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记者揭秘: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们常常潜入犯罪组织,曝光重大社会新闻,他们是卧底记者,相比卧底警察而言,卧底记者的处境似乎更尴尬。
2015年6月7日上午,一则名为《南都记者卧底替考组织参加高考》,曝光跨省团伙新闻报道,在《南方都市报》曝光,下午2时许,疑似南都卧底记者吴雪峰同学,在朋友圈发布暗访动态,称倒数第五分钟如期被监考老师注意到,关于此事件的微信截图,也在网络上大量曝光。
随之各大媒体争相转载,此次记者卧底替考事件,震惊了当时正高度关注高考的家长和网民。舆论一片哗然,在这次高考替考案发生后的一个月,事件主人公卧底记者吴雪峰,首次露面电视节目,接受了《鲁豫有约》的独家专访。回首了惊心动魄的卧底经历,说出了很多从未曝光的,独家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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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的替考链 被抓就是替死鬼
替考组织找到吴雪峰的时候,说他们可以凭空制造出一个人,让他的身份证经过刷机验证,听起来非常悬乎,事实上,等吴雪峰真正潜入到替考组织里,还有更悬乎的事情等着他。
其实每年关于替考的报道都非常多,但是从来没有一个记者进入到考场,去探查替考最真实直观的操作流程,以及他们背后的利益链。
吴雪峰说,只有把整个流程走完,才能发现有没有被买通的监考人士。
作为唯一一名,近距离卧底调查记者,吴雪峰明白自己的第一目标,顺利进入考场,从替考组织中尽量获取更多有用信息,为报道找到充分证据。
然而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替考组织成员见面,对替考避之不谈,而吴雪峰又要在掩护好自己身份,不被替考组织发现的同时,还要将自己获得的第一手资料,及时传给后方。不断变化卧底替考者和记者的身份。
替考组织的上线和下线之间,是严格的单线联系,一但出了问题,就可以直接切断联系,出了事之后被抓的也不过是所谓的替死鬼。
躲在厕所写稿 同事暗中帮助却一无所知
在卧底的过程中,吴雪峰也得做好保密工作,保证自己的安全。他把手机、相机,包括所有的短信,通讯录全部都删除了。
吴雪峰:在车上的时候,我还拎着一个电脑包,因为我以为还有时间抽空写稿,但是我想得太天真了。在路上我担心他们会盘查,就把我钱包里的工作证、身份证,还有信用卡都塞到电脑包里面。当时我有一个随行的同事,然后趁他们不注意,就把电脑包扔给了他。
从武汉出发到南昌,到最后出公安局,一直有人暗中配合着吴雪峰。有一个文字记者会随时接收反馈的信息,他一收到反馈信息,吴雪峰就立马删除。除此之外还有摄影记者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但是吴雪峰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是认识的记者突然出现,作为人的正常反应,吴雪峰也许会多看两眼,这短暂的眼神交流就可能暴露。所以特意安排了一个不认识的摄影记者跟拍,其中有个摄影记者,前一天晚上还是短头发,第二天为了反复地在替考组织前面出现不被发现,剃了一个光头。
而作为卧底的亲历者,吴雪峰在宾馆的那几日,每天晚上要躲在厕所里面写稿子。
疑点重重 偷换身份证匪夷所思
经过了近一年的卧底准备,2015年6月7日,吴雪峰终于进入高考考场,此时他与周围参加高考的同学,同样紧张,但不一样的是,他的任务是调查监考老师,考官等相关工作人员,是否与替考组织有关。从他进入考场到被发现,再到举报其他替考者,最后亮明身份,配合公安调查,经过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重重考验,也发现了诸多疑点。
吴雪峰:没有办法确定背后是不是有监考老师,和替考组织勾结在一起,他们是不是有许多被买通,我们主要是想坐实这一点。
吴雪峰进入考场后,场外的记者举报了他,说考场里有枪手。但这次举报遭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拖延。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个细节是,吴雪峰进考场时拿着那个考生的假身份证进场,真实的身份证在替考组织的头目手里。报警之后,校方去验证的时候,拿出来的却是考生真实的身份证。
举报替考受阻 卧底着急要骂娘
枪手被抓能否揪出幕后黑手?显然没那么简单。应对枪手被抓他们有的是办法。替考的头目一直强调,不要担心被抓,抓了以后就用一些暗号,下午还继续考试。
吴雪峰被举报后,巡视员问了一个问题:“你是哪个班的?”。吴雪峰说“我是南昌二中八班的。”安排的暗号就是从八班到十三班随便说一个,后来主考官过来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并不能让吴雪峰判定巡视员和主考官有没有被买通。
陈鲁豫:你到什么时候能够确认呢?是要你在考卷上写下:我是替考组织的去示意老师,那时候你才能够确认了吗?
