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Z3739：惊心夜航三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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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10日的珠海机场，一片繁忙。各航空公司的客机正在这里有条不紊的降落、起飞。晚上8点24分，一架搭载着3名飞行员，2名安全员，8名空乘和200名乘客的cz3739次航班准时起飞，目的地北京。然而，谁也不曾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危险正向他们袭来！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a018216hxtn&width=500&height=375&auto=0▲《冷暖人生》本周片段：惊心夜航

生死时速

“欢迎乘坐cz3739航班……我们的航班即将从珠海前往北京……”,广播的声音传来，说话的人是机长贺中平，52岁，他原本并不飞这趟航线，因为游客激增，为了满足运载需求，开大型空客A330的贺中平被调往珠海执飞。
每趟航班的机组并不固定，这次和贺中平搭档的副机长是25岁的杜若飞，他刚工作三年，上飞机前和妻子约好，飞完这一班就去度假。
头等舱的乘务长是38岁的张晓蕾，也是临时从北京被调来飞这趟航班，她只盼今晚能正常到家，因为计划好明天带6岁的女儿办小学入学手续。

▲资料图：乘务长张晓蕾与女儿

飞机起飞半小时后，爬升到了35200英尺的高度，即将进入巡航阶段。空乘拉出餐车，正准备发餐时，飞机突然发出了一声异响。

“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飞机开始猛烈抖动，根本不可能站稳。”——张晓蕾

剧烈的抖动把一位乘客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他叫杰子，34岁的北京人，原本到广州出差，工作结束后，又去澳门旅行。连日奔波，一上飞机就睡着了，被惊醒时，他就坐在左侧机翼旁的位置。

紧接着，机舱的照明就灭掉了，刺鼻的烟雾冲进来，左侧发动机出现火花。
此时一位女乘客努力按捺自己惊恐的情绪不断安慰身边5岁的女儿——这位母亲叫尹苏，北京人，一名财务会计，这次和三个闺蜜带孩子出门旅行。
从事空乘工作19年，张晓蕾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此刻她最担心一旦乘客离开座位乱跑，造成飞机失衡将更加危险。

▲资料图：南方航空公司3739次航班

一些人神色惊恐地拉着空乘希望得到一些消息。
为了安抚乘客，维持秩序，张晓蕾翻开广播词本，然而飞机的剧烈抖动让她几乎看不清本子上的字，说话时上下牙齿都在嗒嗒打架。

抖动中，她拿起了话筒：“大家可能感觉今天的飞行跟往常不同，但请相信我们全体机组都经过严格的训练，是有信心、有能力保证大家安全，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颤抖中，张晓蕾的广播听起来略带哭腔，很多乘客的恐惧再一次放大。杰子用力地攥着拳头，一遍又一遍系紧安全带。

“感觉当时的心理就是在等着飞机嘣的一下，自己就什么感觉都没了，仿佛就在下一秒，下一秒不行，就下下一秒。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要换个活儿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杰子

而此时尹苏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不停祷告。

“因为我是一个基督徒，我就不停地祷告。这个事我是不能左右了，我交托出去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要和孩子紧紧地在一起。”——尹苏

人们都僵硬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出奇，没有乘客起身、尖叫、失控，除了抽泣声、父母低声安慰孩子的声音、偶尔一些人自言自语，剩下的，只有飞机剧烈的抖动声。

决战“8秒钟”

驾驶舱里的机长贺中平，也感受到了这次的不同寻常，飞机的剧烈抖动、烟雾和金属燃烧的味道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两三秒后，主警告报警，显示左侧发动机失速。
贺中平当了30多年机长，飞行时间超过20000小时，是南航经验最丰富的机长之一，虽然无数次在模拟机上处理过单发失速，但这却是第一次在万米高空真正遇到。

“容不得多想，首先得毫不犹豫把油门收下来，但是不能收错。”——贺中平

贺中平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手上，以防操作错误。根据记录，从警报响起到收回油门，他用了8秒，杜若飞形容这是“男神”级别的反应速度。
接下来的50多秒里，由杜若飞操作，贺中平来证实，做了关车和灭火处理，直到落地，这台发动机将不再使用。
然而，让他们都想不到的是，处理完所有操作后，按理抖动应该逐渐停止，现在反而更加剧烈了。
这超出了贺中平的飞行经验，他向塔台发出了“Pan-pan,Pan-pan,Pan-pan”的呼叫，表示飞机出现了“暂时可控”的危险状况。这是仅次于最高等级求救信号Mayday（救我）的呼叫。
他请求雷达引导，备降广州机场，并让身后的观察员李想，检查发动机情况，也通知张晓蕾，做好紧急撤离准备，以防接地后发生偏出跑道，或是落地时发动机散了，甚至爆炸。很快李想回来报告发动机出现火星。
这一消息让原本紧张的贺中平，心再一次揪了起来。

