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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无声,格局巨变:密集外交中,新兴国家与西方霸权的博弈丨问答神州

问答神州 凤凰卫视 2023-05-01

问答

Q&A

神州

2023/4/24

 

专访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

发展中国家研究所所长 王友明


曾经的宿敌沙特和伊朗,

如何在中国握手言和?


吴小莉:在这次中国大国外交的过程当中,有一个让大家非常惊讶的地方,曾经宿敌的沙特和伊朗竟然在北京握手了。这个故事是怎么发生的?

王友明:这的确是中国大国外交史上的一个大动作。沙特和伊朗正如您说的,确实是宿敌,这两国的矛盾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在沙特有一个谚语:“如果你在沙漠上碰到一条毒蛇、一个波斯人,你首先把谁给杀死?沙特人回答肯定是波斯人”;同样在伊朗也有个谚语,“如果在沙漠中当中有个巫婆,有个阿拉伯人,你宁愿相信谁?我宁愿相信巫婆”。这两则谚语充分说明了波斯人和阿拉伯国人之间的矛盾有多么深。

吴小莉:是什么契机能够促成这样的和解?

王友明:有个背景,就是这两国就认识到,之前为什么在中东战乱不断、麻烦不断,它们认为这背后是由于美国介入的因素,美国带来的不是和平,不是经济发展,而是麻烦、战争和灾难。

吴小莉:沙特不是美国的盟友吗?

王友明:那是之前了,以前的沙特对美国来说,石油非常重要,现在美国自己产油,还有自己的页岩气,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由盟友变成了竞争的对手。而且沙特王储在“卡舒吉事件”上,遭到美国政客的批判,对此他耿耿于怀。

种种因素下,尤其是反观中国在中东政治方面,它认为中国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外交倡议,还是安全、促和这样的角色,都代表着未来国际秩序的和平力量。

吴小莉:伊朗这次为什么愿意跟沙特和解?

王友明:伊朗长期遭受美国制裁,经济困境迟迟得不到突破,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何乐而不为?其实在这次建交之前,两国早就私下接触了。

吴小莉:那么中国扮演了什么样的触媒角色?

王友明:可以说“临门一脚”,就像足球比赛一样。虽然前面有多轮的接触,但是射门这一脚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关键角色,没有得到当事双方的一个高度认可,是不可能达成这样的效果的。我想在世界范围内,唯有中国才能做到这一点。
吴小莉:沙伊建交,美国肯定是不开心的,所以它立刻把核舰队送到了中东地区去。也有人在说,沙特的政权会受到美国的一些冲击,或者甚至可能出现“颜色革命”?

王友明:对于沙特来说,您提到的“颜色革命”的可能性也是不能排除的,它会培植国内的反对派,如果它觉得时机成熟的话,很有可能上演“颜色革命”。总之,对控制这些不听话的国家,它的手段是多元的、综合的,有阳谋也有阴谋。


欧洲国家继续给乌克兰拱火递刀,

危机恐怕会升级


吴小莉:在俄乌局势的严峻情况之下,感觉欧洲很多时候是站在美国那一方,但在2022年底到2023年,中国疫情防控解封、全面开启国门的时候,欧洲有两位领导人都已经陆续来到了北京,其中您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马克龙?

王友明:是,马克龙来了以后充分地体现了欧洲一种思潮——欧洲要实行欧洲战略自主。虽然美国搞盟友体系为支撑的全球新秩序,但是这种新秩序可不可持续?欧洲的一些政治家认为,在21世纪,那种维系西方霸权的方式是不可持续的,所以在新兴国家群体性崛起的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和中国搞脱钩是站不住脚的。

吴小莉:欧洲首先破冰到中国来访问的人,其实是德国总理舒尔茨,但是为什么大家对马克龙的印象会比较深刻?

王友明:相比之下,舒尔茨胆子比较小,没有说出欧洲人的一些心声,马克龙之前他提出了“北约已经脑死亡”这样振聋发聩的声音,所以舒尔茨就显得“销声匿迹”了。

吴小莉:马克龙回去后立刻提出,反对欧盟继续给予20亿美元的援乌资金。您觉得这会得到支持吗?

王友明:我觉得现在越来越多的欧洲国家,或者欧洲政治家、欧洲议员已经认识到,继续向乌克兰递刀拱火,这于事无补,只能使乌克兰危机越陷越深。


21个拉美国家

已深度融入“一带一路”


吴小莉:另外一个让大家印象很深刻的就是巴西总统卢拉访华。

王友明:这次卢拉访问,可以说是成功的、圆满的,双方都是很满意的,但是有一点出乎大家意外,在卢拉代表团访华期间,没有和我们签订“一带一路”合作备忘录,为什么?从这一点就可以反映,巴西国内政治势力对于这一点,还没有形成共识。

虽然如此,这次我们同巴西官方表态,双方愿意积极探讨“一带一路”倡议和巴西的再工业化进行对接。我相信待时机成熟的时候,水到渠成,会签署的。

吴小莉:其实“一带一路”原本并没有包含拉美国家,如果巴西希望主动加入,这会不会引起一连串拉美国家想申请加入“一带一路”的风潮?

