很多经历过那场战役的人一样，有着一份依然热烈的青春回忆。当年24岁的他们，在无意中进入了一场战争，又在无意中成了英雄，尽管他们战争的场面可能并不像战争片里那样的惊心动魄，但是当他们义无反顾地选择冲出战壕，迎着南越的枪炮奔跑的时候，那一刻，他们的的确确不知道前方究竟是生还是死。
他们已经为自己的生命做出了选择，因为那一刻国家需要他们，战场需要他们。
独家纪录片《冷暖人生》西沙海战的民兵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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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