吴雪峰:“到目前为止,我们做新闻也不能猜测。因为现在警方包括当地的公安部门,没有对这个事情作出解释,我只想说的是我在考完试,被他们带离之后,就赶紧到讲台之前,打开手机跟我们的总指挥通了一个电话,他说第一,你不要暴露记者身份,第二你跟他们一起走。当时我被带出去之后,网上的报道已经炒得沸沸扬扬,考试院包括教育部门的人已经来了。
这个时候主考官补充了一句,他说你的老师叫什么名字?我当时本来想说,随便姓张或者姓王,但是我又不想骗他,我说我就是枪手,我就是替考的,然后他说好吧,你去写一个材料。”
当时吴雪峰在材料里面写了很简短的几句话,把几个枪手、被替考的人的名字写下来,包括他们住在哪个宾馆,请马上去抓他们。但是吴雪峰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一直拖延将近一个小时,最后警察来了,给他带了一个盒饭,说小伙子赶紧吃。吴雪峰当时非常急,都快要骂娘了。但是他们说你不用急不用急,待会过去。
吴雪峰:我们看到的还是冰山一角
2015年7月7日,在距离吴雪峰卧底调查,替考事件发生一个月后,江西省教育厅通报了六起南昌高考替考舞弊案调查结果。根据通报,供出此事件涉案人员及责任人42名,其中公职人员22名,对于备受关注的6名替考组织者及中介人员,分别因涉险伪造居民身份证罪,和刑事罪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及由检察机关立案查出。对涉案的22名公职人员,分别进行了党内行政处分。
但是对吴雪峰来说,这次揭露并未达到预期,内鬼并没有揪出来。
陈鲁豫:这个结果你觉得是达到预期的效果了吗?
吴雪峰:我觉得没有,就我个人的观点,可能背后这种核心的利益链,勾连最深的那个内鬼现在还是没有揪出。现在处理的,包括医院、招考办,包括那个职业学校,中介、替考的小头目,以及几个枪手都被处分,但是他们的处分第一个是比较轻,第二个我觉得背后的人还没有抓出来。我们想得很理想,希望报道出来之后,相关部门介入调查,能把整个事件都刨一遍,很多的线索其实可以固定,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这样做。我们看到的还是冰山一角。
回首卧底经历 吴雪峰感到愧疚
作为卧底,人情也成了让吴雪峰颇为为难的地方。
吴雪峰:进入到这个卧底组织里面,我要跟每一个人搞好关系,跟他们就像兄弟之间进行对话。有好几个人掏心窝子把很多话,都对我讲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了。事后在公安局配合警方办案过程中,我要把所有实情交待给警方,同时还要去指认所谓的嫌疑人。我觉得在感情层面上,我出卖了他们。我当时其实一直很纠结、很愧疚。
包括当时他被抓的时候,我一眼看出来是他,如果他看得到的话,我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他当天晚上告诉我,他说觉得这样干没意思,他替考了四年,当时还是大三,他说希望明年,自己拉一支队伍自己去搞,如果我今年不去把他举报,那明年他可能就是犯罪了,所以我觉得某种程度上还是希望他理解。
吴雪峰所说的这位替考者最终被开除学籍。
2015年11月替考罪首次列入刑法,组织作弊入刑定罪,最高可判七年。
编辑:刘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