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球、高定服装、足球俱乐部 看华人在意大利如何抢占“主场”

谁的主场

在意大利，有 30 多万华人， 米兰每五个华人里就有一个是商人。在普拉托，几乎所有的服装代工厂都有温州人的影子，形成了十分特别的华人聚居区现象。

以前去意大利的中国移民首先在这些地方谋生存，现在，中国移民职业呈多元化趋势，干什么的都有。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下面三位华人在意大利文体界领域，各自占据主场的故事吧！

杨敏

意大利乒乓球教练

杨敏，1963年出生在上海，十岁起开始练习打乒乓球，后加入上海市青少年乒乓球俱乐部。80年代，正值中国改革开放时期，有大批的乒乓球运动员移民海外，被称为海外军团，来自上海的杨敏就是其中一员，如今的他在意大利乒乓球协会米兰训练中心担任教练，指导训练当地的乒乓球爱好者。

“当时呢，我是上海乒乓球队的第一号主力，也是党员，也是团支部书记，也是队长，国家队很遗憾没有进入过，因为中国的乒乓球人才实在太多，也可以说是自己生不逢时吧，当时的年代是中国乒乓球队在国际上最强盛时代，也有想过退役了，也有点打得累了。”

1988年，朋友介绍杨敏到意大利的撒丁岛卡利亚里交流，杨敏向队里提出申请，很快被获准。接下来， 一个特殊的机会改变了他的命运。

“运动场上谁得肝病了就是不能再继续打球了。所以我就向他们提出了我的退学要求，然后国内也同意了。”

退队以后杨敏留在意大利，一面养病一面寻找俱乐部， 争取进入意大利国家队的机会，杨敏一家三口的生活也围绕着他在意大利的乒乓球事业展开。1994年8月杨敏正式进入意大利国家队。

刚到意大利，杨敏就遇到一个意大利当时最好的芬兰选手。后来正因为这一次的较量，杨敏得到了意大利乒乓球俱乐部的认可，在这里一待就是八年。

“我看了他在练球，当时乒乓球是21分，我说这个人跟我打比赛不会超过10分。我队友当时在意大利排名第五，他说那个人可以把他打得稀里哗啦。你敢这样说？那么我就上去打了，到现在我还记得这个比分，第一局上去是21比9。我下来以后用英语跟他讲，看见了没有，没有过10分，他有点信了。”

意大利是一个以足球为主的国家，乒乓球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小项目。杨敏用了一年的时间进入世界排名第十八，并且认识了很多国际很有名的运动员。

1996年，杨敏第一次参加比利时欧洲十二强比赛，进入了半决赛。

2000年，第45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杨敏带领意大利队获得团体铜牌，创造了意大利乒乓球的历史。

2001年，第46届大阪世界乒乓球比赛，意大利队进入世界前八。

2002年，杨敏获得了意大利欧洲俱乐部杯冠军，从此他在欧洲海外军团成员里赫赫有名。

   2007年2008赛季的欧洲杯冠军

1995年，美国的亚特兰大世界杯男团比赛上，杨敏带领意大利进入世界十强。 与中国队相遇。

“我对意大利当时的教练提出来，跟中国队，我还是不打了。他说为什么，我说我是中国人，而且面对的对手都是世界冠军， 对他们来讲，我就是个菜鸟。我说自己感觉信心不足，意大利队能赢他们吗？还是给你们的年轻队员机会跟中国队去交手吧。”

教练同意了杨敏的选择，放弃和中国队对打。

1997年英国曼彻斯特的赛场上，意大利队再次遇到中国队。

“当时的情景很可笑的，就是讨论谁上场， 他说蔡振华，今天我们和中国队交手，我们可能有机会赢，那么蔡振华讲了一句，他说现在是白天，那个意大利教练没听懂，我在后面听懂了我就笑，这句话不是很明白吗？你在白日做梦，白天是不能说梦话的，要晚上才能做梦，你在做梦吧，他这意思。”

这次意大利队教练坚持杨敏上场。

“我说你看看中国队那是谁？中国队1995年刚打了翻身仗，对面是王涛、马文革、孔令辉、刘国梁、丁松，这五虎将是世界上最强的，我说我们哪一个可以跟他们去对抗，他说你啊，我说我也没这个能力，我能帮你们意大利打，打其他队，我是全力以赴，但是打中国队，百分之一百让我上去很难做到这一点。他说今天你必须打败。”

杨敏以三号主力和中国队对打，第二天比赛就遇到了世界冠军丁松。

 “你就看着旁边的观众都是拿着小红旗，中国队加油，心里一直有一种扰乱，就是有这种矛盾，你打还是不打，也有分神的时候，我自己也理解，刚开始10比4领先，后来我就输下来了。打完以后，意大利乒协过来了，他们都叫我yango，yango，今天没有尽力吧，跟你自己祖国的人打，你就没有尽力，我说我尽力了，他们的确是太强了，我说你看看他们对面全是世界冠军，而我是什么？”