王友明:您说得对。“一带一路”机制刚开始设计的时候,没有把拉美包括进来,后来拉美国家无论是政界人士、商界人士、学界人士,他们不断地在观察、观望:“一带一路”到底是什么样的新生事物?是不是像西方所说的,是一个新“马歇尔计划”、还是地缘政治工具?因为拉美人很忌惮,他们始终处于观望状态,逐渐认识到“一带一路”是利好的,他们认为“一带一路”是中国第三次改革开放,沿线国家民众收获满满,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民众就业,拉美国家坐不住了......所以纷纷要求加入“一带一路”。但是“一带一路”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延伸,顶多到非洲的东部沿岸,那怎么办?拉美国家发现,他们从出土文物当中也发现了瓷器、茶叶、丝绸。

吴小莉:找到了中国痕迹。

王友明:是的,虽然古丝绸之路没有到拉美,但是支线到了,所以以此表达积极加入“一带一路”的愿望。拉美总共有33个国家,现在有21个国家加入了“一带一路”。

吴小莉:现在的金砖五国,这几个国家是新兴发展,也不表示都是睦邻友好的,也有一些是有边界冲突的,比如说中印之间?

王友明:金砖机制成员国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亲如一家,这是事实,有的成员国之间甚至存在一些领土争端,但是这并不妨碍金砖国家求同存异、求同化异。在刚开始的时候,西方国家或者西方媒体,看到中国和印度竟然在金砖机制当中一起合作,认为这个肯定是不可持续的,他们还说这是“同床异梦”,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不了了之,但是恰恰相反,金砖机制走到现在是风生水起。

吴小莉:也有人说,因为金砖国家长期都是在寻求经济发展,在文化的沟通和交流上比较少。

王友明:金砖合作之中的人文交流是个短板,金砖成员国之间的民众相互认知和文化认同,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对我们中国民众来说,俄罗斯太冷,巴西太远,印度太脏,南非太热,再加上西方媒体报道金砖国家的时候,几乎可以说都是抹黑、污名化的,要么是威权体制,要么是报道各种各样的灾难。以一种逆向思维来看待这个问题,如果金砖机制不成功的话,西方媒体他们不会那么费心尽力地去抹黑。一些金砖成员国的学者,也提出来能不能成立“金砖通讯社”,专门报道金砖国家丰富多彩的文化......‍

吴小莉:成立了吗?

王友明:现在还没有,但是现在媒体高峰论坛开展得挺好。金砖国家也召开了运动会,我记得当时巴西和中国踢了一场小学生足球比赛......


拉美人对美国心态复杂:

痛恨北方巨邻,

却向往其富裕生活‍

 
吴小莉:《百年孤独》这本书,讲了在一百年的时间里,拉美地区的六代人,在外来势力的影响和政治的更迭,一直在进入一个循环之中。您觉得拉美老百姓的这个循环能打破吗?

王友明:拉美民众对美国心态很是复杂。一方面特别痛恨北方巨邻的居高临下、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因为拉美的民族自尊心非常强;另一方面,它又是喜欢美国的,向往美国的好莱坞电影,喜欢美国的流行音乐,向往美国人民过着的富裕生活。在拉美,据说有一种文化衫,前面写着“美国佬给我滚回去”,后面写着“把我一起带走”,这就从另外一个侧面,反映了拉美人,尤其是拉美年轻一代,对北方巨邻的一种复杂心态。

只要美国全球第一大国的地位没有改变,它的民主人权价值体系,在拉美政治文化当中,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要想消除这样的影响,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吴小莉:卢拉这次来中国,美国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您觉得巴西可能会承受什么样的风险?

王友明:卢拉是有个性的、有个人魅力的一个政治家,他不会因为美国的反对就噤声。恰恰相反,美国有时候压得越大,卢拉反抗的声音会越强烈,这就是卢拉的风格。 

“巴西之子”——卢拉

卢拉,1945年出生在巴西农村,12岁因贫困辍学,17岁因工伤失去小指,之后参加工会运动,成为“穷人的代言人”和反抗军政府统治的先锋。35岁创建劳工党,2003年至2011年担任巴西总统。在位期间,巴西贫困人口下降13%。2023年1月1日,卢拉第三次就任巴西总统。


王友明:在前两个任期,卢拉当时的威望是相当高的,虽然没有达到一言九鼎,但是也有“一言七八鼎”,卸任的时候还有87%的支持率。现在是卢拉的第三段任期,是以微弱的票数赢的,而且在第二轮才赢,失去了议会的多数权,在这样情况下,卢拉也就是“一言五六鼎”了。

吴小莉:如果他加入“一带一路”倡议,使经济发展好起来,可能会增长他的威望,帮助他的执政稳固?