“冒火是发动机最危险的状况。何况，我已经关闭发动机了。”——贺中平

贺中平曾在部队开了15年战斗机，属于技术拔尖的飞行员。

▲资料图：机长贺中平部队旧照

进入民航后，他曾遇到雷雨天气飞行被云层放电，机头布满红色放电柱而抖动不止的情况，以往的惊险时刻他都靠过硬技术逐一化解，但这次却不同——飞机抖动的剧烈程度让人不知道何时会抖散架，这是贺中平最担心的。

“有一瞬间我对右侧发动机是否工作产生怀疑，如果双发失效的话，今天基本上就交代了。下面一片山区，迫降成功率几乎为零。”——贺中平

此时的贺中平努力让自己镇定，经过反复尝试，他确认右侧发动机完好无损，操作系统没有失灵。只要这两样听他的话，他就有信心安全落地。
为了稳定乘客情绪，他让杜若飞打开了机长广播：“女士们、先生们，我们飞机现在有些故障，预计15分钟后落地广州机场，请在座位上坐好，听乘务员指挥，机组都受过严格训练，这种情况下也有能力保障大家安全。”

“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机长说的，我有能力把大家平安送回地面。”——杰子

十分钟后，一直漆黑的舷窗外，突然出现了点点亮光，广州近在眼前，扑面而来的生存希望让机舱里骚动起来。

第二次人生

2014年11月10日晚9点30分，经过半个小时与空中险情的紧急缠斗，3739次航班成功备降广州机场。

“落在跑道上的一瞬间，我拉起来反喷的时候，如释重负。”——贺中平

此刻机舱内已经沸腾了，有的人抱着父母、配偶和孩子哭得泪流满面，有的人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欢呼雀跃着。窗外，浩浩荡荡的救援车全部开了过来。

                                                                                                                                        2:17                                     重生                     来自晓世                                                    

飞机停稳后，机舱里再次爆发出长时间的掌声。半小时的颠簸飞行，无一人受伤，也没有一件行李坠落，从不在下客时间现身的贺中平也走出了驾驶舱，和空乘一起送乘客下机，还和乘客轻松谈笑，想平抚大家的阴影。
走出飞机的乘客们激动不已，纷纷想与机组人员握手、拥抱，表达发自内心的感谢。

“有旅客说，哎呀抱抱吧，我们也都是生死之交了，哈哈。”——张晓蕾

而杰子在那一刻突然特别想念家人，他第一时间给母亲和妻子发去了短信，就发了几个字：“特别想你们”。家人立刻回了电话，明白了缘由，电话那头已泣不成声。

▲资料图：3739次航班成功备降广州机场

贺中平也走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发动机——原来，左侧发动机的叶片瞬间断裂，飞出去后插进发动机的消音壁，并把剩余叶片全部打变形，变形的叶片在风的带动下旋转，引发剧烈抖动。

“还是有些后怕，幸好油门收得快，没有使断裂的叶片甩出去。否则，就可能打到操纵面或是油路、电路上，后果不堪设想。”——贺中平

两天后，这起事件在微博和朋友圈里，被大量转发，引起媒体关注，对老机长贺中平的冷静处置，外界给予了一致好评,他安抚小乘客的照片在网上广泛流传。

▲资料图：机长贺中平安抚小乘客

而就在3739航班发动机故障之后2个月，台湾某航空公司一架飞机，也在起飞后不久单发受损，驾驶员却关错了油门，导致飞机坠入河里，造成伤亡。

距离这次惊心夜航，已经过去了14个月。杜若飞说这次经历让他觉得生活变数很多，如果想做什么事儿，条件到了该做就得做，不要再拖延，于是准备晚几年要孩子的他，去年做了父亲，如今他的儿子出生两个月了。
事后，杜若飞把平日那些看一个小时就看不下去的厚厚的工作手册反复学习了一番，最久的一次，从下午五点看到凌晨四五点，他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技术与自己、与他人的生命有着深刻的连接。

乘务长张晓蕾，过去一直为工作奔波，现在为了陪伴已经上一年级的女儿更好地成长，她选择把工作转移到地面。
杰子一回到北京就把工作辞了，找了一份自己喜欢的新工作，就像他在飞机上面对生死一刻时祷告的那样：换个活儿法。
尹苏说最近一年她没怎么坐过飞机，虽然对飞行依然心怀阴影，但她还是会带孩子探索外面的世界。她说那一晚仿佛是一场梦，梦醒了还在生活里，她感恩着她所祷告的上帝。

机长贺中平则对之后的荣誉和内心的阴影都看得很平淡，他说一切只有交给时间来平复。对于已经飞行35年的贺中平来说，飞行还将继续，因为他享受这片蓝天！

飞机上的213个亲历者，在危机面前，这些匆匆相聚、素不相识的人们，形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走下飞机，他们又各自奔忙在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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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 田园  宋丹琪(实习)