2008年广州世乒赛，此时的杨敏已经45岁。这一年他已经决定退役，作为杨敏的告别赛，他主动提出和中国队对打，这时他遇到了马琳。

“我比他大18岁了，而且这么高的高手，在我退役之前，能跟这样的中国队的队员交一次手，在这样的场合，我感觉很有荣誉感。马琳当时可以把我打得比较难看一点，但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我想这一点，一个是因为我是中国人，还有一个就是我对中国乒乓球的情义。所以我下去以后，打完以后，我跟中国队的每一个教练和运动员握了握手，去感谢他们。”

从这时起，他的体育观念开始变得更加纯粹，他培养了一大批意大利青年在欧洲赛场上夺取好成绩，并安心享受美好的生活，这位曾经赫赫有名的中国乒乓海外军团成员，搭起了中意体育交流的桥梁。

徐月鹃

意大利高端时尚品牌设计师

徐月娟的家在意大利加尔达湖畔富人聚集区，如今她拥有一个高端时尚品牌：戴维斯·杰克，还从事高端私人定制。她的作品，经常与迪奥、爱马仕比肩展示。

徐月娟的家乡浙江青田在80年代有大量的华侨返乡探亲。对于外面的世界，当时，人们有很多传说。“到了欧洲看不到太阳的，那时候大部分都是偷渡出来，或者是亲戚朋友带出来。那都是洗洗碗啊，端端盘啊。当时他们回来都说，一看到警察过来，都要关到地下室的，看不到太阳的。所以当时我就不敢来。”

徐月娟13岁在温州学习越剧，但她对做衣服更感兴趣。1990年，伴随浙江青田的移民浪潮，徐月娟来到米兰，并很快和出生名门望族的戴维斯·多纳蒂结婚。她凭借在温州服装学校学到的烫、缝、裁、做的手艺，一到米兰就引起了当地服装加工圈子的注意。徐月娟的先生多纳蒂，年轻时喜欢开私人飞机，到处游历。结婚后，多纳蒂全力支持徐月娟的服装事业。

在先生的支持下，徐月娟迈出了事业的第一步，快时尚。如今，徐月娟已有一儿一女，也在培养他们对服装的兴趣。

周末，徐月娟在米兰市中心的服装代工厂有一个工作会晤。这是一家百年奢侈品老店，创立于1870年。曾为伊丽莎白女王、戴安娜王妃和很多国家的政要定制服装，也为迪奥古驰等一线品牌服务。徐月娟是米兰少数从事高端私人定制的华裔设计师。这个老店希望徐月娟的加入能为他们带来新的设计理念。

1995年，徐月娟收购了服装加工厂。服装加工厂里大多是有着丰富经营的老员工，起初，这些来自各个国家的老裁缝和技师对她并不信任。有一次，徐月娟要求他们3小时内做出一件衣服，却遭到了员工的拒绝。“他说，那你用什么办法能做出来？我说你星期六过来，我可以从头到尾做给你看。我们可以按照客人的需求，把这个东西做好。他说绝对不可能。我说没关系，你不可能也好，可能也好，你星期六过来，如果说我做不出来，我自己掏钱给你，如果说我能做得出来，你过来，我免费教你。”

两个小时之后，徐月娟做出了衣服，得到了意大利员工们的信任。

2008年，徐月娟在先生多纳蒂的支持下，开始创立戴维斯杰克品牌。正当徐月娟的品牌走向成功之时，2012年，她的合作方被法国开云集团收购，徐月娟与他们的合同被迫终止。“当时我们很多博洛尼亚的公司、我们的公司、GUCCI那边都罢工了，这是不可以这样子。因为我们大家都是长期合作了20来年，不可能一下子停下来。比方说我前面头一天，还给他们做了可能400多个衣服，第二天就没了，就断了，对于我们来讲，就是一开始晴天一下子就下雨了，当时觉得挺生气的。后来也没办法，后来我们就说，那还是把自己的东西发挥出去。”

这次合作的终止对徐月娟打击很大。

不同于过往，徐月娟只需要专注在自己的专业里，就能发展品牌。近两年，因为市场和竞争的变化，徐月娟不仅要在自己的设计研发上下功夫，在销售营销上，也需要作出改变。

“比方说市场的调研、销售，各方面。就是等于商人这样的。因为我们是做专业的，商人这块就是等于从头要学习了。再说像我的性格，这方面也不是我的强项。很多人说，中国，你是华人，中国市场那么大，怎么不去中国？我说那么大也需要了解，不了解的话，你进去也是可能也不行，是吧？”  