王友明:对,卢拉现在当政的首要目标就是振兴经济。卢拉在前两任期的一个了不起的成就是什么?是将近3000万人口脱贫,但是他卸任以后,尤其是博索纳罗当政时期,这3000万脱贫的人又返贫了,所以卢拉在竞选的时候,包括发表胜选感想的时候,他说“我2026年卸任的时候,如果让巴西民众都能喝上咖啡、吃上中餐、晚餐,我的人生使命就完成了”。

吴小莉:巴西是产咖啡的地方,他的愿望是要让他的人民能够喝上咖啡,这真是非常感慨的一件事情。

王友明:不光如此,巴西还是粮食生产大国,玉米、大豆,农业丰产,矿业资源、渔业资源、水资源非常丰富。有人就说,上帝是哪人?上帝就是巴西人。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巴西还有几千万人口处于挨饿状态。卢拉上台以后,他继续推行了前面两任任期,行之有效的“零饥饿计划”,以及倾向中下层民众的一些福利计划、扶贫计划。

卢拉虽然赢得了总统宝座,但是失去了议会的多数权,所以巴西形成了一个朝小野大的政治局面,形成了严重掣肘。反对党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尽管反对党心知肚明左翼执政当局这样做,是有利于经济发展的,但是为了它的一己私利,反对党们依然会为反对而反对。

去年巴西的经济在疫情期间实现了2.9%的增长,但是在2023年,国际一些权威的金融机构和经济学家都预测,今年的巴西经济增长不容乐观,有增长也就是1%左右,主要是受世界经济大环境的影响,所以卢拉实现自己经济振兴的目标,可以说是任重而道远。

2017年至2019年,经过多轮审判,卢拉因腐败等罪名被判总刑期25年11个月。


巴西对美“疏而不离”,

建立拉美自己的货币“苏尔”以去美元化


王友明:从卢拉个人感情来说,他挺讨厌美国的,他曾经公开在媒体上表示,“我之所以蒙冤入狱,就是因为美国中情局勾连巴西的右翼反对势力”。

从个人角度,他反对美国,无论在他前面的两任总统期间,还是现任以后,他都不停地号召拉美要实现战略自主,实现拉美人自己的拉美,不断地号召拉美国家“去美元化”。这次在卢拉当总统还不到一百天的时间之内,他就和阿根廷共同商讨建立自己的货币,叫苏尔(SUR)。但是他实现自己的大国梦想,他是离不开全球第一大国的。虽然中国是巴西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国,但是巴西的第一大投资国是哪个国家?是美国。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只能采取一种疏而不离的政策,我疏远你,但我又离不开你。


卢拉拒绝向乌提供武器

倡议成立“停战G20”‍‍‍


吴小莉:卢拉访华时提倡了在乌克兰问题上,中国应该以第三方的力量来促成乌克兰的和平,也提出了要建立“和平俱乐部”这样的一个组织,你怎么看他的倡议?

王友明:卢拉在国际地缘政治冲突解决问题方面,有自己的思想。德国总理舒尔茨访问巴西的时候,就向卢拉提出来,说巴西可以向乌克兰提供武器,被卢拉当场拒绝,他说“我们不能这样干,这样做只能对冲突双方带来损害,对国际社会和维护世界和平带来损害”。

在访华之前,卢拉访问美国,当着拜登的面,他就提出要成立由金砖国家,还有那些立场更为中立的发展中国家,组成一个“调解俱乐部”或者“和平俱乐部”,来解决乌克兰危机。这次卢拉访华以后,下一站是去了阿联酋,他在阿联酋提出了一个“停战G20”。卢拉说当时为了解决全球金融危机,成立了一个“G20金融峰会”,那么针对现在的乌克兰危机,可以成立一个“停战G20”。这和卢拉本身的个性有关,卢拉喜欢张罗事,在一些热点、难点上,他喜欢来回穿梭、上下协调、办成事;第二,这和卢拉的梦想有关,卢拉有什么夙愿?他一直想把巴西变成世界大国或者全球性大国,他不满足于巴西仅仅扮演地区性大国这样的角色。

我们当时访问拉美的时候,拉美民众就直接当我们面表达了羡慕之情,说你们中国真好,能做那么多的“五年计划”,现在是“十四五”规划,我们拉美有时候一年计划都做不了,“你方唱罢我方登台”,在政治不稳定的情况下,经济何从谈到发展?


制作人:韩烟
编导:马家佳
编辑:马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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