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形物语》：从童话里窥探现实
浅灰色的头发，水鸭绿色的大眼睛，圆圆的脸上压着一副黑框圆眼镜，黑色的西装外套衬得他的身体显得越发圆乎。第九十届奥斯卡宣布最佳影片之后，他一路小跑冲上舞台，急切地从沃伦·比蒂手中拿过信封，亲自确认是自己的电影《水形物语》获奖之后，咧开嘴挑起眉毛一边开心地点头一边对台下挥舞着信封。被网友大赞可爱的这位导演，就是吉尔莫·德尔·托罗，影迷爱称他为“陀螺”。向来喜欢拍摄怪兽的陀螺表示，《水形物语》是他近年最满意的作品。
不过这部作品的口碑却褒贬不一。侧重搜集报刊杂志评价的烂番茄给出了92%的新鲜度，多以有名望的传统纸媒影评人为主的Meta score 评分87，侧重青少年教育意义的Common Sense Media评分 4星（满分5星），基于大众评分机制的IMDb和豆瓣却仅给出了7.4分的评价。
评 价 两 极 化
相比同时提名奥斯卡的其他电影，《水形物语》最为诟病的就是故事陈旧老套。平心而论，这是个简单到可以用“轻巧”来形容的故事，标准的“美女”救野兽的故事框架，几位没什么能力却仗义的朋友，一个冷酷又无情、坏的彻底的大反派。除了包含一些少儿不宜的性和血腥的镜头，标准的童话设置。不怕说，了解陀螺风格的人，看了不到一半就可以猜到结局。
虽然故事简单，却传递出一种难得的天真感，一种现实生活中鲜有可能发生，却依旧抱着美好期待的少年感。陀螺谈创作灵感时说，他六岁时看《黑湖妖谭》，女主朱莉·亚当斯在水面游泳，怪兽在她下方潜泳。跨族的爱情故事吸引了年少的陀螺。“我希望它们最后能在一起，但他们没有，我一直很纠结，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所以他花了四十六年的时间，找到合适的故事，打造合适的怪物，重新讲了一次他小时候就向往的故事。这个墨西哥裔的可爱胖子的内心，如孩童般清透。世人眼里，鱼人和人怎么能相爱；但在他眼里，爱是简单的，它无关世俗束缚，全凭两个对象之间是否有爱。这也许就是陀螺的作品总是奇幻又带着童趣的原因。而对被这部电影打动的人来说，也许故事幼稚，但是陀螺为他们打开了一个注视美好的窗口。
更何况，这窗口里还有令人迷醉的配乐和开了脑洞也未必想得到的唯美画面。陀螺信任自己的艺术美学可以打动观众。他善用色调传意。全片主色调都在一片蓝绿之中，女主角周身清冷的墨绿、实验室压抑的灰绿。
直到女主角心情雀跃，展现内心希望时，热情的红色、暖黄的灯光才回到画面中。红绿的撞色更体现在片末，女主角身着红裙被包裹在明亮透彻的水蓝色中，这是陀螺对色彩敏锐的掌控力。
他善用画面传情，女主Elisa把浴室注满水，和鱼人在宛如小型潜水池一般的浴室里拥抱，充满整个画面的，明亮的水鸭绿散发着醉人的罗曼蒂克气息。不夸张的说，水鸭绿这个颜色估计要像人鱼姬粉那样大火。
“《水形物语》是我写给电影的一封情书。” 陀螺早年从事过编剧、摄影、美术、剪辑、甚至特效化妆在内的所有工种。因此，《水形物语》的方方面面都渗透了陀螺的用心。他花费了六年的时间打造《水形物语》的种种细节。2011年起他就着手准备，他本还应亲自执导于3月23日在内地上映的《环太平洋2》，由他导演的该系列电影第一部颇为成功，但他最终放弃导演一职选择成为制片人，因拍摄时机与《水形物语》相撞。为了片中鱼怪的造型符合预期，表情活灵活现，陀螺自掏腰包投入二十万美金，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才最终完成。
倾尽了时间、金钱、精力，却不一定会成功，华盛顿邮报给了37分评价的《猩红山峰》就是例子。即便如此，陀螺还是无所畏惧。魔幻电影已成为他的标签，他的过往作品无一不含怪兽，代表作《魔鬼银爪》、《潘神的迷宫》更是充分体现了他的奇思妙想。
▲《潘神的迷宫》