6月18日，徐月娟受邀参加国际新锐设计师挑战赛的主裁判。其中，徐月娟设计的戴维斯·杰克品牌的衣服作为非参赛作品，在此次开场首秀和压轴部分展现。

作为成功的华裔设计师，徐月娟在米兰时装界十分亮眼，在米兰各大秀场展示。她经常被邀请担任评委，表达来自东方艺术家的意见。经过27年的努力，徐月娟创立的带有强烈个人风格和中国元素的设计，被米兰这座国际时尚之都渐渐接纳和欣赏。

卢荣毅 

意大利足球俱乐部副主席

“意大利的90%的男人都会踢球，他们话题也都是足球。可以说意大利如果没有足球是不可以生活的。”

今年57岁的卢荣毅生活在意大利的塞斯托圣乔凡尼市。他曾经创办了第一个华人足球俱乐部赛斯托2012，目前在奇尼塞勒塞足球俱乐部担任副主席，同时还经营着一家小酒吧。

6月，正值当地党派间竞选投票的关键时期，卢荣毅的选举目标是中右派议员。眨眼间，这位25岁就离开家乡温州的年轻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快30年了。

当年，本来要到越南当兵的卢荣毅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参加自卫反击战，而是进入了温州模具厂。后来，他买了两台塑料机做眼镜和纽扣，办了家庭小工厂，并且赶上了当年的出国潮。

“出去没有机会，因为外面没有人。当时有一个人给我介绍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比我小14岁，她的爸爸一直在罗马。当时她一看我很喜欢，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帅的。一看就好上了。她就为我申请了移民。所以说我是一个正式的申请出来的移民。” 

卢荣毅在米兰结婚后，在意大利工厂里打过工、洗过碗、开过餐馆，直到他在这里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酒吧。

“我们的酒吧里有两份报纸，一份是当地的报纸，一份是体育报纸，体育报纸里面大部分，90%都是做足球的。因为我们意大利有1008个足球俱乐部。我们对面是一个教堂，教堂旁边有一个场地。我跟那个教父说，可不可以做一个人造草地，给孩子们踢球。”

塞斯托圣乔凡尼市有10个体育中心，8个足球俱乐部。卢荣毅创办了唯一的华人足球俱乐部，担任主席。

卢荣毅进入足球行业并不是一时兴起。

“2002年，我们中国第一次参加世界杯的时候，我酒吧里有一个很大的电视，当时我们也很高兴，看我们中国第一次参加。我又特别的给他们就是说打广告，今天来看，当时我们球在小组里面没有一场赢，没赢没关系，没进一个球。我是很痛苦，你知道，因为意大利这里本来就看不起你中国人，在这时候雪上加霜了，他就跟你说中国人没用的，就是说十几亿的人，怎么就没有挑出十一个人上场呢？就是说打得一个球都没有进过，我从那开始，我觉得打击得很大，我是默默地下决心，我一定融入这个意大利的足球里面去，探索他们的奥妙，到底是怎么样培养出来的。”

塞斯托2012俱乐部拥有300多名12个年龄段的球员，中国国旗也被印在了俱乐部的会徽上。塞斯托过去以钢铁制造业为主，2012年意大利经济陷入萧条，卢荣毅进入此行正逢其时。他和6名董事会成员一起努力，短短几年时间，俱乐部从业余3级晋升为1级。

2015年俱乐部的事业正处于上升阶段，但因6名董事之间意见不合，卢荣毅被免去了主席的职务。塞斯托2012俱乐部已经不允许卢荣毅在这里办任何活动了，但是他不甘心，正在和董事会打官司，争取自己的权益。

“董事会里面一共六个人，中国人就我一个。法律意义上，谁是多数谁就可以当主席，如果你没有多数支持你，你就没法坐这个主席的位置。当时我很痛苦，我搞了这么多，钱用了这么多，来一封信，就是说你不是主席。不是主席你就没有权利去熔铸这个俱乐部，在这个时候我没有倒下去。” 

塞斯托圣乔凡尼市小城的议会选举正在继续。卢荣毅所属的中右派主张慎重接受难民，改善城市居住条件，和保障华人的人身安全。卢荣毅从曾经被俱乐部逐出的遭遇里，意识到华人参政的重要性。必须参与制定法规，才可免受规则随意改变带来的不公正待遇。“还是语言问题，还是法律问题。他是创造法律，你是遵守法律，到时候他会改法律把你吃掉。我们现在中国人不但要自己融入他的这个主流社会，你还要争取能保护我们华人的权益。”

卢荣毅想要探究意大利的足球模式，抓住近年来中国发展足球的机遇，与温州足球代表团合作，让中国小孩来意大利接受训练。凭借着热情的态度、顽强和不气馁的精神，卢荣毅的足球事业获得家长和塞斯托政府的支持。

人到中年的卢荣毅，不仅要做意大利足球奇人，还要为中国发展足球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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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部分内容和图片来自于受访对象，所有内容均得到受访人授权。

编辑：廖诗慧、大蓉、涂梦菡、倪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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