他对怪兽的热爱有迹可循。陀螺出生在墨西哥天主教家庭，幼年时与祖母生活在一起。他年幼从梦中醒来，觉得自己能看见从衣橱里出现的一只手、一张山羊的脸和一条山羊的腿。他与祖母说起此事，却被恪守教条的祖母视为不祥。
“我真的对天主教教条感到压迫和恐惧，我的祖母就像《魔女嘉莉》（1976年版）里的妈妈派珀·劳瑞那样严格。我就像嘉莉胖乎乎的版本。那是我忘不掉的阴影。” 童年里的幻象、一个孩子想成为怪兽的潜意识，都成了陀螺创作电影时的素材。至少在他之前的九部电影里，都或多或少的用成人的方式讲述自己的童年经历。但依旧延续着怪兽风的《水形物语》对陀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他希望可以讲述他作为成年人的故事。这封来自陀螺的情书，写满了他对电影的热爱，以及对爱情、对成人社会的理解与想象。
与《水形物语》的奇幻不同，《三块广告牌》则有浓厚的现实感，不仅角色性格丰富、剧本扣人心弦且颇有深意，甚至结尾的开放式结局也符合常言的“世事难料，不尽如人意”。所以《三块广告牌》落选奥斯卡最佳影片时，不少人大呼可惜，甚至认为是因其缺少奥斯卡需要的政治正确。 有人评价：“托罗的作品对成人过于幼稚，对幼儿过于阴暗。”的确，《水形物语》里的裸露的性镜头和血腥感是要分级的，他过往的电影作品里也鲜少有深沉的价值观引导。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水形物语》里，还涉及同性恋、黑人、美苏太空竞争等现实话题。
陀螺说他想展现社会中的分裂、对外人的恐惧与仇恨。《水形物语》的故事背景放在冷战时期，那正是两极的、撕裂的格局。刚经过二战后的西欧各国，仍需通过马歇尔计划获得美国的支援。彼时除了苏联，世界范围内更是没有国家可以和美国正面抗衡，这无疑让白人优越主义的思想更加根深蒂固。长久笼罩在这阴影下的黑人、同性恋等“异类”终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反权势集团运动。电影里可以看到，在电视机上播放着的，是发生在1963年的那场著名的伯明翰运动。
如果说这些仍遗留至今的问题是政治正确，可以帮助他获奖，那即便是刚硬的政治正确，也是有高尚情操和利他情怀存在的。更何况，这个故事不仅仅是边缘人抱团对抗邪恶的故事，更是人性里美好闪光的一面对抗软弱冰冷的一面。如这引申出的超越因“对政治正确的厌倦”而被无视，那将多么的遗憾。
戏源于生活，却应高于生活。艺术作品能反思社会问题，给社会疲病的一面投去良药是许多导演追求的，也是不少影评人评价电影时注重的要素。如《三块广告牌》以一系列尖锐的矛盾，把生活和人性撕得明明白白的给大家看，包括常见的夫妻关系、子女关系等问题，也包括诸如美国军方特权、神父娈童等美国当局都避之不及的话题。但它没有宣扬什么，甚至女主人公以暴制暴的方法也没有横加评判，仅是单纯的描述。但这足以让你深思，以苦和涩的方式。
在资本运作下的奥斯卡，不单单追求作品展示出来的深刻的社会含义，还追求包括画面美观、镜头语言、特效、剧本等等的因素带来的综合效果。且奥斯卡虽作为一个美国本土奖项，但它涵盖的作品却是面向世界的，跨文化带来的理解折扣越低（Culture Discount），作品的接受程度就越高，换言之利润就越大。而电影作为媒体产品的一种，终会受到政治经济因素影响。
比起赤裸苦涩的《三块广告牌》，显然《水形物语》这个裹着糖衣的同时，也展示了社会问题的故事更加讨喜，更易被接受。3月16号，这部电影在内地正式上映。即便极具争议性，这部电影还是值得一看。另外，由陀螺制片的《环太平洋2：雷霆再起》也将于3月23日在美国和中国大陆同步上映，就随着陀螺走入魔幻的世界，偶尔也摆脱一下现实的桎梏吧！
文字：蒋婷
编辑：福尔摩歌、蒙小度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